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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六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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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品轩如被雷劈般愣在当场,小哥哥?顾滨?他的箐儿倾慕顾滨?
祝洛箐见祝品轩微微走神,轻呼出声:“三哥?”
祝品轩回神,鼻尖是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那双明亮的眼离他极近,他能看到那浓密的睫毛,颤颤的,似在他心尖扫过。
“顾滨还不错,不过性子太冷了,不适合你。”
祝洛箐笑了:“三哥也这样觉得啊,我也觉得小哥哥不适合我,今天老安人来提亲我都诧异死了,小哥哥那样的怎么可能会愿意娶我。”
祝品轩的心随着她的话揪起来而后又放下,很快,他便恢复常色:“箐儿很好,值得最优秀的人。”
祝洛箐眼睛笑成了月牙:“三哥就会埋汰我,我哪里有那么好啊。”
祝品轩但笑不语,揉了揉祝洛箐柔软的发,直把那整齐的发顶揉的微微凌乱。
“先生布置的课业可完成了?”
祝洛箐瞬间萎靡:“就差一点点了,三哥~”
那三哥叫的是撒娇的语气,尾音转了转,似羽毛般挠的人心痒痒。
祝品轩把面前的书摊开,不去看祝洛箐:“那你赶紧写吧,后日就开课了吧。”
祝洛箐看祝品轩神色淡淡的,只得把自己带来的书本翻开,拿起狼毫毛笔,在祝品轩的方砚里狠狠的蘸了几下。
祝洛箐撇撇嘴,她还有半本书没抄完,若是后日之前没完成定是要被先生训斥的,保不准还要告诉宋妤婉,那样的话,祝洛箐不敢想下去,顺了顺笔尖就开始落字。
写完三张纸祝洛箐哀怨的叹了一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写完,偏祝品轩目不斜视的看着书,根本不看她一眼。
写完十张纸的时候,祝洛箐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然而祝品轩还是没有看她一眼。
只是她没注意,祝品轩的书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还是那一页,压根就没动过。
写到第十三张纸的时候,那个温润的声音终于响起:“匣子里有你爱吃的零嘴儿,歇歇吧。”
祝洛箐心中一喜,靥上带笑,放下了毛笔,老老实实的坐到椅子上吃东西。
果然,祝品轩站起身,拿起祝洛箐方才用过的狼毫笔开始帮她抄写。
“三哥,就知道你最好了。”祝洛箐嘴里含着又香又辣的肉干含糊不清的道。
祝品轩没有说话,只是握住笔的手慢慢收紧,良久才状似无意的问道:“若是三哥不在了,你待如何?”
祝洛箐又捏起一块肉干:“那我就……三哥不可能不在的,除非……”
“除非什么?”
祝洛箐轻笑出声:“除非三哥有了三嫂,妹妹哪里有娘子重要啊!”
祝品轩也跟着笑,没有追问,也没有解释,只是心里却隐隐的失落。他再次攥紧手中的笔,这支笔是她握过的,上面似乎还留有温热,他贪婪到不想松开。
祝洛箐自小就喜欢往祝品轩这儿跑,等入了家学后跑的就更勤了,因为她总喜欢让祝品轩帮她做课业,祝品轩会模仿她的字,从小到大一次也没被那苛刻的先生发现过,更何况,这里还有很多她喜欢的零嘴。
“抽屉里还有一盒核桃,肉干别吃太多,不易克化。”
祝洛箐在祝品轩看不见的地方连连点头,却又捏了一块肉干才去拉抽屉。
祝品轩听着那动静眉眼间不自觉带了温柔色。
“哇,都是核桃仁啊,三哥,这都是你敲的吗?真香,一定是谢记的吧,只有他家的最好吃。”
祝品轩笔尖顿了顿:“是了,箐儿什么都知道。”扬起的嘴角与眼底的犹豫形成了鲜明对比。
祝洛箐待到晚饭时分才起身回去,而祝品轩足足抄书抄到午夜时分。
正待他把抄完的纸张装订的时候,紧闭的窗户突然响了几下,他没有理会,把最后一张纸放在最下面,转身去洗手。
“公子,主子问你考虑的如何了,主子还让我提醒您,今日已经第二天了,还请公子不要忘记三日之后的约定。”
祝品轩用凉水洗过手后才低声道:“以后不要进我这院子。”
外头那人犹豫了一下才说:“是,还请公子好好考虑,属下先行告退。”
“等等!”
外头那人惊喜的停住还没抬起的步子:“公子请吩咐!”
“以后不要再踏进祝府半步!”
“公子,这……”
“不行?”
