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简称死生

3、三、乱夜白衣

　　郭靖说他本是来盗药的，据说是为了一个全真派的玉阳子王处一王道长。后来盗药失手，在地洞里遇见了梅超风。至于为什么有这一场恶战，他口舌笨拙，却说不大清。朱聪道：“咱们快瞧王道长去。”当先便行。
　　封楚心中只迷茫了片刻，便即清明。他本是个行云流水任意所至的性子，对自己的皇位更不留恋，当下定了定神，也迈步跟了去。
　　这赵王府布局颇为广阔。众人行了半晌，越墙出府，兜兜转转又行许久，才隐约听得兵刃相交之声。转过一个拐角，直走到一个客栈附近，眼前豁然一亮。只见数百亲兵执着明晃晃的火把围成一个半圆，照得整个街面犹如白昼。圈子中数人冷冷对峙，俱都望着圈子正中的二男二女。
　　那二男一女之中两个年纪较长的已然倒在了地下，男的胸口仿佛被大件兵刃刺中，伤口极深，奄奄一息；女的面色平和，一杆枪深深刺入胸膛，身子已然软垂。二人的鲜血直流得满地都是。第三人却是早些时候唤走围攻梅超风四人的金冠俊秀少年，此刻正抱了那年长女子，失声痛哭；另一个红衣的美貌少女挽着老年男子，神情坚毅，只是默默流泪。
　　江南六怪与封楚不明就里，愕然相对。眼见围攻梅超风的四人也在其内，六怪便都抽出了兵刃。一转头，突然见到与四人对峙的三个道士，六怪诧异之色更甚。
　　郭靖抢上前去，对那老年男子叫道：“杨叔父，您怎么啦？”那老年男子气若游丝，见到郭靖后嘴边露出一丝笑容，道：“你父当年和我有约，生了男女，结为亲家……我没女儿，但这义女如我亲生一般……”眼光望着三道人之一，道，“丘道长，你给我成就了这门姻缘，我……我死也瞑目。”那姓丘的道人道：“此事容易。杨兄弟你放心。”那年长女子躺在姓杨的男子身边，左手挽着他手臂，昏昏沉沉间奋力从怀里抽出一柄匕首，说道：“这……这是表记……”张了张口，似又想说什么，猛然间斜剌里一人袍袖一拂，弹指之间已然封了那女子与杨姓男子周身穴道。
　　那人宽袍博带，面容俊雅，正是封楚。
　　那丘姓道人大怒，见他年纪轻轻却胆大妄为，怒气更盛，喝道：“你做什么！？”挥剑便上，不料却被身侧一个三髻道人拉住了。
　　“马师兄！”
　　封楚面色淡定，冷冷的道：“你若是听我把话细细说完，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得他两人。”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错金镂纹的小小银瓶，倾出两粒药丸，双手一捏一托，塞入二人口中。那丘姓道人怒道：“我杨兄弟已经回天乏术，岂容你来折辱！”封楚却只当听不见，向朱聪道：“你从那白发老儿怀中顺来的药，给我几味成不成？”
　　朱聪一愣，未曾想自己一番动作尽数落入了封楚眼中，呆了呆，才道：“公子好眼力。”摸出怀里药包递给封楚，封楚听得郭靖一番叙述，隐约得知大概，打开药包，从中拣出田七、血竭等四味药来，挥手扔给一直未说话的一名憔悴道人，道：“看你气色，想来便是玉阳子了。这四味药不知可对你症状？”那道人淡淡一笑，道：“不敢，在下正是王处一。多谢。”封楚笑笑，自行配药，也没说话。
　　他这边指点从容，那边却惹恼了遭偷的白发老儿。那老儿大喝一声，揉身便向朱聪扑上。却被众亲兵围拱的一名白裘男子喝止住了。
　　那白裘男子提缰上前数步，神情激动，语音微微发颤，道：“先生当真救得了贱内？”
　　封楚只道重伤的二人才是夫妇，闻言不由奇道：“贱内？”丘姓道人呸了一声，喝道：“恁金狗，如今我杨兄弟尚在，你啰唆什么？”
　　封楚见那道人性如烈火，一笑之下，便不再接口。
　　当下众目灼灼，都在封楚飞速施救的一双手上。那金冠少年收了哭声，目光呆滞。
　　蓦听的一个极清朗的声音道：“此事关节纠错复杂，是非难分，先生不知此事缘由，何以胡乱施术救人？”随了那声音，一白衣男子飘然而下，正落在场中，衣袂飘然，竟无人能够察觉分毫声响，单这一手轻功，已然震慑全场。
