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楼听风》问津此岸

103、北庭李投

　　丞相府。
　　刀光剑影在李凡忧脸上闪过，他那双幽深的眸子正在注视在花园里比武的叔侄。
　　李凡琴的剑砍在李投的刀背上，李投后退一步，把刀收回，沉重的大刀快速落下，李凡琴的剑断了，断剑插入地板上，飞溅碎片不小心割伤了站在一边观看的李凡忧的脸，好像没有人注意到，李凡忧毫不在意用手拔出碎片然后用袖子擦去血痕，擦遮伤的药膏，动作行云流水又自然。
　　姜的还是老的辣，这场切磋李凡琴输了，李德并不在意还大方称赞了李投的武艺见长。
　　李投文武双全，年仅二十五岁就成了北庭都护，这不仅仅是因为李家的关系，他个人也有这个能力。
　　“是凡琴输了。”
　　李投把大刀入鞘，动作潇洒，“只是切磋，阿琴不必在意输赢，我在你这个年纪武艺还没你高呢！”
　　“输了就是输了，阿投你不必安慰他！”李德笑呵呵的，这个两年不见的小堂弟看上去更健壮沉稳了。
　　“相爷，李投此次回长安，打扰了。”李投称呼李德为相爷因为他和这个李家之间只有利益联系。
　　李投是李德父亲的弟弟的小妾生的儿子，在李德这一辈排在最后，四年前去北庭任命的时候已经举家带口到那边，以前居住的院子已经荒废，所以这次回来只能暂住在丞相府。
　　“阿投你就不要客气了，酒菜已经准备好，我们哥俩一定要不醉不散场！”
　　“堂哥海量，我肯定不是对手！”
　　两人互相客套着，就去了客厅。
　　酒桌上，李投敬了李德几杯，也和李凡琴碰了两杯，被敬酒的李凡琴有些紧张，李投毕竟是他的长辈。
　　李投虽然是北庭都护但他的身份还不够格回长安吊唁皇亲国戚，但李家让他有了这个权利，他自私从北庭回长安，唐昭也不敢说什么。
　　李投这个人一向直来直去的，直接问了，“私盐一事贬了盐铁使徐正茂，保安堂一事更严重地打击了楚党的势力，相爷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李投虽然人在边疆但对长安城的情况也略知一二，听风楼和丞相府虽然有一定的来往，但这种客套上的往来也不足以让白若沉为了李家出手对付楚党。
　　李德自然知道听风楼出手对付楚党并不是因为李家，“像白若沉这种出身乡野如今又有了势力的人，阿投认为他现在缺的是什么？”
　　白若沉有权有势缺的是身份，高贵的身份，所以他才会靠近春烛郡主，他想要成为皇亲国戚吗？确实对白若沉这种乡野痞子来说能成为郡马是天赐的荣耀！
　　李投看不懂李德眼里的笑意，“相爷的意思？”
　　“都护大人相貌俊朗又文武双全，能配得上郡主，我想皇上也是这样认为的。”
　　李投借口回长安奔丧只是因为听风楼的一年各地房主汇聚长安这件事，待在边疆太久了只是回来看看而已，看看听风楼的热闹，看看长安城的热闹，并没有这个意思，既然李德提起那李投就恭敬不如从命，反正他也没有娶妻，只是春烛郡主和白若沉的关系不一般！
　　“相爷的意思，李投明白。”
　　李投举杯再敬李德一杯，就以一路马车劳顿先回房歇下了，酒席很久就散场了。
　　李投住在西厢房，路过李凡忧住的院子，看到李凡忧在院子里种花，好奇，便进去了。
　　“吐蕃的格桑花只生长在高山天寒之地，无法适应长安这里的环境。”李投好心提醒李凡忧不要白费功夫，李凡忧一个男人也种花，李投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
　　“多谢李大人提醒，但凡忧相信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就能种活它们。”李凡忧很坚定。
　　“那就预祝它能适应这里的环境。”
　　李投对李凡忧这个侄子有种同病相怜的怜惜之情，同样是小妾生的儿子，同样不受重视，但李投已经靠自己的努力得到了他想要的，他早就没有了自卑的理由。
　　“还是叫堂叔吧，毕竟你也是丞相的儿子。”
　　李凡忧愣了一下，手里的动作停下了，“是，堂叔。”
　　“我不打扰你的闲情逸致了。”李投再看花盆里已经焉了的格桑两眼便离开了。
　　听风楼书房里。
　　长相儒雅的颜子钦站在韩江前面，韩江坐在书桌旁边询问这两年北庭那边的情况，颜子钦知道的都说了，还说了很多和李投有关的事，例如上个月李投的第三个小妾被马踩死了，三个月前李投的第二个小妾生了一个女儿，街头老道士替李投算命，说李投是克妻命，这辈子最好只纳妾不要娶妻不然会害死很多良家姑娘。
