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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同床异梦 ...

  •   太子失踪乃天大事,一时在宫中引起轩然大波。
      石弘母程氏闻讯昏厥,石勒焦心如焚。
      安抚好程氏后,紧急召见与太子素日交好的中书令徐光、右光禄大夫程遐入宫商议。

      二人行过礼。石勒忧心忡忡地问:“太子失踪被掳,两位爱卿如何看?”
      徐光与程遐对视一眼,跪禀道:“臣斗胆启奏,此事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太子一向和悦安静,温良谦恭,朝堂内外,从未树敌。而眼下与燕国交战在即,太子亲征,却遭逢变故,一定有人背后捣鬼。”

      石勒一凛:“光天化日,何人如此大胆敢劫掳太子?”
      “这…”徐光迟疑了下,看了看左右侍从,缄口不言。
      石勒便晓得事关重大,将左右近侍遣退,说:“徐爱卿但说无妨。”
      徐光这才深深鞠了一躬,清瘦的面庞笼上一层忧色。
      “陛下,臣以为,太子被掳有两种可能,其一,为敌国奸细混入城都,掳太子以挟陛下。其二,心怀逆心,觊觎太子之位者。”

      石勒骤然变色:“这两项均非同小可,爱卿据何定论?”

      徐光答:“臣有两据。第一,太子在明月坊设私宴,宴请的都是各位臣下,秦王、程大人,以及相国刘宾、中山王石虎、郭敖、李凤均有列席。这消息隐秘,炸药实为事先埋伏布局,因此臣判定,此事必是自己人泄露消息,引狼入室,图谋不轨。”
      石勒捻起颔须,点头凝思:“继续。”
      “第二,请陛下想想,这朝堂中,何人与太子积怨匪浅,何人最不服气太子殿下?”
      石勒略一沉吟,脸色一变:“爱卿的意思是…”

      徐光朝程遐使了个眼色,程遐便上前道:
      “陛下,太子仁义敦笃,温厚礼顺,而天下之争,从来惨烈。放眼陛下身边子嗣,秦王、齐王都是皇子中翘楚,但陛下要防范的却是中山王石虎。”

      他观察石勒反应,见他不为所动,进一步说:
      “中山王勇武机智,善于权变,无人能及其项背。在代国做人质三年,心中自有不平,且多年征伐,威震内外。而他的禀性暴戾残忍,穷兵黩武,回城时日不多,蒙圣恩即渐掌兵权。陛下健在,他自然没有二心,太子不过廿岁,恐他内心不服不能辅助少主。臣以为,应早日除掉中山王,才能巩固我大赵基业。”

      石勒有些不悦,反问道:“中山王的确有些傲气,但他身为国之栋梁,流落在外三载,性情变化也在所难免…难道程爱卿这些话,与太子被掳一事有直接关系?”

      程遐是太子娘舅,因几年前于镇守邺城一事与石虎种下罅隙,担心他危及太子位自在情理之中,但有借机构构陷石虎之嫌,石勒自然不高兴。

      徐光急忙揽过话头:“陛下,国舅的意思,是此事很可能由中山王背后主使,中山王一向与太子不合,不,应该说,除了陛下,满潮文武都不在其眼中,他有加害太子的动机。”

      石勒默然,皱起眉头。

      程遐见状再添柴薪:“中山王虽为皇太后养育,但非陛下亲子,不能期望他有亲子之义。他仰仗陛下神威,建立微末之劳,陛下亦回报无上荣耀,这些都足够了。想那大魏任用了司马懿,终以天下旁落告终,石虎对于陛下,无异于司马懿之于曹魏,陛下若一味容忍,今是太子遭横,明恐轮到陛下了!臣身为陛下臣子,即便没有姻亲一层,也要冒死向陛下进言!”

      “好了!”石勒不禁恼火,“越说越过分了。事情起因尚未查明,国舅下此结论是否忒武断了?依孤看,定是燕国奸细从中谋乱,以在战前惑乱我大赵军心。若两位爱卿仍怀疑中山王有异,不如就将此案交与他处理——”
      他陡然沉下脸,恨恨说:“若太子生,中山王生,若太子亡,则中山王亡。两位爱卿可赞同孤意?”

