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不弃》木榣

3、第三章

　　出了电梯，正好遇到周扬走进大厅。见到孙霁青下来，忙上前道：“可是有什么事？”
　　孙霁青摇摇头，“咱们走吧。”
　　周扬疑虑她又返回来，是不是回来找刚才那人的？但是他不敢问。
　　有些事心里存疑虑也比再提起的好。
　　“小青，一会儿把你送去金师大，我得去接孩子，就不陪你了。明天一早我去接你。”
　　“孩子？”
　　周扬笑了笑，“今天不是情人节嘛，我哥带着嫂子去浪漫了，晚上还要看电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情人节？
　　孙霁青点点头，情人节，光棍节，双十一，春节……全人类都在忙活的节日，若是从过节的角度来看，自己实在不像一个人类。
　　周扬开着车子，提起他的侄子似乎兴致很好，谈道：“我哥追我嫂子的时候，我还在读高中，住在我哥的房子里，那时我可遭嫌弃了，简直就是三百瓦的电灯泡。现在每到这情人节，光棍节，这些虐狗的节日了，我那小侄子就成多余的了。平日一个个抢着哄着抱着，今日一个个脱手的比谁都快。”
　　孙霁青心道：人都说孩子是用来巩固夫妻感情的，夫妻感情腻歪甜蜜，当然不用孩子啦，可不多余嘛。
　　不过这样聊天可不好，孙霁青干脆不接这个话，转问道：“刚才华美的张总打电话来说，给嫂子的礼物已经做好了，咱们正好过去取。”
　　周扬自当她是不感兴趣自己的家事，便不再多话，只回答：“好。”

　　华美是世界知名的高级服装定制品牌。
　　今日是孙霁青嫂子的生日，礼自然不能随意，但是毕竟不是出席什么大宴会，其实是用不着高级定制的。
　　说到底，孙霁青还是留恋华美的一些旧日感觉。
　　回忆浮上，嘴角也散出笑来。
　　十岁的那年，为了过生日，爸爸带她第一次来到华美，做了一条很漂亮的裙子，那是第一次拥有自己定制的礼服。
　　都说女孩子爱美是天性。小时的孙霁青望着那些高贵华丽的服装，对爸爸撒娇：“爸爸，以后等我长大了，您给我买那一件。”
　　孙爸爸是个女儿奴，总是喜欢把小霁青抱在手里，小霁青长大了，抱不动了，自己就蹲着和女儿说话。
　　“好，好，等你二十岁的时候，爸爸一定给你做一条最最漂亮的裙子。”
　　可是，苍天多作变。
　　二十岁那年，自己和爸爸的关系最不好。那时爸爸说送自己出国，自己偏偏要留在国内；爸爸说那男孩子心思太活络，不适合自己，自己偏巴巴的凑到人家跟前……
　　二十岁生日那天，自己失去了最宝贵的第一次，也永远的失去了爸爸妈妈。
　　想到这，孙霁青长叹一口气，华美这个地方，到底是个甜蜜的回忆。好像十岁的事情一直没变。
　　所以，孙霁青现在所有的衣服都是出自这家。虽然只能自己给自己买。

　　走进华美，大堂里有个女孩子和工作人员在争执什么。
　　这女孩子侧颜像极了一位老朋友，不过她比自己的老朋友漂亮。孙霁青这样想。
　　走近了些，听到那女孩子强道：“你们华美的招牌打得那么漂亮，可是我不满意就是不满意。我一生只有这么一次，难道就被你们这么含糊过去了？”
　　这话倒是引起了孙霁青的好奇心。
　　想着论及吃穿用度，自觉品味很讲究了，而华美正和自己的心意，如今倒有人瞧不上这里的手艺水平。自己倒是很想探知一番，到底这位姑娘是哪里瞧不上了，再者，华美定制之前是做了充足的准备和沟通的，敲定了之后，不会更改，更加不可能返工，如今她这样纠缠毫无意义。所以，若是她说得要道理，自己倒是可以帮她一帮。
　　“这里怎么了？”孙霁青问。
　　那位工作人员见是孙霁青，忙打招呼，“孙总，您过来去衣服吗？”
　　“恩。”
　　“这位殷小姐下个月结婚，在我们这里定了条裙子，上面1314个水钻是按照殷小姐的要求镶嵌，可是试穿之后，她却说太亮眼了，遮住了裙子的美感。现在要求我们修改，可是孙总您是知道的，华美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
　　“1314？”孙霁青笑了笑，“的确是有点多了。”
　　这话说的巧妙，听着像是帮着那殷小姐，说其问题的确是因为水钻太多的缘故，不过要知道这么多的钻石她自己要求的。可赖不着别人。
　　那殷小姐不呆，听出些味道，仰脸对上孙霁青，瞧她那样子，怒气是要冲着孙霁青了，可没想到看到孙霁青的那一刻，脸顿时僵住了。
　　吃惊，激动。
　　“晔晔……”
　　孙霁青心里咯噔一声，她哪里是像自己的那位老友，分明就是！
　　“涵涵，你变漂亮了。”
　　这殷小姐相较孙霁青很是激动，一把拉住孙霁青，“真的是你？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会在这儿？”
　　孙霁青皱眉，若不是已经打了两句招呼，冲她这样的个性，自己还真当是认错人了。
　　记得那个时候，她是寝室六个当中最不爱说话的一个，每天的生活状态永远停留在高三，抱着本书在寝室、自习室和食堂三点一线间穿梭。不爱化妆不爱打扮。若是嘲笑调侃她几句，她总会一本正经，义正言辞的说：“爱美的女人最空虚，因为她们除了那一张皮相，什么都没有。”
　　“不参禅真浪费。”那时的孙霁青总这样认为。
　　算不上不合群，只是大家的共同点少了些，大多女生爱的物饰她都不喜欢。所以寝室六人中，她的存在感是最低的。
　　孙霁青没想到，快十年没见到老友了，竟然遇见的第一个会是她。更想不到的是，她居然还学会了为了条裙子和别人吵架。
　　涵涵这十年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摧残”？把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仙姑变成了现在这般漂亮幸福的小女人。
　　看来自己当真是错过了太多的事。