　　但见那人约有三十余岁模样，腰佩一柄年岁古老铜绿斑驳的宽铗长剑，黑发如墨，身形高瘦，容颜甚是俊美，神宇间潇洒不羁。他一双纯黑色的眼睛淡淡向封楚一扫，微笑道：“这二人纠缠半生，国仇家恨占得俱全，倒不如死了的好。”话未说完，连郭靖在内，倒有三四个人叫起来：“你胡说什么？”
　　封楚自见那人第一眼便已暗暗戒备，闻言一笑，手上动作纯熟之至，接骨、续脉忙碌不停，道：“不如先救回来，若是当真救不得，再死也不迟。”他答得匪夷所思，又将众人惊得呆了呆。
　　那男子“哈”的一笑，紧紧盯住封楚一双眼，道：“你倒有意思。不过与其劳烦于你，不若在下助你一臂之力罢！”身形一晃，人已距封楚不及一丈，单掌凌空挥出。江南六怪、郭靖、金冠少年、红衣少女、全真三道只觉一股劲风逼面而来，全然抗拒不及，不由自主向后踉跄跌开。
　　封楚见那掌风直冲这年长的一男一女而来，若是当真拍得实了，只怕自己当年闯江湖时这“医毒双绝”的牌子非砸在这白衣男子手中不可。眼见这男子咄咄逼人，不由好胜心起，心道反正这异世并无人识得自己，守拙无用，不如潇潇洒洒的活上一回便是。
　　他心念电转，见白衣人单掌袭至，更不闪避，反掌便是一迎。周边众人只觉一股大力急爆开来，势可窒息，衣衫发丝齐刷刷向后飞扬，不由又退数步。只封楚身后昏迷的杨姓夫妇却无半缕余风沾到。
　　那白衣人一击不中，不由朗声长笑，道：“好功夫，不想华山五绝之外，还有这等人物！你自己看着办罢！”足下不停，飘然远逸，说道最后一字时，声音竟在数里之外。
　　封楚闷声一咳，笑道：“你也厉害的紧！”也不急救人，向那白裘男子道：“阁下怎么称呼？”
　　白裘男子身边一个精瘦的汉子喝道：“大胆！我大金国六王爷的名讳也是你能知道的？”
　　封楚冷笑，心想我十八岁即位，王爷还收拾的少了？那六王爷却叫道：“我叫完颜洪烈，先生、先生快救贱内，本王愿以千金为酬！”
　　封楚一哼，冷冷道：“千金有什么稀罕？——你们几个狐假虎威的，也报上万儿罢！”
　　他方才一手甚有威慑力，践位日久，自然便有一份颐指气使的高华之气。那精瘦汉子虽横，倒也不敢造次，道：“在下彭连虎。”那丘姓道人道：“好哇！‘千手人屠’彭寨主江湖上响当当的万儿，竟用这种卑鄙手段暗算我师哥！”封楚与江南六怪来得晚了，并不知道暗算之事，但见那马姓道人手掌乌黑，想来这暗算着实不轻。
　　那头上生了三个瘤子的汉子叫道：“他自己不小心，怪得谁来？”朱聪道：“这位想必就是‘三头蛟’侯通海侯老兄了。”侯通海道：“正是！”一指那脑门油光的秃子，道：“这便是我师兄，‘鬼门龙王’沙通天！”那白发老儿道：“在下梁子翁。”
　　封楚皱了皱眉。他本是纯为了救人，不想彭连虎等人形容可厌，不由连带着对那六王爷大起恶感。回眸向王处一道：“这女子救是不救？”王处一与丘姓道人对视一眼，道：“承蒙先生费心了。”丘姓道人道：“万万不可落在金狗手中！”
　　封楚点了点头，向完颜洪烈道：“你若现在走人，我便救，不走，便收尸罢。”
　　完颜洪烈沉吟不语。他当年千方百计将女子娶到了手，但她心中始终未忘故夫，十余年来自己对她用情良苦，到头来还是落得如此下场。一时间望着她脸上心满意足、喜不自胜的笑意，忽然心中伤痛欲绝，低低叹道：“我与她成婚一十八年，在她心中，竟一直远远及不上一个村野匹夫……”摇了摇头，竟就此策马去了。封楚见他背影悲凉落寞，仿佛随时都要从马背上跌落，也叹了口气。
　　完颜洪烈一走，彭连虎等人便也欲跟随离去，那丘姓道人喝道：“彭寨主，留下解药！”抽出兵刃又上。封楚却懒得再看他们，指挥郭靖与那红衣少女将杨姓男子与中年女子抬入客栈再行施救。他见那金冠少年神情呆呆地，便没叫他。

作者有话说

　　其实这个皇帝……也不是一无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