      石勒这招将石虎置于虎背之上,生死连坐,风险奇高。若石虎真有挟持太子谋反之心,这样一逼,依性子,多半要反,但若无谋逆之意,则会老老实实地寻找太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此一来,不仅太子有着落,石虎忠心也可试探,可谓一石二鸟。
      徐光、程遐自然恭敬从命。

      圣旨一下,石勒召徐光程遐进宫的消息一出,石虎当即明白是哪个在其中捣鬼了。
      他恨透了程遐,巴不得将他蚀骨抽筋,可心中仍忌惮石勒,只好将此仇暂且放下,日后清算。命令副官即刻锁闭四方城门,全城搜捕,搜到奸细者赏金十两,找到太子者赏金五十,副官领命而去。

      明月坊的公案,他并不知情。
      为什么好好的鹤觞会藏了炸药,为什么神祭舞者会参与其中,为什么太子会趁乱被挟走,谁挟了他,目的何在,有什么企图,他一概不知。可既然对方这么做,只要耐心等候,必然会有后棋,他拭目以待,而石弘的性命,没有发挥作用前,暂无忧碍。

      “找不到太子便提头来见”,石虎第一次感到了来自石勒的威胁,自小到大,他一向待他如己出,还认为义子,但事关亲生儿子,孰亲孰远,还是高下立见了。想他以前在战场上时时冒死冲锋在前,为石勒排忧解难,做代国人质也无怨无悔,如今却被怀疑,心情可想而知。

      他情绪坏到极点,呵斥完一众家丁后,从酒库里提了一坛“屠苏”,独自在书阁中买醉。
      此时恰巧余冉在后园迷了路,迷迷糊糊走到了这里。

      经上次被沈追和洛楚飞那么一刺激,脑子清醒了不少,一些记忆仍很模糊,但大部分都记了起来,自己是谁,来自哪里,为何来赵国,唯独记不起沈追是杀父仇人一遭,反倒因为这几日相处亲密,对他十足信任,终日粘着沈追,连睡觉时也要同寝。

      眼下,在余冉的眼前,是一幢比白园还漂亮壮阔的高楼。
      他以为沈追藏到房中,轻声唤了两声“沈追哥哥”,并未得到回应,便探身进了院中,再喊了两声,仍无人应,大着胆量往里走,边将手上钩着的雀笼捧在怀里把玩——沈追亲手做了个鸟笼替代原先旧的那个,又在花园子里捉了一只绿雀陪着原来那只黄雀,两只雀都有了伴儿,余冉别提多欢喜了。

      抬头一见,隔着纱帘恍惚有人在,他当是沈追,蹑手蹑脚进去,将雀笼搁在外堂的圆桌上,自己则向里走,经过纱帘,见那人正背对自己独自饮酒,他玩心大起,竖起虎爪佯装鬼怪,欺身上去蒙石虎的眼。

      “谁!”
      酒已下了多半坛,石虎半醉半醒间,迷迷雾雾,忽感有人突袭,下意识抓住对方小指,顺势往前一带,竟是一个绝色少年。少年红衣白裤,身形影影憧憧,一会儿是单吊,一会儿是双人影。使劲甩头,依稀辨得是白园的余冉,又一看,竟又幻成了沈追,正笑眯眯地冲自己挥手。

      他心里高兴,醉酒的阴霾一扫而空,裂开嘴笑,将身体送到前去抓他,没料到他竟逃。

      逃什么?小白,跟我来赵国,来我中山王府,可曾让你受委屈?我这里,岂非比不上你那马兜山和长白洞快乐?你逃,是不是怪我屠了勿吉的城?这样好不好,我将其余的勿吉人都放回去,可会使你开怀?

      一番情意,无奈他仍逃。

      石虎发狠追上去,将他拖进怀里,化身为牢,两只胳膊铜墙铁壁,凭他如何呼救喊叫,他不放,他就走不掉。

      发现房中人不是沈追后,余冉就如落荒小兽,挣扎,反抗,在石虎怀中抖成一只寒蝉。
      屠苏很烈,石虎借着酒力,从腰间抽下腰绫,将余冉双手负后捆了结实,拴在床头,然后不忘去锁了门,再回来将他扑倒。

      红衣白裤的余冉刹那间犹如被削了皮的水萝卜,被欺凌过程中,他一直叫着“沈追哥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希望沈追能从天而降,可惜,沈追并没出现,醉里挑灯上人的石虎却被他可怜的模样意外勾出了兽-性。
      而整个过程中,石虎也当他为另一人,两人同叫着沈追名,却都糊里糊涂。

      事后石虎昏昏沉沉睡过去,直到天光渐暗,如梦方醒,醒来之后才发现他强上的并不是沈追,而是余冉。

      更巧的是,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沈追找遍了整个王府都不见余冉,只好到石虎这里碰碰运气——他知明月坊案后他心境极差,故一直躲着不见,可眼下为了找余冉,也顾不得许多,便大着胆子来碰运气。

