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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第三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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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醒毫不犹豫地摇醒周念玖。
“怎么了?”周念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你发烧了。”孟醒说。
“是吗?我说怎么感觉有点冷,”周念玖摸摸自己额头,然后摇摇晃晃地坐起来穿衣,“我去吃点药。”
“早就知道你会拖后腿,”睡在外侧的孟醒把他摁回被子里,“说吧,药在哪儿。”
“行李箱那个侧兜里,绿色小袋子装着。”周念玖说。
孟醒照着他说的找到了袋子,打开一看,里面备得挺齐全,除了感冒药,还有常用的消炎药、肠胃药,翻到一次性消毒棉球和创可贴的时候,他动作顿了一下。
周念玖就着保温杯里的热水吃了药,很快重新昏睡过去。
孟醒犹豫了一下还是背对着周念玖躺下了。
睡到半夜孟醒做了个梦,梦境极其旖旎,他正沉醉其间,忽然出来一只大水怪,那大水怪长着长长的触手,把他紧紧缠住,勒得他喘不过气来。孟醒憋闷之中惊醒,发现胸前压着一条胳膊,后颈处是热烫的呼吸,他正像个大玩偶一样被周念玖给抱着。他本能地拉开周念玖的胳膊,一脚把人踹到床边,好在周念玖的位置靠墙,否则多半就这么直接滚下床了。
周念玖睁开眼,他有点搞不清状况:“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还不睡?”看到孟醒额头渗出的细汗,问道,“你做噩梦了?”
“关你什么事。”孟醒不悦地说。
“哦,”周念玖揉了揉被踹到的腿肚子,把被自己卷过来的被子分了一半过去,说,“那你盖着点,别着凉了。”说完又对着墙继续睡了。
孟醒面无表情地看着很快进入梦乡的罪魁祸首,之前他还笑对方毫无防备,怎么他自己也能睡得这么死,连被人抱上来都一无所知,是因为知道旁边的人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性吗?孟醒自嘲一笑,他可不是这样盲目乐观的人,那个纠缠他整个童年的梦境里,身边这人也是这样看似毫无威胁,却能让人为他做出种种事情,包括毁掉自己辛辛苦苦创建的商业帝国。
梦境的事情虽然不一定会发生,但孟醒认为一切有可能威胁到他的事情都需要防范于未然,尤其在周念玖和沈广霁有了交集开始,事情越来越有向他所知道的轨迹发展的趋势。沈广霁、孟梦,还有文居安。那个将会在政界杀戮果决的男人,他的事业已经起步,而自己还生活在孟深的眼皮子底下,金额稍大的资金都不敢轻易动用。孟醒知道只有脱离孟深的耳目他才能放开手脚,而这个时候已经不远了,还有小半年,他就可以飞往那个野心勃勃的国度,在那里按计划完成原始积累,同时,利用在方家布下的暗棋阻止方佳业和文居安的邂逅和结婚,提前毁掉文居安参政的最大契机。
在这场提前预知剧情的游戏里,孟醒已经为未来每一条主线和支线设定了发展的方向,只等手中的棋子照着这些脉络交汇成他想要的图案,那些构筑他噩梦的人如果妄图让噩梦变成真实,那么他会让他们一个个加倍尝到噩梦反噬的滋味。一想到这些,孟醒就觉得热血沸腾,毫无睡意。
变数也不是不存在,比如周念玖,他的表现和预设中有了偏差,会对大局有影响吗?孟醒眼神变得更加冰冷,只要切断最关键的一环,这个人不会成为他计划的障碍,现在这一环的关键掌握在他自己手上。孟醒看着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周念玖,对方蜷在温暖的被子里,面容恬静得如同睡在母亲的子宫,孟醒忍不住皱眉,这样干净的人他果然是讨厌的,实在无法想象梦中自己是怎么鬼迷心窍。
冬天的夜晚格外漫长,对失眠的孟醒而言更是如此,他早已经习惯这样的失眠,不过这里并不是像他在公寓时一样可以借着拳脚发泄精力,从进入这个村子开始他就发现不同寻常,这个村庄的格局、餐厅的服务员、还有那些看似粗俗的村民都透着股不对劲,虽然察觉不到恶意,但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总该不会真的单纯是为了配合着给中学生办个小打小闹的冬令营吧?还有那个从未露面的老人,如果真的身体不好,为什么晚上从来没听到他的动静呢?除非这座院子能通往别的什么地方,他根本就没有住在这个院子里。细思极恐的事,在孟醒而言却是越来越有趣了。
半夜的时候周念玖的烧就退下去了,早上起来除了轻微的咳嗽已经没有其他症状,精神头还不错,他又吃了两颗感冒药巩固,大半宿没睡的孟醒看着状态也还好。早饭过后,李婶安排他们补充柴火,另外安排他们今天把篱笆修一遍,这两个活儿都需要先上山捡树枝,这是纯粹的体力活,有了上次上山背柴的经验,这次两人都在篓子的被带上缠了几圈布条,以免把肩膀磨破,也尽量避免把不能烧的树枝混在柴火堆里。
在山腰某处周念玖眼尖地发现有一大片野月季,他小心地避开细密的尖刺,折了几筐枝条带回去。
“小周,你弄这个干嘛?”李婶见着一堆干木树枝里混着一片绿茵茵的,不解的问。
“这个是野月季,很好养活的,这会儿把它分散着插在篱笆中间,不下雨的时候差不多每周浇一次水,到今年春末的时候就能开花了,”周念玖细致地把枝条一根根梳理出来,说,“野月季枝条上的尖刺还能挡着不让一些小动物闯进院子。”
李婶看着那细软的枝条,问:“能管用吗?”
