24、彩蝶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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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七年二月，女真俘获穷途末路的契丹天祚皇帝，与大宋战战和和一百多年的强敌契丹就这样灭亡。从此，盘踞北方的霸主只剩下女真，它已为自己起了一个更响亮的名字——大金。
比契丹勇猛强悍百倍的金国，下一个将要吞噬的目标会是谁？
沁莹得知此消息时，正在艮岳同柔福一起解救纸鸢。
本应和煦的春风偏不听话，吹得纸鸢缠住了柳枝，她挽起袖子蹭蹭爬上树，望见赵榛急急向她们走来，浓眉深锁。顾不得纸鸢，她翻身轻跃到地面。
“沈三姑娘，你就别走了，做我十八嫂吧！”柔福顽皮地打趣。她早就发觉只要沁莹在，十八哥就会跟来，很想把她留下天天陪自己。
不过，被打趣的这两个人，倒一直没什么不自在。
赵榛对她低沉说完时局变故，沁莹也沉重起来。“也许大家只是把它当作下一个契丹。”她咬住了嘴唇。是啊，虽然当年契丹如此强大，能够数次击败大宋军队，但大宋不一样与其和平相处近百年？
“女真虽是盟友，但比契丹更可怕！”赵榛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寒意。
偌大的皇宫，唯有她能理解他的话。
柔福懵懂地看着他们两人，契丹与金国，在她脑海中太过渺小，还不如眼前广阔的艮岳庞大。
这日诸事不顺，她回到家，看到大姐正收拾打点，准备带阿宁回夫家。
“他来接你么？”她几乎不提姐夫，因为总有按捺不住揍他的冲动。
润薇冷冰冰说：“大姐被气回家，阎家老夫人面子过不去，派人责骂大姐不孝！”
“这件事我的确做得不妥。”两个妹妹愤怒不已，清芬反而没事人一样，平和地为夫家开解：“那儿也是我的家，我不该纵容自己逃避。”
她笑着拉住妹妹们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人不是为自己而活。我没多少志气，只能试着去改变身边人。”她很清楚，自己回去不是为了受气。
几日后，阎衡在外面被几个酒醉的无赖扒光衣服，狼狈跑回家中，吓得生病一场。清芬衣不解带守在身边，比含碧照顾得更精心。
“这次可不是我哦！”沁莹第一个跳出来辩白。其实只是几个凌云社兄弟“不小心”喝醉而已……
这一年四月，官家罢了奸臣蔡京的相位，却无人觉得开怀。
此事说来荒唐可笑，蔡京与其长子蔡攸父子相争，把家丑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蔡攸扳倒父亲，成为官家第一号红人，可他也是溜须拍马、不学无术之徒，只会祸害国家。
“满朝皆是奸臣！”陈东拍案而起，义愤填膺。
“废铜，你也是奸臣！”沈小弟跟着瞎起哄，她觉得表哥官当得无所事事，整日喝茶闲谈、诗词书画。
朱嘉锡不以为意，服从家人意愿入仕，他在奸臣下面做得了什么？
“也不尽然，我听说有一位前辈李纲，是个能人。”他笑着安慰朋友。可这位勇于向官家上书内忧外患的能人，已被贬到外地……
“不过，沈熙。”他话锋一转对准她：“你堂姐与十八皇子的亲事，到了什么地步？”不动声色就将她一军。
他知十八皇子也是个好事之人，官家意欲约束儿子过剩的精力，很想尽快为儿子娶王妃。
他的太子妃姐姐极力推荐表妹，为的是他们牵扯不清的利益纠葛；官家两年前又曾为二人指过婚，对表妹一直十分喜欢……俨然是一桩万事俱备的婚事。