      匆忙之间,石虎急匆匆穿戴散乱一地的衣裤鞋帽,威胁余冉不可将方才发生的说出去,否则割下他头挂到城楼展示。余冉十几岁的孩子,爹死家破,投奔舅舅,结果被舅舅主子当作娈-童欺负了很久,好不容易逃走,又被石虎手下抓来,受了刺激变成傻子,好不容易恢复常态,又经此一遭,昔日冤屈重现,对石虎恨之入骨,小小年纪,自此心灵扭曲,再无孩童天真,此乃后话了。

      见石虎不开,以为他心情不好,或者因没事先讲好,自己就擅自与洛楚飞前往明月坊参加太子酒宴,为此生气,沈追想,石虎不愿见自己也是应该的,便打算离开。

      刚要走,“嘎吱”一声,门开了,石虎凌乱地立在门口,一阵晚风吹过,冲天酒气夹杂着莫名的腥膻气。

      沈追捏住鼻子嗔恼道:“如何饮得这么凶?再心情不好,也不必作贱自己——”
      话音未落,就忽然被满身酒气的石虎抱了满怀,拖着鼻音唤道:
      “追——”

      沈追一震,听他声音里分明透着一丝凄苦,以为为太子一事借酒消愁,便竭力安慰:“太子的事急不得一时,自己要紧!”

      石虎动容,将手臂一紧,沈追胸骨被箍得生疼,吸了一口凉气说:
      “也为我谋个官职吧,副官,兵卒,伙将,甚至马夫都行,我总不能白吃白住。助你一臂之力,哪怕螳臂当车。”

      石虎闻言更是感动,柔声道:
      “明日我就去同吏部刘大人商量,为你补个百骑长的缺,兵卒伙将马夫太委屈你,你就跟在我身边作随侍,陪我操练军师,陪我上阵打仗——不日要正式向燕开战了,你可愿意与我共赴战场?”

      沈追一震,说道:“贱命一条,生死勿论。但王爷,赵国真要与燕开战么?是何时呢?”
      “真的。本定于本月末,可如今太子下落不明,这仗恐怕也打不成了。”石虎将他放开,整了整自己未及扣好的衣领,沈追注意到他左侧脸颊上有一条约莫两寸长的抓痕。
      “这怎么了?被鸟抓伤了?”抚上他脸颊关切问。
      “唔…没,我自己不小心抓破的,不碍事。”石虎慌不迭躲避。
      沈追仔细在屋内巡视,发现不远的圆桌上搁着一顶红木鸟笼,鸟笼分外眼熟,笼内关着的一绿一黄的雀儿更熟。
      这是余冉的。

      又向内厢探看,隐约见纱帐垂地,纱帐后的地上似露出衣物一角,红白相衬,正是余冉今日穿着。
      霎那间,心凉若水,他故作镇定:
      “王爷可见余冉经过?”
      石虎矢口否认:“没见过。他不是被关在白园么,如何出得来?”
      沈追解释道:“他近日精神大为好转,已想起很多事,包括自己的身世,我便放他在园内散步,有益身心,谁知他走失了路,我到处寻遍,连夫人那里也问过,均不见,这才斗胆到王爷的书阁碰碰运气。”

      他绕过石虎,从桌子上捧起鸟笼,来到石虎跟前笑道:“这鸟笼是我为他做的,本关着黄雀,我捉了绿雀与黄雀作伴,他喜欢得紧,方才钩了鸟笼四处散步,倘若王爷没见,这鸟笼难道自己飞来的?”

      石虎脸红得火烧,幸好有酒色做掩护,撒谎道:
      “呃,我想起来了,他是来过,问我你的去处,我正喝酒,没空理会,就将他打发走了,他说提着鸟笼沉,暂且在我这里放一放,等寻到你再来取,此刻大概去往别处了吧。”

      “王爷方才还说,并不曾见。”沈追目光灼人,一动不动盯着里厢。
      “我酒醉,一时忘了,一时又想起。我想起了,确见过他。”石虎厚着脸皮扯谎到底。

      沈追轻轻一笑:“王爷有所不知,他最宝贝这对鸟,从不离身,既鸟在此,人也该在此,王爷是不是与我逗趣,将他藏了起来?”沈追紧抿起嘴,步步紧逼。

      石虎明显招架不住,本来酒醉脸惹得荼靡此时看来更红得滴血,绞尽脑汁措辞也不要领,只好用强下逐客令:
      “天晚了,明日再找,你先退下吧。”
      “还不晚,今日必须找到他!”
      沈追瞅准时机,推开石虎冲到内厢房,将床上被子掀起,露出赤条条,浑身伤痕累累的余冉,正满脸惊恐地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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