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策藏·为祸》小莫离

8、八

　　“陆、陆前辈……”
　　以往两边都是在交战，叶霜尽见着面前这位恶人谷主将，亦大多是在战场上远远的一个身影，今日叶霜尽还是第一次在两边和解的情况下近距离地面对对方，也立刻便发觉到，阵营间这长他们一辈的人，举手投足间流露的气质，的确比他们年轻一辈要沉稳地多，只一句话，便让人敬从心生。
　　而对方这么一句赞叹，叶霜尽即红了脸，张口想回答，却又不知如何回应才是妥当，既不能失了礼数，也不应刻意恭维，只先向人作揖，“前辈过奖，晚辈……”
　　正犹豫之间，叶霜尽也发觉这院子里头的人已然多了起来，一抬头，便又发现陆劫身旁站着一位沉默的唐门弟子，乃是恶人谷的情报眼唐翮。燕峥也回了来，与沈袭云不知何时走到了前面，两人在与另外一位年长些的天策将军交谈，恶人谷攻坚破壁双煞之一，顾临。另有一位大大方方笑着朝自己这一边走过来的同门师兄，则是双煞中的另一位叶出云了。
　　阵营江湖传闻里头的名人已经到了一半。
　　“哟，师弟好剑法，师承庄内哪位名家呀？”叶出云眸中带笑，伸手往叶霜尽肩膀上一搭，也懒得客套话。
　　如此倒显得叶霜尽拘谨了，许是身为浩气盟弟子，虽说两边都和解了，但一下面对这么多恶人谷里头年长一辈的高手，一时间有些紧张，说话也有些磕磕绊绊的，并不利索，“霜尽少时随四庄主习武……”
　　“嚯？四庄主……”叶出云拈了下颌思索了一会儿，又与叶霜尽问道，“但我方才见你同袭云小子过招，问水决下剑术轻灵又不乏凌厉，颇有造诣，倒不像四庄主的路数，莫不成是随后又拜了哪位高人？”
　　“回……回师兄，霜尽入浩气盟之后，逢同门叶君虔师兄指点过两年。”叶霜尽回应道。
　　叶出云听闻这名字便打了个口哨，“原是君虔啊，难怪我看着那么熟悉，如此倒叫师兄我也想与你切磋一番了。”
　　与上一辈剑术造诣相差多少叶霜尽自然了然于胸，但他听着叶出云的话语，并不像是在打趣玩笑，登时觉得诚惶诚恐，忙低头拱手想要答一句“不敢”，正巧一旁沈袭云的声音插入了对话中，给他打了圆场。
　　“出云师叔好战可以寻顾临师兄嘛，何必为难霜尽呢？”话倒是顺了叶霜尽心中愿望，只可惜是从沈袭云嘴里倒出来的。
　　果真，他转头见身旁沈袭云笑嘻嘻的模样，怎么想都不觉得沈骁是出于好心帮他推辞，倒只像是沈袭云一眼就把他看了个透，而他还不知道沈袭云打的什么主意，只得干巴巴瞪了沈袭云一眼，却又不敢驳话。
　　叶出云随着沈袭云的话端，往顾临那边望了一眼，又嫌弃着收回目光，叹道，“诶，他老让着我，和他打架没意思。”
　　“那等到商谈毕了，可否让贫道来讨教一二？”
　　那声音清冷如雪，却又自带别样气场，自院门口方向传来，叶霜尽自是再熟悉不过。院中众人纷纷回头，见了来者身上那标志的浩气盟蓝色衣纹，为首者一袭道袍，仙风道骨，缓步踱入院中，其余几人跟随其后。
　　方与沈袭云瞪眼的叶霜尽，听闻了这道声音，心中一喜，立刻丢了沈袭云，寻去那人身边，唤道，“洛统领，您来了。”
　　“嗯，霜尽。”洛白鸿点头应了一声，又面向恶人谷众人，代表浩气盟行了一礼，“浩气盟来迟了，诸位请见谅。”
　　对面陆劫便同样站在前方，抱拳道，“洛统领客气了，我等也是才到不久。”
