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在城南》牧之居士

30、第三十章

　　遇意交流会时间是在上午，她是这个圈子的后辈，专门提前了时间去。
　　她到的会馆的时候，空无一人，她是第一个到的。
　　所有画家的交流作品都是提前拿过来布置好的，纵使只有她一人，也不会无聊，遇意在馆里兜兜转转欣赏着他人的画作。
　　转了一圈，她在一幅山水画作前驻足，看得尤为仔细，很普通的一幅佳作，没有任何不妥，但也没有任何点睛之处，吸引她的是画的一侧题的诗:
　　停桡横水中，举目孤烟外。
　　借问吴溪人，谁家有山卖。
　　好诗，更是好字。
　　虽然字不大，仍能从字形看出下笔者的风骨，豪迈之外藏有飘逸，想必作者也定是个洒脱之人。
　　她特意留意了下作者落款，念临安。
　　遇意看得专注，她听见有脚步声响起，止步于她身后。
　　“喜欢这幅画吗？”有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转过头，是个大约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穿着随意又规矩，工工整整的黑色中山装外套搭了条休闲裤，配的运动鞋，手中还摇着折扇，风格很是鲜明。
　　好在胜在颜值，接近不惑之年，还能保持中上之姿，想必年轻时底子非常不错。
　　只是不知道深秋初冬之际还拿着扇子，冷不冷。
　　遇意向他点头示意，“喜欢，画不错，字更好，名字也好。”
　　身后的男人像是来了兴趣，“哦？说来听听。”
　　遇意挑不准他是喜欢这幅画还是不喜欢，只得说自己最真实的感受。
　　“很流畅的线条，湖水，木船，孤山都是简单的寥寥几笔勾勒，作者功力很好，但是跟一旁题的诗相比，我还是觉得作者的字更令人惊艳。”
　　男人点点头，示意遇意继续说。
　　“毛笔字写成这种绝非一朝一夕，想必也是多年心血，临窗听雨，遥念君安，念临安，名字很美。”
　　听完遇意的解释，男人似乎心情很好，他笑着拍了拍遇意的肩头，“小姑娘年纪轻轻很有天赋，品味也不错，前途无限啊。”
　　遇意听得一头雾水，很不解，“您还没看我的画呢，天赋二字从何说起。”
　　“国画界年轻一辈的黑马遇意小姑娘，更何况姿容秀丽，我怎么能不知道。”男人摇着扇子笑说道。
　　遇意有些不好意思，她深知她并非天才，只是师从初怀瑾，又有多年功底，才捡了天赋名号的便宜，“请问您是。”
　　男人将扇子折拢，双手抱拳，像古人那般朝遇意作了个揖，“临窗听雨，遥念君安，在下念临安。”
　　难怪遇意感觉她说完那番话后，男人的心情好像很好，果然跟他的装束一般，是个古怪又有趣的人。
　　遇意放松下来笑笑，也朝他拱手，眼睛亮亮的，漂亮极了，“你好，遇意。”
　　“介意带我去看看你的交流作品吗？”
　　遇意点点头，“当然，荣幸至极。”
　　念临安跟在她身后七拐八绕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在一幅人物像面前停下来。
　　他只看过遇意画花，没想到她的人物画得也非常好，这倒是刷新了他对于遇意的认知。
　　国画看似杂乱，其实大致也就分为花鸟，人物和山水，其中有共通之处，主攻花鸟可以画人物或者山水，但要画得如此细致，很少有人能够跨越，不得不说，遇意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念临安很认真的看着画中的男人，谦谦公子如玉，伏坐在书案旁，手执一本读物，岁月静好一般。
　　“这是？”
　　遇意透过画中之人，似乎又见到了那人，他们相隔不过二尺，窗户没关，时而会有微风阵阵，轻翻了几页书，他抬头向她微微一笑，恍若东风拂过。
　　“随手画的，谁也不是。”
　　念临安知道遇意没说实话，也不追问，笑呵呵的继续看画。
　　画中所绘场景是遇意记忆中最美的时候，彼时她的龌龊心思还未被戳破，初怀瑾待她还是悉心教授的学生，遇意坐在案前练字或者作画，初怀瑾就坐在她对面，她每每抬头，便能看到他素手执书或是整理朝堂之事。
　　后来她无事就会描摹那个画面，千遍万遍，每一笔一画，她都记得无比深刻。
　　交流会结束时已快近傍晚，言羡摄影展的位置距她并不远，遇意准备去找言羡一起吃晚饭。
　　她走出会馆，残阳快要落山，只留下一丁点的余晖，灰蒙蒙的天被一缕橘光乍破，有种别样的风情。
　　遇意在路上给顾生打了个电话，那头接起得很快，语气平常，听起来跟平日没有两样。
　　“顾生，北京天气怎么样？”
　　“上午晴，中午下了一点雨不过很快就停了，现在在刮风，有点冷。”
　　顾生说着轻描淡写，听不出一点反常，遇意反而更担心，她宁愿他是宿醉之后一滩烂泥，把所有情绪都宣泄出来也不愿意听到他平淡的说没事，我很好。
　　“吃饭了吗？”
　　“正在吃呢。”
　　遇意不愿意喋喋不休的一遍又一遍的去触碰顾生的伤口，自以为是的关心或许才让他难受。
　　人很奇怪，通常是不愿意把自己最不堪最悲伤的一面所表现给其他人看，哪怕是亲人，最好的尊重莫过于你对我的惨痛视而不见，待我一如往常，可总是有人在你最难过的时刻不停的问你，还好吗，是不是难受啊，遇意不想这样。
　　若是顾生愿意说，那她便听着，顾生不想说，她便看着。
　　“我在上海要呆几天，要过来跟我一起玩玩吗？”
　　顾生想了想，点头道，“好啊，我明天过来吧。”
　　“好，订了票记得把航班信息发给我。”
　　顾生道了声好，便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