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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叁柒 ...

  •   三日月去手入室接今剑的时候,正好遇见抱着小夜从内室走出的宗三。

      昔时的旧同僚依然是那般阴郁冷漠的模样。连看人的时候,眼瞳里也不会倒映出别人的影子。粉色的作业服看着安静柔和,却掩饰不了内力压抑又偏激的灵魂。

      自从明石到来之后,主将对池田屋便没了期待。但既然短刀胁差已经编成且有了固定的出阵轮番,索性就将夜战当做了练刀的场所。没准政府开启战场又推进历史点了呢,而且她老觉得小短裤们在战场的用途还不止夜战,提升实力总是个好事。这样下来,受伤手入少不了,虽说不缺加速手札,但短刀偶尔的轻伤手入本来就不占多少时间,也免去用手札了。

      “夜安啊,宗三殿。”三日月立定,慢慢笑道。

      宗三本来是直接擦身过去的,看到他也未有停顿的意思,闻言却缓了缓步子,又往前两步后竟是停了下来,转过身望着他。

      异色的眼瞳流转的光色有种缠绵悱恻的错觉,但三日月却很清楚,与其被表面清艳之色蒙蔽,不如相信那眸底依然是旧日里炽热又决绝的岩浆。左文字家一应是这个风格,当年大阪城中那位通身雪色的太刀殿不也如此吗?

      然后他看着宗三这么迟疑片刻,慢慢点了点头,道了个词:“……恭喜。”

      没有等待回应,他说完就抱着幼弟继续走了。

      三日月在怔忪之后,看到趴在哥哥肩头安静注视着自己的短刀。平时看略微显得凶狠的吊梢眼瞪得圆圆的,比起严肃来倒更有几分好奇与可爱的影子。

      他眨了眨眼,忽然笑了出来。

      “多谢啦,宗三殿。”

      *

      然后在梦中见到旧时的岁月。

      他已经有很久未梦过这样清晰的过去了。

      每一日、每一日都为何等温柔的幸福与快乐包裹着,当下的美丽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与心情,于是偶然间逢着那些年月里静谧又悲伤至极的落花,都会叫他有恍若隔世的错觉。

      三日月有一度很难理解什么是执念。因为他的存在从未给予他哪怕是一丁点的留恋与渴求,所以在见到江雪左文字之后,有那么瞬间会被那沉重又痛苦的执念灼伤了想触摸的手。

      小田原城无情的崩溃、北条氏的彻底没落,将这振刀带入大阪城。所苦苦坚持的信念毁灭在血与火的战场,绝望叫太刀所成形的付丧神如陷地狱。初见时以为他是花朵般轻盈冰凉的雪景,后来才知道是铺天盖地积雪沉渊的荒漠。

      不知是因为同等重量的绝望引发的烈火燎原,还是彼此摩擦的理念造成的幽怨悲愤,总之,一心求死大打出手的两振左文字曾叫一期一振焦头烂额。

      顽固地坚守在原地画地为牢,该说是勇气还是愚蠢?所有的劝解都如同烟云,旁人的安慰无法添满沟壑一般的伤疤,抱着“让一切结束、让自己解脱吧”一样的悲念,不断徘徊于自己塑造的绝境——能抚平这样的折磨的,也只有时间了吧。

      本该是欢迎的酒会差点演变成一场闹剧,因为看着是左文字自家内讧以至于旁者完全无法插手甚至插嘴的场面,让付丧神皆噤若寒蝉。但有酒这种东西,已经足够叫众刀剑忽略欢迎会的本质,交杯换盏自己就能玩得很开心。

      一期一振回来的时候,三日月已提前离场。

      他提着一小坛酒寻过去,看到那道身影正坐在宁宁的茶室前看花。斜倚着身体,右手虚虚托着下巴,深色的狩衣沿着台阶洋洋洒洒铺下来,比起素来冷淡静谧如画卷般一丝不苟的形态,酒后微醺的模样更有种肆意放纵的慵懒。

      那是一期一振第一次见他笑——也是三日月第一次有清晰的记忆,自己在笑。

      ‘是什么打动了你呢?’那时的他是这么问的。

      ‘不,只是在触摸过别人的执念后,发现,’他这么笑道,‘原来我不存在这种东西。’

      江雪左文字的冷漠充斥着僻离它物隔绝世事的顽固,而三日月宗近,他的冷漠源于他的生命本就是空无一物。任何事物都无法留下温度,所有风景都不能留下痕迹,同类身上的情感曾会叫他困惑,为什么自己与他们不一样呢,可原来他只是站在更高一步的位置,近乎剥离了物性,人世间的一切便都难以与之结缘。

      一期一振未懂。那时意气风发自信骄傲的一期一振,怎会明白他倾慕的存在有一颗何等冰凉的心脏呢。要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自己的爱恋付诸无功的原因。

      可时间不会告诉你,此刻的你,是错的——未来的你,会改变。

      大阪城毁于一旦、宁宁在高台寺老去的岁月里,三日月就学了他止水无波的生命里从未碰触的事物……他在之后漫长的时间里明白了留恋是什么味道,然后在一期一振再次出现在他眼前时,明白了什么叫渴求。

      三日月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起迟了。拉门开了一个口子,今剑的脑袋跟乱的脑袋上下叠着从门缝里钻出来,兴奋地看着他。

      他坐在那里,条件反射露出个笑,然后头疼地拿手扶额……对哦,审神者脑抽,今天全部日常暂停,她试图发动全员一起种田去。

      今剑啪嗒啪嗒跑进来帮他拿衣服:“春天啦,春天啦,穿得轻便点嘛三日月!”

      三日月反应慢了一拍,闻言还是慢慢点了点头。

      他并不能确切地分辨清楚此刻填充满胸膛的情感是什么。大概……是害怕。

      ……他也会害怕着什么吗?

      *

      “比起真诚直率的一期一振,三日月心上藏的东西总是要多得多。”石切丸这么说。

      莺丸捧着茶杯在一边点头:“是呢,这么说来,一期很可怜呀。”

      今剑咔嚓咔嚓咬着烛台切的新作樱花小圆饼,左看看右看看,再左看看右看看,顺便咔嚓咔嚓两下,过后觉得自己还是继续专心致志啃小圆饼吧。

      庭院中的山樱花开正盛,本来是三条家的几位忙里偷闲喝茶赏樱,莺丸照常蹭过来之后,喝茶的人就多了一位。敏锐的大太刀发现三日月的走神没停过,自然问出了口。

      “至少坦诚相对嘛,感情这种事总是要对彼此都公平些,”虽然自身并无实践,但莺丸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是吧,石切丸大人?在神社见过不少这样的事吧。”

      无论对错石切丸都是愿意站在三日月这边的,所以闻言只是笑:“总有各自的顾虑。”

      两人开始就这点进行探讨。三日月笑眯眯端着茶杯神游天际。小天狗一边咔嚓小圆饼,一边竖起耳朵听。他没插嘴,但他想起那一夜三日月说起自己与藤四郎家兄长大人的渊源时那样明媚又幽远的神情,甚至是“并不美丽,反而十分的悲伤与绝望”这样的形容,以他单纯又浅薄的认知去判断,都觉得三日月,似乎早已做好了对方会离开的准备呀。

      嘛,今剑觉得,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深藏一切不曾吐露的三日月,也没有什么不好啊。

      三日月无所谓,一期一振不记得,这难道不是公平吗?

      与岩融分别的时候,今剑就不相信永恒了。

      而三日月在走神很久以后,忽然想到一句话,由爱故生怖——佛家的偈言大概就是这么说的吧。

      他想想,然后自己就笑起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叁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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