　　礼数过后，洛白鸿目光简略往人群中一扫，又疑惑问陆劫道，“怎的不见沈骁与君虔在场？”
　　叶霜尽原本就觉得奇怪仿佛是少了谁，如今被洛白鸿一言提醒，也跟着往恶人谷几人那边仔细眺望了一会儿，才猛然发觉，恶人谷的统领沈骁，还有他师兄叶君虔两人，竟不在其中，于是也跟着疑惑起来。
　　陆劫无奈一笑，解释道，“是这样的，我等本打算顺道带来晶矿物资，只是中途遭遇了一支叛军，沈骁与小少爷留下来对付了，便遣我们先来赴约。物资之事，过会陆某也想与洛先生详谈。”
　　洛白鸿听闻晶矿一事，便下意识回头望了叶霜尽一眼，之后反应过来，便问陆劫，“如此，可需浩气盟人手援助？”
　　“不必担忧，仅是耽搁行程。”
　　陆劫话落，便伸手请洛白鸿等人入厢厅之内。

　　会谈来的人不多，基本上都进厢厅里头议事了，与他同辈的人，沈袭云、柳承礼、燕峥也都在里头，而他叶霜尽，仅仅只是被派来外面负责守备。但说是守备，实际上也只是在外面候着，或是有其余人到的话迎接一下而已，这次商谈到来的人全是阵营间高手，真要有什么闪失，屋内的那些人动动手指就能解决了。
　　恶人谷也派了人在外头的，应也是个明教弟子，只是那人一直呆在屋顶，从方才起就没现身过。
　　如此约等于是叶霜尽一人等着，只不过屋内的人怕是要谈上大半天。他站在屋外不打算离开，不过也没得消遣。时间久了之后，真觉得无趣得很，日光照得人有些昏昏欲睡。
　　然后视线里头又出现了一团雪白色毛茸茸的东西。是猫，在院子里头打滚晒着太阳。叶霜尽眼里亮了亮，马上来了精神，盯着猫咪观察了一会儿，才发现那并不是陆劫的猫，陆劫的那只是波斯猫，而眼前这只，应是临清狮猫。
　　“喵！”
　　叶霜尽学着猫叫朝它叫唤了一声，猫咪被吸引注意，翻过身来，回头用那蓝色的眼睛望着叶霜尽。
　　“喵喵！”
　　他见那猫咪理会了他，便又抓紧机会唤了一声，蹲下身去，伸手对着猫咪招了招。猫咪在原地稍微顿了一会儿，就迈着步子向他走了过来，似乎并不怕生。如此只叫叶霜尽开心得不得了，原本小心翼翼的，现在胆子稍微大了些，挠了挠猫的下巴，便伸手把猫抱在了怀里抚摸，而猫咪显然也是相当享受这番宠爱的模样。
　　“喵喵真乖。”
　　“那个，小少爷。”
　　身旁不知何时窜出来另一人声音，叶霜尽抬头，看见一面生的恶人谷明教弟子站在身前，应就是之前一直呆在屋顶的那位的。如此一想，怀里的大概就是这位的猫咪了。
　　“它叫棉花。”明教弟子干咳了一声，与叶霜尽搭了话。
　　叶霜尽手下猫咪毛皮触感又软又顺，的确就像是一团棉花，于是叶霜尽站起身来，称赞道，“这名字起得好，特别适合它，叫着又顺口，还讨人喜欢。”
　　“小少爷过奖，只因师傅那只叫唐唐，我就把这只叫成棉花了。”
　　“棉花糖？”
　　叶霜尽反应过来，便噗嗤一声被逗笑，开口正想与人继续聊下去时，却不想耳畔猝不及防就传出沈袭云的声音了，是在对眼前的明教弟子讲的话。
　　“又拿猫撩人。”
　　沈袭云不知什么时候离了厢厅，只是一个人出来的，其余人不见影，应是仍在里面议事，这会儿跟这明教弟子说话的时候，脸上似乎还有点不屑的意思，总之不算和颜悦色，倒像和叶霜尽拌嘴时候的样子。
　　那明教弟子反倒一笑，双臂抱胸，悠然倚靠在门板，反讽沈袭云道，“怎么，还吃猫的醋了？”