“是是是!属下告退。”
等外头细微的声音隐去,祝品轩用湿凉的手指按了按眉心,那好看的眉现在微微蹙起,隐隐宣泄着主人的不虞。
等他躺倒床上后,思绪却怎么了停不下来。
记忆力只存在于画像的女子慢慢远去,而另一幅画里的男子却慢慢走近,每走近一步,他的厌恶就会多一分,他甚至有一种杀人的冲动。
他的亲娘,张景悦,那个只存在画里的人五官逐渐模糊,模糊到他压根记不起来,也是,不怪他的,那副画还是宋妤婉尚未出阁时请画师给他的娘亲画的,那副画早在他十岁那年就没入火海,如今连半片纸灰也没有。
他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要为了那个男人把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蜡烛燃尽,最后一个火星在空中炸开,而后,整个屋子陷入黑暗。
书房的床榻并不大,却显得很空旷。
直到东边天上出现一线光明,他还是没睡意,没过多久便又小厮来唤他起床。
张景悦本来没有姓,直到回了张家才有了姓。
她从记忆起便在宋府做事,长到七八岁便被分给宋妤婉做贴身丫头,两人年岁差不多,性格也差不多于是两人虽是主仆却更似姐妹,久而久之丫鬟便长出了通身大家闺秀气质。
若是一般人家定是不许奴仆有主子气,但宋家不一样,宋妤婉是宋家最小的也是唯一一个小姐,她喜欢景悦就没有人敢对景悦出言不逊。
后来宋妤婉少女初长成,正是被京城多家主妇相看时,景悦的身份被颠覆了。
那天,张府大奶奶借着拜访宋老太太的名义来相看宋妤婉,却哪知在宋妤婉进屋之后险些把刚喝的茶喷出来,宋妤婉身后的那个姑娘,与小叔家的那位姨娘长得简直一模一样,她忽然想起来当年那位姨娘据说也是有了的,却不知咋地了,却生了个死胎,偏小叔对她盛宠如旧,那位姨娘却是那么多年再也没怀过孕,后来佳人耐不住蹉跎,消香玉损了。
张大奶奶本就与张二奶奶不和,两人在一起就没有安宁过,所以她一回张府便用尽各种手段让她的小叔得知了景悦的存在,再后来景悦便被认回了张府。
景悦走的那天,宋妤婉哭的不能自己,最后却仍是笑着让画师给二人画了一张画,那副画一直保存了十年之久,若不是那场大火,只怕会一直保存下去。
景悦回了张家却没过上大家闺秀的日子,二奶奶心眼小,最是看不惯她,好不容易那女人才死,却又蹦出来个小的,她只恨当时不够狠心,若是直接摔死如今便不用糟心了。
张二老爷虽明白了当年的情况却也只能物质上补偿景悦一点,但那点补偿会被张二奶奶放大两倍,甚至三倍,转而给自己的亲闺女。
张二老爷一个男子,内纬之事纵是有心也是无力。
况且,张二奶奶娘家压他一头,张二奶奶的出身甚至比张大奶奶还要高,只怪张老太太偏疼小儿,给他找了个高门地的夫人,后来两个儿媳妇不对盘,两人都不相让,直搅的家宅不宁。
景悦还没过上多久小姐的日子却又突生变故,张家犯了圣怒,一夜之间倒台,诺大的家族土崩瓦解。成年男子均被流放,未出阁的小姐则被卖做官奴。
宋妤婉得知后哀求了宋老太爷很久,才得以赎回景悦,只是,官家是有记录的,景悦只能是奴婢,虽把官奴的官去掉了,但奴的身份却是不能改的。
那时宋妤婉刚刚嫁做人妇,与祝文远正是蜜里调油,对于这样身份的景悦,祝文远并没有阻止宋妤婉把人带进祝府。
一同带来的还有景悦同父异母的妹妹景欢。景悦一出生便被卖给人牙子,名字还是后来卖进宋府后宋老太太取的,两人名字里都有个景字,但脾气却完全不同。
还在张府时,一次外出上香景悦结识了隐瞒身份的宣王,短短几个月,两人虽只见了几次面,却迅速陷入爱河,但是宣王不知道景悦的身份,她还没来的及坦白,张家就败落了。
后来景悦被赎回的那个晚上,在大街上看见了便衣的宣王,那晚她编造了一个由头,便去把自己干净的身子给了他。
那天景欢也看见了宣王,内心还来不及遗憾失落便一晃而过,少女的心刚刚懵懂,就被扼杀在现实中。
两个月后,景悦被查出有孕,宋妤婉被吓到了,任她如何询问景悦也不说那孩子是谁的。
后来,有风言风语传出来,说有人看见祝文远醉酒后进错了屋子。
宋妤婉自然不信,但事实确实是那般,祝文远有次酒后进了景悦的屋子,他自己也记得,但是他却记不得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说那孩子是祝文远的,只有宋妤婉不信,一个是多年亲如姐妹的人,一个是深爱的人,这两个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背叛她。
景悦知道,祝文远只是走错了屋子,只是在屋里睡了半刻钟,便被她给弄走了,并没有对她做出任何不规矩的动作。但是,肚子里的孩子她想要,那晚对她来说像梦一般,把自己最美好的献给了自己最爱的人,以为两人以后再无牵连,没想到上天却送了她一个孩子。
她知道如果对宋妤婉说实话她的孩子会好好的生活下去,但是她却不想孩子一出生便背负私生子的恶名,那样,一辈子就毁了,如果是男孩还能走四方,如果是女孩,只怕连结亲都难。
所以她做了一个出于母亲的决定,在流言飞满天的时候,她对宋妤婉说那孩子是祝文远的。
于是,流言止住了,她成了姨娘,只是与宋妤婉的关系却淡了。
对于宋妤婉来说,被自己最信任的两个人背叛,那滋味,如同在油锅里煎一般,一点一点炸碎她的心。
景悦知道,宋妤婉不会亏待自己与孩子,但是两人的隔阂无论如何也去不了。
所以,她选择了死亡,刚出生的祝品轩失去了母亲。
而这时,宣王早就已经自请命去西北驻守,两人均是不知对方的身份与消息。
景欢是孩子的亲姨母,虽是丫鬟身份,却因为照顾祝品轩身份蹭蹭上涨,那个时候她已经嫁与祝文远身边最得力的小厮常山,后来她便成了常姑。
那时总有嘴碎的说她与景悦同人不同命,府里的下人不知道她们的来历,只当她们是寻常买来的丫鬟,便时不时的讨论,经常不顾及她的存在,还会在她面前说道。她虽不喜欢那个半路来的姐姐,但也知道若没有她自己如今只能是一辈子洗不清的官奴,所以她才会去照顾祝品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