周念玖小心翼翼地把整理好的枝条摆在院子的空地上,说:“我妈说她小时候院子里就种了很多这个,还挺好的。”
李婶撇撇嘴道:“城里女人花样就是多,有这功夫干点什么不行。”嘴里虽然这样说,但她也没反对。
周念玖怕走了之后没人给花枝浇水,就拿起速写簿大致画了个院子的效果图拿给李婶看,说:“您看,只要月季长得好,到时候出来就是这个样子。”
“嗬,”李婶不由自主地赞叹说,“还挺好看。”
“不止好看,开花的时候整个院子都是香的。”周念玖想起周素兰说起年少时的家园,那个地方在B市西郊,离西山不远,周素兰年幼时家里有幸拥有一个小院,院子里种着柿子、石榴,还有大片的玉簪和月季,可惜后来周家两位老人身体垮掉,不得不卖掉院子当手术费,周素兰一边勤工俭学一边照顾父母亲,但最后也没能留住老人离开的脚步。西山,还有西山脚下的院落是周素兰遥远的乡愁,提及这些的时候她眼里闪动着动人的光彩,就像回到了少女时代。
他不由建议说:“李婶,您家院子大,养点儿花草,再种两棵果树,到夏天的时候又阴凉又有花果香。”
李婶显然也动心了,说:“行啊,你下次上山的时候帮我留意着,什么适合种在院子里你做个标记,等开春我找人来移过来。”
周念玖应了。
中午吃过饭后,周念玖着手和孟醒一起修篱笆。
孟醒做起事情来确实很有一套,在最初一小段生疏的尝试之后,他很快掌握了搭建篱笆的要领,速度一下子就快起来,而且做出来的东西也很结实漂亮。周念玖把花木的栽种位置跟他大致说了一下,然后依葫芦画瓢的顺着反方向干起活来。
李婶看着两人干活,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做完这些,李婶没给他们加别的任务,孟醒依旧是出去溜达,周念玖感冒还没全好,正好趁机休息。
“小伙子,你过来。”周念玖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忽然听见里屋有人叫他,他回头一看,只见正房那扇一直紧闭的窗户开了,有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正从窗口看他。
“您好。”周念玖走过去。
“听说你画画不错,能不能给老头子画个相?”老人问。
“当然可以。”周念玖说,他昨天一天没有动笔,本来就打算晒一会儿就回去画两笔的,看到房间里阴暗的光线,他道,“您要不要到院子里来?这里阳光很暖和,出来晒一晒对您身体也有好处。”
老人说:“也好,你进来推我一下。”
周念玖第一次进了老人的房间,里面跟他和孟醒的住处差不多,只多了一个柜子,十分冷清简陋,但老人身上十分整齐干净,看来李婶平时照顾得不错。他把老人的木头轮椅推到屋外,轮椅看着虽然式样朴素,但推起来十分轻松省力,而且从木头上的色泽来看,应该是用了多年的。
“是村里的老木匠做的,”老人看他的注意力在轮椅上,说,“老赵手艺很好,做什么像什么,比外头那些高新科技人体力学什么的好用得多。”
一位久居村里的老人居然还会这些词汇,周念玖有些意外,道:“您懂的真多。”
老人颇为得意地说:“电视里什么都教,我还有收音机。”他打开轮椅把手上的一个小开关,里面出来一个格子,格子里是一个小巧的电子产品。
周念玖这年代生的人很少用收音机,不由有些好奇,道:“能让我看看吗?”
老人递给他,说:“可别给我弄坏了。”
周念玖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东西很轻,功能键也很简单,一看就适合老年人使用。他摆弄了一下开关,声音一下子从里面出来,是一个时政新闻节目,他平时很少关注这些,不由听了一会儿才把东西还给老人,说:“还挺方便的。”
老人道:“我已经是大半截都已经入土的人了,腿脚又不利索,就靠这个打发打发时间了。”
周念玖有了个想法,说:“您就在这儿晒晒太阳,像平常那样听听广播,我就把您平时的样子画下来,您看怎么样?”
老人道:“我也不懂这个,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周念玖把老人推到一个能晒到太阳又没有风的位置坐好,自己拿起本子在一旁认认真真画起来,一时间,院子里收音机里的播音声和画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