　　“诶，我是怕你故技重施把人拐进了恶人谷。到时候我和谁掐架去呢？”
　　沈袭云听上去不啃饶人，但话语里那意思，叶霜尽能听出来，沈袭云这回还真是给那明教弟子呛到了，这句还击还得并不漂亮。只是他何人互呛就罢，作甚非得带他叶霜尽一块呛？
　　叶霜尽与沈袭云是没什么好脸色，这句话听得心里也不爽快，于是赶紧冷哼着追还一句，“袭云大将军与谁掐架不是一样，便那么小气盯着我不放了还？”
　　沈袭云立刻就把话锋转到叶霜尽身上来，“这怎么能说小气呢？人生难逢一知己，教我怎能不好好倾心相交？”
　　“鬼话连篇，黑的都能给你说成白的。”
　　叶霜尽丢了一句过去，只是已然被气成习惯，便扭头不再接沈袭云的话，只顾疼爱着怀里的棉花。
　　而那明教弟子见这两人这般状态，会意似得挽起嘴角，声音里头有几分无奈，“看来陆某是不应杵在这，我回房顶躺着去了，你们慢聊。”话落正要迈步，却又忽然停下，回头对叶霜尽笑了笑，“棉花借你玩，它不怕生的。”
　　“真、真的？！谢了兄弟！”
　　叶霜尽内心狂喜，抱着猫便一个劲点头道谢，自是也没注意到旁边沈袭云神情的微妙。而那明教弟子与沈袭云擦肩之时，又可以用叶霜尽听不到的低语，戏谑般的四个字往沈袭云耳边送，“吃醋去吧。”
　　“……”
　　吃了瘪，沈袭云纵然心里一万个不爽快，但就这一点上还真呛不过对方，只好强撑着笑，轻哼一声作罢了。

　　那明教弟子看着像是回避走了，叶霜尽却是没懂他要回避的原因，还以为他和沈袭云有什么过节。不过既然人把猫留下就是天大恩泽，叶霜尽亦懒得思考别的，心情好了，便扶着猫咪顾自偷乐，回头想想他把沈袭云晾在一旁干杵着也没意思，便又同沈袭云开口闲聊。
　　“你怎的一个人出来了？”
　　“我的事情谈完了，便出来透风。其余的让他们商议去。”沈袭云道。
　　“这算不算偷懒？”
　　“有懒可偷，我为何不偷？”沈袭云反问。
　　叶霜尽自是没回这句，沈袭云将目光悄悄移过去，便见叶霜尽正专心逗棉花，连对他翻白眼的意思都不曾有，又想起陆玄卿离时留下的那句话，此刻沈袭云面上虽是带笑，心里却已然涌出一阵不甘来了，他想不通。
　　他在叶霜尽眼里还不如棉花？
　　棉花有什么好的？能陪他闲话打发时间么？能和他切磋过招么？能护着他么？
　　能眼里只刻着他一个么？
　　不悦，不悦至极。虽然沈袭云并不会把不悦两个字写在脸上。
　　但他一个大男人如何要跟一只猫过不去呢？于是沈袭云就想着法子把叶霜尽注意力从猫身上抢夺过来，开口找了个话题问叶霜尽，“方才陆先生说及晶矿的时候我见你发愣，在想什么呢？”
　　“噢……”
　　叶霜尽怔了怔，总算是回过了头。沈袭云提及这档子另他回想起来，便开口解释，“我之前跟你去矿山那天，从运的那些矿料里头看，觉得你们朔方军应是会面临物资之紧，便想着要是能把黑戈壁的晶矿运过来就好。回去之后和我们统领提了这件事，这次也正想和你们恶人谷商量，不过没想到你们早有这打算了。”
　　沈袭云沉默了一会儿，接话道，“师傅月前传信来说了这事。”
　　叶霜尽眼珠转了转，思索了一会儿，望向沈袭云，“我没记错的话，你师傅是恶人谷统领沈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