沁莹正为此烦躁，原以为赵十八与她的婚约不过儿时说笑，哪想到大人们愈发认真。为何赵十八不再坚辞拒绝？这小子究竟怎么想的？！
“假如，我堂姐有了心上人呢？”她反问嘉锡，却是肯定的口气。嘉锡一时语塞，注视着她认真的神情，意识到小表妹已长大了。
这个从前对他死缠烂打的顽皮姑娘，心头终于停驻了别的男子。他很欣慰、也很好奇，是什么样的男人羁绊住她飘忽的心？
“假如……我自然要站在妹妹一边。”他对她微微点头。
兄妹之间，释然而笑。沁莹觉得自己对表哥感情更深了，她定要把表哥变成姐夫，亲上加亲才好！
小苍和小白飞去飞回，传递着男主人和女主人之间浓浓的情愫。
字里行间的段木头，沉稳内敛了许多。
他还会写很多俏皮话，却越来越少提到自己正在进行的勾心斗角，也不再恣意倾诉心情。困难、挫折还是危险？信中什么也看不出。
而她笔下，是越来越啰嗦的关心与担忧。
其实，她清楚他在小心提防对手，也相信，他已成竹在胸，找到了对付敌人的办法，却还是思虑难安。
夜夜辗转反侧，她只想与他在同一月光下，一齐度过又一个不眠之夜……
这日沈元下朝回家，照例与女儿们聊起国事，末了，随口说一句：“大理使节进京朝贡，又要忙碌几天招待。”
大理仰慕中华已久，可大宋立国以来对番邦异族戒心甚重，迟迟不愿与大理往来。直到官家即位后才下旨册封大理国王，年年互遣使节通好。
姐妹俩登时竖起耳朵，润薇问得更是起劲儿。沈元有点不解，明明芝麻大点儿琐事，怎么女儿如此来兴致？
沁莹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往年我接待的使者全部由国相高氏派遣。”沈元漫不经心应付女儿们的问话：“今年好像有点不同，来访的使节言必称大理国王诏令……
“呵…”她的欢欣不由自主，大理政局开始产生微妙的变化，段木头的努力在一步一步实现！
“小莹，怎么啦？”沈元并不觉自己说得多有趣，女儿却喜气洋洋走神。
润薇敲了下妹妹脑袋，半真半假取笑：“傻笑什么呢？可是想你相公！”
“娘…”润薇怀里的阿弘忽然奶声奶气唤了一声。润薇吓了一跳，举在妹妹头上的手，不知放到何处。
沁莹笑得前仰后合，阿弘真聪明，她很快教会他管嘉锡叫“爹”、管二姐叫“娘”，就是让这对“爹娘”更别扭！
艮岳里，沁莹安静躲在一株海棠树下，望着不远处官家在雁池边宴请大理使者。
大理使者进献的珍禽孔雀，骤然开屏之际华丽绚烂，引来后妃帝姬们惊叹夸赞，这并非她想要看的。
她怀揣着一点点期待：段木头未在信中说过朝贡之事，会不会是带给她什么惊喜？目不转睛直视前方，她生怕他突然从孔雀盛放的翎羽背后闪出来，错过他比孔雀还要耀眼的光辉。
“又打量我家东西？”赵榛轻悄悄步到她身旁，声音里有丝异样。她没理会他，依然凝神其中。
他憋不住低声嘟囔：“我问你，你表哥为何对太子妃说你我不合适？”废铜果然帮她，很够义气嘛。
“我也问你，你为什么不快点推掉我们的亲事？”她也一肚子气，正要找他算帐呢！
“你是我未婚妻，我想要你做我的王妃呀！”赵榛理所当然地回答。她是他中意的女子，为何推却呢？
她噎了一下，这是一个完全没想到的答案。
她自以为自己并不算傻，能察觉到二哥冷中带热、也能感受到段木头腻歪中的热乎，可从没觉得严肃的赵十八，对自己有多少亲近？顶多算是说得上几句话的朋友。
“……真的吗？”她话都说不利索了。“真的啊！”他干脆地说。
糟了，大人们张罗倒没什么，可他若认真起来，才是真的糟糕！当年官家信口而来的指婚，怎么大家全都当成真？
她嘟起嘴，头又有点晕了，索性不理他看前边好了。
穿着对襟花衣，缠着雪白盘头的大理艺人正为官家展现技艺。
