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楼听风》问津此岸

180、都脏了

　　段家。
　　盗风虽然愤怒但还是注意了分寸没有踢段天的要害，再加上沈可医术高明经过两个时辰的努力还是把段天给救回来了，段天全身上下绑满了白纱布，只露出两只又恨又怕的眼睛，沈可开了药方写下注意事项便要离开，段痕老脸惆怅的叫官家到账房给沈可取诊费，沈可却拒绝了。
　　沈可现在是宫里太医院的小杂役不便当外人的面称呼白若沉为楼主，“听风楼的白楼主说令公子的诊费药钱他全包了，还让在下和段大人说一声，段大人公务繁忙，他这只是在替段大人管教儿子罢了，绝无恶意。”
　　没有恶意，能把人往死里打吗？听风楼势力强大，段痕还不敢和白若沉作对，这件事他忍下了，况且这件事让他们段家的脸都丢光了，能少一事便少一事。段痕的态度很诚恳，“白楼主的一片好心老夫感谢了，还望沈大夫替老夫好好感谢白楼主能教小儿改过自新！”
　　沈可偷偷看了看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段天只能干瞪着眼珠子，忍住了，没笑出来，行礼离开段家后才挨着墙角大笑，想想段天被打成那个鬼样，刚抬回段家时段痕和他夫人硬是没有认出来，还以为是哪个乞丐呢！
　　沈可实在不行了，一边跺脚一边捶墙壁，路过的人还以为他发羊癫疯呢，看了一眼便急匆匆跑开。
　　听风楼。
　　客房里传来东西被打碎的声音，在屋外的白若沉急忙上前，小厮阿汉端着洒了一半的水盆出来，他全身已经湿透，白若沉追问，“怎么了？”
　　“回禀楼主，那个小孩不让小的碰，小的一靠近他他又哭又砸东西的，架子上的两个夏松古董被他砸了一个精光，小的无能，还请楼主责罚！”阿汉伺候过那么多人，肖千是他见过的最难伺候的。
　　“都碎了？”白若沉满眼的心疼，那可是他唯一珍藏的两个古董啊，就这么碎了，心疼死了！
　　很快，白若沉便回过神来了，他不让人碰？白若沉瞅了瞅阿汉，是因为心里有了阴影，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娶妻生子了，哎，真是哪里都有可怜的人啊！
　　白若沉让阿汉退下后便推门进去，看到满地的碎片只有心疼，咳了两声才意识到要心平气和的，转眼看到肖千缩在墙角里颤抖，便轻声走过去，弯下身刚伸手过去才想起来他怕男人，还没有把手收回来就被抱住了，肖千抱着他的双腿哭泣，求他救自己！
　　“阿夜救救我啊，救救我啊！阿夜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呜呜，我好怕，阿夜，我好害怕啊！”
　　白若沉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有一种无望的绝望错觉涌上心头，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眼神无望，声音在颤抖，“哥哥不走，不会留小千一个人的！”
　　“呜呜，阿夜，他们都用那种眼神看我，他们都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好害怕，好害怕啊！”肖千抱紧白若沉生怕被抛下。
　　“小千不要怕，不要怕昂，那些贱人天生贱眼喜欢乱瞄乱看，等我戳瞎他们的贱眼他们就看不了！”
　　“呜呜，可是，呜呜，我就是怕，我就是怕！我脏了，好脏啊，比茅房里的那些东西还脏，他们都不要，他们都不要我了！呜呜，我脏了，好脏啊，没人要我了！”
　　“没有没有，你最干净了，真的，你最干净了！”白若沉也曾感同身受过，父母到死也不会关爱懂事的孩子，他们只会不断向这个孩子索取，这就算了，一闲下来就去找邻居唠嗑，爱极了说这个好孩子的坏话！
　　“呜呜，这里，这里，这里都脏了，都脏了，好恶心，阿夜，好恶心啊！”肖千竭嘶底里的，哭红了双眼，也哭红了肩膀。
　　“脏的是那些贱人，是那些贱人把我们弄脏的！”不堪的往事又涌上心头，白若沉任由鲜血流出嘴角不去擦拭，两个脆弱的心已经无法再承受太多厄运，“我帮小，小千洗洗就，就干净了！”
　　白若沉陪了肖千一个晚上，第二天肖千的情况好所好转了，虽然已经不哭了但很怕别人碰，别人一碰到他，无论男女他都会尖叫砸东西，整个听风楼只有白若沉能接近他，沈可趁他睡着的时候给他检查过，他这是典型的心理后遗症，经历过那种事再强大的精神也会被压垮，更何况他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白若沉可以理解肖千怕男人，但他也怕女人，流萤不小心碰了他他又尖叫又撞墙的，要不是舒桐手疾眼快他已经撞破了脑袋。
　　“听说他是不情愿被卖掉的，被卖的时候死死地拉着门，是他母亲把他拉出去的，他怕女人可能是这个原因。”至于他为什么会怕男人，沈可不宜说出口，“人受到过严重的打击都会在心里留下阴影，又特别是幼儿时期的打击更容易摧毁人的精神，能治愈的可能性很小，即使病人走出来但只要一受到刺激很可能就会复发这种精神上的癫狂。”
　　“哎，我比他幸运多了！”白若沉不由感叹一声。
　　沈可没听清楚，“楼主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你给他开一些能安心定神的药茶。”
　　“属下知道。”沈可收拾了东西便出去了，出去时还劝白若沉要注意休息。
　　盗风已经打听到，阿夜是肖千邻居家的儿子，是肖千的好朋友，两人几乎每天都在一起，一起上山砍柴，一起去饭馆洗碗，一起去山上打野鸡，但这个叫阿夜的小孩去年夏天去河里摘荷花的时候不小心掉到河里淹死了。
　　人在极度恐慌精神崩溃的情况下会把别人当成心里最相信的那个人，白若沉虽然没有多想但总觉“阿夜”的这个称呼很熟悉，好像也有人经常这样唤过他。
　　听风楼下令长安城内谁再敢议论段天养禁脔的事就让他永远闭上嘴巴，最近这几日长安城内都不敢议论这件事。温良走在大街上路过茶寮都未听见有人在议论这件事，既欣慰又愤慨，欣慰的是那些小孩不用再受到第二次伤害了，愤怒的是白若沉下达这个命令的初衷是为了维护段家。
　　温良刚回到大理寺就碰上了白若沉，白若沉做在公堂上喝茶，张涛亲自接待，两人有说有笑的，温良很自然走了过去站在了一边和别的捕快站在一边，温良竖起耳朵想知道白若沉来大理寺的目的，只见张涛赔笑道。
　　“白楼主啊，这件事我真的不是我汇报上去的，这几天我正忙着处理飞马党的事，哪时间去明察暗访啊！”再给张涛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公然得罪段家，不是他不想做好官，只是这好官难做啊，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做好上头安排的事，不多管闲事，这就是他的为官原则。
　　“真的不是你上报的？”白若沉还在查这件事是谁给捅出去的，他怎么不给段痕面子，直接上报皇帝。
　　张涛极力解释，“真的，要不是皇上下令让我派人协助殿中监调查，我还不知道呢！这几天飞马党实在是太嚣张了，在闹事骑马追求刺激，砍伤了十多个无辜百姓，至今我还没抓到人呢！”
　　殿中监？哦，白若沉想起来了几日前李凡忧已经被封为殿中监，掌管皇宫里的琐事，直接授命于唐昭！
　　“这种败类，若是抓到便砍了吧。”
　　“伤害无辜百姓，抓捕后官府必依法严惩！”张涛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的，有马骑的人都是家里有些银子的人，骑马党都是十四岁到十六岁的小孩，夏有法保护少年，犯人未弱冠一律不能判死刑，抓到了也只是赔一些银子罢了，让他们父亲来写份保证书后也就放人了。
　　不是大理寺，会是谁呢？谁会如此关注官员的家事！难道是李凡忧？李凡忧最近可是唐昭身边的大红人，揭发段家的丑事打压了段家势力，这件事可能是唐昭直接授命于李凡忧！
　　白若沉也注意到了那天李凡忧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痛恨暗藏眼底，好像自己对他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是不是因为上次自己没把双鱼玉佩给他，没有双鱼玉佩他交不了差？怎么可能，如果唐昭责怪他办事不利还会如此提拔重用他吗？除了这件事白若沉实在想不出自己哪里还得罪过李凡忧。

