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策藏·为祸》小莫离

33、三十 三

　　叶霜尽愣了愣，立刻猛点头，“想！”话落，小少爷又看往擂台两侧被捆缚的那些中原人家的姑娘们，对沈袭云说道，“我想救这些人。”
　　沈袭云心想到，叶霜尽论武学，不敢说是一代宗师，但至少在藏剑山庄之中，已经是年轻人这辈里头的翘楚，算得上是高手。对方若没什么看家本事，是决计打不过叶霜尽的。然而擂台这等公众之地，若是他一早便让叶霜尽上台去一路赢到底，必然会惹得太过引回纥那方人的瞩目，如此无异于将叶霜尽置于标靶险境。
　　但这些人，自然是要救的。
　　“霜尽少爷不想做压轴么？”沈袭云牵住他，微微仰头，示意叶霜尽看了看周围。
　　叶霜尽于是明白了沈袭云的意思，这人群之中看个热闹的也不乏江湖人士，若崇侠义之道，自然不会将此事置之不理。
　　果真，那回纥公主一放话后，立刻有按捺不住的自请上台了。此人倒还是个有些拳脚的，斗败了两个回合，但第三场便被对面派出的一个回纥精兵给打下了台子。人群里哗然了一阵子，又举荐上来一个人，胜了一场，紧接着就吃亏落败。
　　他正聚精会神地关注着台上，身旁忽传来沈袭云压低声音的一句话，“霜尽少爷觉得上场的这几个回纥卒子如何？”
　　“都算不上厉害。”叶霜尽不敢大声，怕被别人听去引起误会，便凑到沈袭云耳边，拿手挡着，悄咪咪地小声道，“还不如那天在桥上和我交手的那几个贴身护卫。”
　　沈袭云“扑哧”一声，抱着胸笑了会儿，便道，“好，那便再等等。”
　　几个人把对面的回纥精兵给换了下去，再挨过好几轮，难得见到中原这边一位侠士连胜了数场，连叶霜尽也忍不住在台下跟着喊了句“好”。回纥似乎也打算认真起来，终于派上来一个与先前气质不同的——
　　外行人皆以为这上台的男人瘦弱得很，他们学过武的却是看得出来，那男人修的是内功，深藏不露。人群仍在喧闹之间，便是一眨眼的功夫，上台的侠士便已经滚在了地上，于是人群都闭嘴了。
　　再是前前后后去挑战的几个江湖人，全都转瞬败下了阵。那位回纥的公子嫌不够尽兴，索性向着台下朗声出言挑衅，“你们中原人就这点本事？”
　　那在看台上观战的回纥公主，于是也附和着冷笑了一句，“不日前我还听你们一位将军道中原武学博大精深，想不到只是空口之辞，自吹自擂罢了。”
　　叶霜尽听了公主的话，立刻转头去看沈袭云，见沈袭云摆出一副“什么都没听见不关我事”的表情，又好气又好笑，再转头望向擂台，那一侧被捆绑着的姑娘们身旁，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一个身着戎甲的男人。
　　“是这个人……”叶霜尽立刻便回想了起来，刚进洛阳城时，在城门口横行霸道的那个将军，正是此人！
　　沈袭云看见眼熟的人在台上，便也笑了声，与叶霜尽道，“古达妥尔。是他们的将军，传说那一身蛮力，可徒手扛起千斤鼎。估计是他们的压轴了。”
　　自己身上轻重两把剑加起来也顶多百来斤，这回纥的蛮子，竟能扛起千斤的东西？
　　小少爷张大着眼正觉得难以置信，那古达妥尔已然在众人面前，大手扭住一位姑娘的下颚，“看来这些美人儿是注定要归我回纥所有了。”
　　话落不久，古达妥尔站起身，先向着自家的公主行礼，又向台下扫了一眼，随即竟是狞笑了起来，“也是，若非这么弱不禁风，又怎会差点丢了自己的国？中原的兵尚且一副颓靡之相，我等怎能期待中原武林会有什么作为？”
　　“……！”
　　若说之前古达妥尔的那些话是针刺皮肉不痛不痒，现在叶霜尽听到的这句，便是明明白白的蔑视——
　　小少爷紧蹙着眉，手底攥拳发颤，眼眸中的光亮立时有几分火烧了起来。沈袭云倒是没这么大的火气，见叶霜尽面色沉地有些可怕，便轻声与叶霜尽道，“挑衅罢了，别吃这套。”
　　“可他是在侮辱你们……”
　　叶霜尽嗓音沙哑，气声里已然是极尽压抑着愤怒，却又与寻常有着别样的冷静和严肃，甚至是令人生畏。
　　“我无法忍受，你们牺牲自己性命也要去守护的人和事物，被他一句话便碾得一文不值——”
　　锦衣青年松开他的手，紧握住自己腰间的剑鞘，毅然往前迈步而去，宛如迎朝阳而腾飞的凰鸟，背影在他眼里留下一片灼目的亮光。
　　也罢。沈袭云驻足原地，无奈似得扬了扬嘴角，暗想道，若非那般碧血丹心，叶霜尽又如何为叶霜尽。