　　“对了，乡郎门门主萧邦被充军到李投直接管辖的军队里，来长安前属下见过萧邦一面，他整个人瘦了不少但并不是很沮丧，好像对未来还有希望。”
　　这种琐碎小事不是韩江想听的，“北庭这两年可有发生过什么大事？”
　　颜子钦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有李投镇守北庭，北庭这两年很平静。”
　　韩江承认李投确实有能力，但他和李德诬陷谋害自己的父亲也是事实。
　　韩江脸上出现怒气，颜子钦以为是自己说的事不对他的胃口，“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两年前的这个时候兴龙帮帮主钱龙去过西域，经过北庭的时候去过属下那里，一年后他从西域回来的时候也去了属下那里，还跟属下说了一些琐事。”
　　钱龙已死，韩江没有兴趣听他的事，让颜子钦退下了。
　　颜子钦在走廊上碰到了梅舟，向梅舟行礼，梅舟什么也没说就走过去了，怎么，二楼主和三楼主好像心情都不太好的样子，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不耐烦样！算了，主子们的事不是我这种做属下的能猜测的。颜子钦没有再想回了自己的厢房休息。
　　听风楼东厢房这边，春烛住的房间里。
　　白若沉给春烛煮了一碗素面，春烛一条也吃不下，春烛看着这碗清汤白面不由想起那年和父母在扬州吃的炒面，扬州炒面也是用这种细面炒的，超好吃，自己吃了两大碗，爹和娘每人只吃了一大碗。
　　看着看着这碗清汤面，春烛又想哭但已经没有眼泪，用沙哑的声音问道，“若沉你知道吗，那次的扬州炒面就是用这种细面炒的，就是用这种细面炒的！我，我，我吃了好多好多，爹和，爹和娘都说像我这么能吃的姑娘将来很难嫁出去，即使嫁出去了也会被丈夫嫌弃！”
　　“怎么会呢，小春郡主这么善良这么好，想娶你的男人多的是。”
　　春烛愣愣地看着白若沉，双眸里带着犹豫，没有问，不敢问，爹刚死，不合适，真的不合适！
　　“是啊，想娶我的男人很多，但我都不喜欢他们。”那些男人想娶的只是“郡主”这个身份罢了，“若沉你知不知道啊，知不知道我爹一辈子，我爹一辈子啊，一辈子都安分守己，从来不敢说自己是皇亲国戚，是王爷，只敢自称‘我’！爹曾经跟我说，说啊，只要安安分分的才能活下去，只要安安分分的才有活下去的资格，如果不安分就会像那几位皇叔一样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所以，我们一家都是安安分分的，安安分分的，还是没有什么好下场，老天是不会让好人好过的！”
　　白若沉岂会不知道，阿端和他娘子最安分了，可能这就是命吧，五年前端王妃突发急症离开人世，端王爷为了能一直陪着小春郡主，长期服用温吉配制的保健药，结果，哎，天不会随人愿！
　　流萤进来看到春烛挨在白若沉怀里，手里的剑握紧，眼里满是不甘，但只能忍下来，“楼主，张家二小姐来访，说想见春烛郡主。”
　　“请她过来。”
　　白若沉知道春烛和张佩玖是好朋友，希望张佩玖能开解安慰她，张佩玖进来后，白若沉便离开了，春烛换了怀抱继续哀怨，张佩玖一直陪着她，希望她能早点恢复过来，还给她说了笑话。
　　白若沉走在回廊上，流萤恭敬地跟在后面，眼中柔情肆意，真的很想叫‘若沉’，但身份让她只能小声地称呼，“楼主。”
　　白若沉转头寻问何事，流萤以为白若沉听不见，一时没反应过来，白若沉见她一脸懵圈，再问一次，“什么事？”
　　“回，回楼主，北庭分房房主颜子钦已经到。”流萤及时掩饰了自己的心思。
　　“知道了，你去忙你的。”白若沉需要静静，需要缓一缓心中的那一点悲伤，阿端和他娘子都走了，真的有些伤感，真的，只是没人相信罢了。
　　流萤真想说自己没事但她不能让白若沉发现只好先退下了，白若沉走过曲折的回廊，看见大黄狗和大黑狗窝在墙角晒太阳，汪汪，两声，它们又跑过来了。
　　白若沉蹲下摸小记毛茸茸的脑袋，哀叹道：“阿端也死了，小记你知道吗，我心里很伤感，哎，你怎么回知道呢！我认识阿端和他娘子的时候你还没认识我没在我身边呢！”
　　小记舔了舔白若沉的手，大黑也拱了拱白若沉，白若沉看着这一黄一黑的狗，伸着舌头呵呵的，虽然他的大黄狗已经好了，但它已经十二岁了，狗的寿命比人的短多了，小记老眼里的沧桑不比白若沉眼里的少，是啊，他们一起经历过世间的种种磨难，谁能不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