　　工作人员见她拉扯着孙霁青，觉得不妥，便很客气的拉开，介绍道：“这是昱光董事。殷小姐，咱们还是到休息区再谈谈吧。”
　　“昱光？”殷雨涵吃惊，“前一段时间将梧桐县唯一一家上市企业‘桑氏’吞并掉的昱光？”
　　孙霁青没有回答她，以前的自己，现在的自己，如果不是还顶着同一片天空，真像是前生今世。很多事无法说明白，而现在的自己也无意多解释。
　　“小李，殷小姐的礼服毕竟是结婚用的，有遗憾终归不好，你替她重新改改吧，凭你的手艺，这不是什么难事。至于规矩，回头我亲自跟张总说。”
　　这位小李，犹豫了一下，便点头答应。
　　作为华美的高级设计师，她听说昱光孙董来这里设计衣服，从来不问价格，连优惠也不贪图。现在亲自开口为殷小姐说情，看来两人交情不浅，而且她愿意向张总说，她的面子张总一定会给的。
　　棘手的事办成了。可是殷雨涵望着孙霁青，惊讶大过欣喜。
　　“你是昱光集团的董事，行业内闻名色变的女强人，孙霁青？”
　　孙霁青复拉着她的手，笑着说：“咱们那边坐吧。”又吩咐道：“小李，你去把裙子打包好拿给我就行，我就不上去了。谢谢。”
　　说完，拉着殷雨涵的手，走向休息区。
　　周扬停好车子，后一步看到这场景，有些担心。可到底不好上前打断，便默默待在不远处，等着。

　　眼前这个穿着裙子扎着马尾的人就是自己的大学同学，在一起睡了三年的室友。殷雨涵确信这一点，她就是小六子孙晔。但是昱光的董事，那个动辄就是上亿资产手笔的女商人是谁？
　　殷雨涵不敢认。
　　孙霁青先说话：“你要结婚了？”
　　“恩，以前的同学，我都散了喜帖，唯独联系不上你。”
　　“恭喜。”孙霁青笑着说。
　　“晔晔，你，你会去吗？”殷雨涵试探的问了问。
　　孙霁青坦然一笑，“如果有空，我一定去。还记得那时候，你顶瞧不上大学忙活着谈恋爱的男男女女，我们拿你开涮，说就等看什么样的男人能收了你。现在知道你嫁人了，一定会去的。”
　　殷雨涵见她主动提到以前，似乎是对过往的事释怀了不少，便笑道：“我读完大学，便去澳洲，原本打算读完博士再回来的，也有可能就不回来了。可是直到遇到桑华，和他在一起之后，我第一次感觉不想读书了，一点意思都没有。就这样澳洲没留下来，留在他身边相夫教子。”
　　话虽如此说，那小女人态的幸福却溢得满满。
　　“幸福就好。”孙霁青笑着说。
　　殷雨涵点头，“是呀，以前总觉得自己一定要到怎样怎样的高度，可是现在，我很满足现在这样的生活。”
　　孙霁青皱了皱眉，脑海中蹦出了网络新词“虐狗”。
　　她现在这样算是虐狗吗？
　　好在自己不再是韶春的姑娘，早已百炼成精，并不很在意这些事。
　　清高的人大多善良。
　　孙霁青笑道：“其实这样的生活很适合你，你喜欢看书，喜欢悠闲清净的日子。”
　　殷雨涵哼哼道：“还不都是你孙董事的好手笔。我原本是在桑氏做产品分析的，前一段时间你吞了桑氏，我只好下岗啦。我们同事都说昱光的孙董是个厉害的人物，真没想到居然是你。”
　　孙霁青抿嘴一笑，“若是你还想工作，我……”
　　“别，”殷雨涵知道她要说什么，忙打住道：“我老公负责工作，我负责花钱，我家已经分工明确了。这样挺好。”
　　又虐狗。那还能让人说什么呢。
　　这时小李已经把孙霁青的东西打包好拿过来了。孙霁青起身，“涵涵，我还有事先走了。”
　　周扬趁机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小青，时间不早了，咱们走吧。”
　　“恩。”
　　这时，只听殷雨涵在身后叫了句，“小六子，下月二十五号，万德酒庄。我等你来。”
　　好久没人叫自己小六子了。孙霁青心里一暖，可是她终究没有回头。
　　原本说去她的婚礼，不过客气一句。自己现在的生活摆脱了从前，自然过得很好，可是听她说老同学都会去，到现在自己都不能确定一定能很好的面对过去。涵涵的刚才那句，倒让自己不去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