　　回纥众人以为无人再敢迎战，正欲自告擂主之际，便听得台下清朗一声高喝，“且慢！”众人循声抬眼，只见一道金影掠过视线，翩然站定于擂台之上，定睛一瞧，竟是一身着锦衫、束着马尾的的年轻剑侠，眉目明朗又不乏英气。人群中有见到他身后背着的那把重剑的，便立刻呼喊起来，“西湖叶家！藏剑山庄弟子！”
　　古达妥尔听了下面围观者的话，便望着叶霜尽，若有所思沉默了一会儿，继而一笑，仍旧是嘲讽，“总算有个能打的上来了？”
　　叶霜尽往古达妥尔那剐了一个眼刀去，便收回目光，不与人多费口舌，只双手一抱拳，向回纥众人，朗声开口道，“藏剑山庄叶霜尽，前来请诸位赐教！”

　　仍旧是那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男人来迎战。沈袭云在台下稍许打量了一会这人，虽有些内功，但依刚才那一战来看，身法步法完全不行，也就只够对付些三脚猫，换成叶霜尽闭着眼睛都能打过。
　　果真，擂鼓开战之后不出三招，这男人就给揍下了台，这边叶霜尽连剑都没出鞘。
　　再上来的穿着绒和护甲，应是军营里的。这人的确是稍有点本事，起码是在战场真刀真枪地滚过，没刚才那个好对付。
　　但他转眼一望叶霜尽，也不得不承认，古达妥尔先前的放话实在是太过狂妄了，将他的小少爷逼得这般热血上头，出剑的一招一式漂亮又利索，实在是叫人不得不多称赞几句。沈袭云反而想闭上眼睛同情一会回纥，听着台上交手的声音，再睁眼看，这一个也趴在地上了。
　　沈袭云暗想道，这小少爷便是个属猫的，平日里看着可爱粘人又好欺负，可外人都不知道，叶霜尽实际是一头豹子，真要是被惹急了，也是会扑上来将人撕碎的。
　　小少爷便是这样打趴了一个又一个，沈袭云正想着这么一路赢下去非得让回纥全盯上他找他麻烦不可，可眼下也没法劝退叶霜尽，只发愁道能不能有个人来让小少爷冷静一下的时候，擂台上走上了一个女子——是回纥公主的亲卫。
　　叶霜尽一看对方是的姑娘，抿了抿唇，觉得对方不可小觑，可也不敢太放心出手，生怕万一让剑锋不长眼把人毁了，亦或是让姑娘输得太难堪，有违君子之道。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将自己的轻剑再收入剑鞘中，手里只握着鞘来应对。
　　两边开始擂鼓，那姑娘手执长鞭，击地一打，那鞭子便被挥开来如灵蛇似得窜到叶霜尽眼前。叶霜尽向旁一步偏开，趁着对方未收势便鱼跃而前，回纥姑娘紧握鞭子一头，抽身挥臂，再是一打，眼见自己的鞭子劈向叶霜尽，眼前的人却又忽然不见了影。
　　回纥姑娘抬头，叶霜尽腾身跃起到半空，趁自己还未收势，转手便是一剑刺来。圆钝的剑鞘不偏不倚击在肩头，叫人一吃痛，却又凝眼强忍疼痛，将长鞭拉回，自己后仰避开让长鞭几向叶霜尽，逼叶霜尽躲开去。
　　这姑娘比想象之中要难缠。
　　叶霜尽这一闪躲的功夫，那扭曲的鞭子又闪到了面前。刚才那一下不足以称之为“伤”，现在这姑娘吃了亏，也知道护着自己，叶霜尽寻了好几个机会近了身，可那长鞭却是灵活，忽然便能绕回来，明明都转了好几个弯，却是不会缠到一起，加之那姑娘打架似起舞，颇有几分优雅的味道。
　　优雅倒是优雅，但叶霜尽明白，自己要是让了，那别的被扣押在这的姑娘就没希望了。
　　如是他心生一计，抬手以剑鞘一挡，脚下滑步一个翻身，便引着对方的鞭子缠到自己剑鞘上，再是握着剑鞘手下一发力，直将那姑娘连鞭子带人一并拉了过来，转守为攻。对方有几分惊慌，但也立刻抽出短匕要刺向叶霜尽，却是被叶霜尽料到后手，被擒住了腕子。
　　“得罪了！”
　　叶霜尽话落，那姑娘手中匕首已然被击飞。
　　加之叶霜尽另一手夺过剑鞘来，先是刺向那姑娘胸口，逼人退后避开，却又怎知叶霜尽只是佯攻，紧接着两剑便先后刺在自己腰腹和手肘。如此一来下盘不稳，二来长鞭被打落，叶霜尽最后一剑出手，便是金雷临面，劲风掠地，直指最致命咽喉之处——
　　那凌人的剑势，只叫人几乎便要觉得自己将会丧命之时，叶霜尽却是及时收住，另这一剑停在回纥姑娘颈边，维持了一会儿，便在众人一片叫好之中，收剑躬身，作揖道，“承让。”