　　皇宫后院。
　　长安城虽然没再乱议论段家的事但皇宫里的人可是一有时间就说，上到贵妃下到宫女太监，段家的事成了这段时间的话题，有些嫔妃义愤填膺地谴责被段乔听到了还不住嘴，段乔只是瞪了她们几眼就匆匆走开了，回到自己的蓬莱殿才敢放松神经。
　　段天的丑事让段痕抬不起头来，段痕自行请休半个月，这件事也让段乔很难堪，每每想起那天白若沉当着她的面说出她大哥的丑事，她看都不敢再看白若沉，生怕被白若沉厌恶！
　　端安神茶进来的沈可看到段乔愁眉苦脸的便问了一句，“娘娘可有何烦心事需要小人解决？”
　　白若沉让沈可好好照顾段乔，沈可自然牢记心上，时刻提醒段乔要开阔心胸，忧愁烦恼除了会让人衰老没什么益处。
　　段乔板着一张脸，将羞耻藏在心底，“哼，怎么你也想看本宫的笑话！”
　　“娘娘您误会了，长在同一棵树上的果子本来就有大小有好坏。”
　　段乔沉默了，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夏天已经到了，秋天还会远吗，今天的秋天还能和他一起去看枫叶吗？自己的兄长做出那种龌龊之事，他是不是看不起自己了！段乔有种罪恶感，自己有那种兄长还想他简直就是在玷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