那艺人吹奏着葫芦形的乐器，发出令人愉悦的悠扬丝竹之音，她记得段木头说过那叫做葫芦丝。
一群五彩斑斓的蝴蝶，和着乐声翩翩起舞。
乐声舒缓，蝴蝶在宴席上盘旋，结成了一个缤纷的圆环，高贵而优雅；乐声欢快，蝴蝶上下纷飞，活泼却不杂乱，不断变换各种图案。
她看见一朵大大的“山茶花”挂在空中，脸上笑开了花。
随着乐曲愈发活泼清越，聚拢在一起的蝴蝶飞散开，舞动中组成一个特别的图案。人们指指点点，谁都猜不出是什么。
她歪着头，渐渐瞧出来，这群彩蝶竟简单勾勒出一个少年的面孔。尤其是点缀在少年眼睛位置的两只彩蝶，轻轻扇动翅膀，好像在对她狡黠地眨眼睛，惟妙惟肖、神气动人。
此时此刻，他不会来到她身边，可他就在她眼前！这是他带给她最大的惊喜，只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默契！
“段木头…”她激动地双手捂住晕红的脸颊，却阻止不住眼角眉梢飞出的欣喜。赵榛并不懂得她的激动，只静默欣赏着她的欢颜。
“赵十八，我的心在那儿！”她指着彩蝶，幸福地对赵榛说。晶莹的眸子里，是坚决的眷念。
赵榛顺着她手指描摹的轮廓，辨认出彩蝶拼成的少年形象，依稀有那么点印象，心里霎时变得空荡荡。
曲声停止，人们仍意犹未尽观赏着空中彩蝶。蝴蝶整齐排成了细长的一列，仿佛空中一条波动的彩色溪流。这条流光溢彩的彩色溪流，缓缓流淌着，在所有人羡慕地注目下，流向那个幸运的女孩——海棠树下伫立的沁莹，和板着面孔的赵榛。
她大方地张开双臂，灿烂笑着迎接这些美丽的精灵。蝶儿有的在她身周萦绕，有的落在她肩头衣角。她抬起手，竟有几只调皮地从她指间穿过。
近观每一只彩蝶，翅膀上的花纹都是不同的。她无意发现，这一只翅膀上蜿蜒的纹路，好像是一个“沁”字；另一只翅膀上泼墨一般的形状，竟似草体的“木”字。
她接连轻捉住几只，合在掌心里，很快又找到“莹”字与“头”字。
“沁莹”和“木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要在一起！
怎么眼泪说来就来？她用力吸鼻子，把泪水咽了回去。
“我很快乐！”她呢喃轻语，对心中的他诉说。
“一对佳偶。”官家望着彩蝶环绕的一对小儿女，满意地赞叹。随侍在旁的太子赵桓与太子妃，匆匆交换一下眼神。柔弱的太子暗中忌惮这个喜欢打打杀杀的弟弟，若是本家表妹嫁过去，或许可以管得住他。
赵榛麻木地看着蝴蝶，叹了口气。“你快点想通吧，父皇不久就会下旨订亲！”他无奈提醒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不能总沉浸在彩蝶编织的梦里。
而且他私心以为，父皇让他尽快成家，是期许他早日成长为稳重成熟的男儿，到时才会放心交给自己保家卫国的任务……
自春入夏，金国操练士兵、调遣军队的密报源源不断传入京城，嘉锡口中的能人李纲，终于被启用回京，略微增强了京城防备。
官家赐婚的圣旨，紧随这些令人不安的消息降临沈家。沁莹没时间为这桩婚事苦闷，更坏的消息接踵而至：
宣和七年十月，敌人终于露出狰狞的面目。
金国借口大宋招纳契丹叛臣，撕毁与大宋订立的盟约，兵分两路大举进攻。一路以完颜宗翰为统帅，向西包围太原；一路以完颜宗望为统帅，精兵直逼汴京城！
（完）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彩蝶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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