　　一数下来，这都连胜了七八场，算算回纥那边，也该要沉不住气了。
　　沈袭云抬头去看看台那处，如他所料，回纥公主正附耳与古达妥尔交代些什么，不一会，古达妥尔便取了下属呈上的兵器，手里拿着两把吓人的圆锤，走上了台。
　　叶霜尽眯着眼睛一瞧，古达妥尔手里两把锤子足有一人肩宽的直径，表面镀的是铜，但从衔接之处露出的内里看，怕是铅铁矿炼的，恐怕要比自己的重剑沉上一倍，而且对方还是两把，不愧为别人口中的“力大无穷”了。
　　叶霜尽想着必须要影，但到底能不能赢，他心里是没底的。毕竟对方是一军之将，加之那两把武器，握在手里就够吓唬人了。
　　他下意识地回头往台下望了一眼。
　　在那片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头他一下便发现了沈袭云的目光。沈袭云也在看着他，却不像他人一样似得用那种急迫而期待的眼神，也并不打算张口为他呼喊，只是静静地扬着嘴角。那副表情有些像以往要盘算些坏心思的时候，但也只是有些像。
　　打个比方，沈袭云目光里面所传达的意思，大约是“打不过也没关系”这般轻松的调子。
　　叶霜尽忽然间觉得有了些底气，另他能够坦然转身去面对古达妥尔。
　　“请赐教！”

　　日轮当头。
　　叶霜尽抽出轻剑，那鼓声擂到第三响，小少爷脚下弹起，箭步冲上前，先发制人，明晃晃一剑直逼古达妥尔。古达妥尔却是不慌不忙脚下驻扎在原地，提起圆锤便挡去了这招。
　　强攻定是不行了，只能在速度上占优势。叶霜尽随即抢步避开正面，从身侧迅疾补了一剑，但想不到这彪形大汉看着魁梧笨重，实则灵活得很，手里的圆锤方向一转，不仅将剑招挡回，那随之而来的巨力还将叶霜尽震退了一段距离。
　　他被震得手臂发麻，重心未稳，便见着古达妥尔冲了过来，霎时罡风凛冽，巨锤如泰山压顶之势，当头狠狠劈下。台下众人只闻一声骇人巨响，仿佛连脚下地面都跟着震动起来，伴着其中的一面鼓往下一塌，连一旁看守的一些回纥人都被惊得面色煞白躲了开去。
　　唯独那道金影，众目睽睽之下，却不知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