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步潇湘》木浅墨池

6、如沐春风似临风（下）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走到东街吧，顺便转转。”

　　他和我并肩而行，道东街不算远也不近，我们都各自沉默着，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雨后微湿的环境让人觉得所有的疲倦都早已一扫而空，只剩下了绵绵的舒适。

　　走到了一片春花之下，一阵春风正好不偏不倚地拂过，花随着风阵阵而落，瞬间便成了满天花雨之景，我的心头一震，我们原来并肩而行，可是没过多了我却落了他身后一大截。

　　他在我的身前走着，以我可以跟得上的步子，缓缓走着，我看着他白衣胜雪，觉得好是喜欢，随着他的步子，衣袖也随之摆动。

　　他的衣袖很长，我的心中突然有着个念头，如果我偷偷拉起他的衣袖会怎么样呢？

　　不等我三思过后果，我就自然而然地偷偷拉起了他的衣袖，我以为我拉的足够轻巧，力道不足以让他发现，心里还暗暗地开心着，这样的距离刚刚好，不足以太过。

　　几步之后他顿了顿，好像是感到了我的存在，在我心中一沉觉得大事不好准备抽回我的手的时候，他迅速地拉住了我的手。

　　春花漱漱而落，和着春天微润的气息飘落在我们的身边，明明这天气中偷着微微凉意，可是我的脸却热了起来，从脖颈到耳根，在从耳根到脸颊。

　　一时之间我急急从他的手中抽出我的手，不想他却将我的手握得更紧，我感受到了他的手上透出的凉意，跟着早春的气息别无二样，让人如沐春风，他的手很舒服，舒服到让我不想抽开。

　　【3】

　　我没有再试图从他的手中抽出我的手来，就任由他握着，一来是因为我觉得不排斥，二来是因为临风觉定的事情很少人能够左右他的想法。

　　步出了潇湘阁，又走了些许的路，当我的身上已经隐约有了些许汗意的时候，我们终于到了那个地方——东市。那可曾是我一直以来流连忘返的地方，因为那里的润雨酥着实令我着迷，可能是因为吃的机会太少了，在记忆中才会永远是最美好的东西吧。

　　夕阳西下，不知道我们走了多久才来到了这里，斜阳打在了错落有致的瓦片之上，照在了往来行人的脸上，人来人往，虽是傍晚，但是很多店家都早已点起了灯笼，整条东街上都笼罩着温热的灯光，很是热闹。

　　我拉着临风到了益和坊，那里早已跟我在半年前见到的截然不同了，曾经的摆设早就已经被店主给舍弃，换了个全新的面貌。店前的人却和当初别无二致，都是形形色色的客人在他家店前来来往往。

　　在我的面前突然之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淳澜是了，淳澜的身材本来就很高挑，再加上那独一无二的刚柔并济的气质，就算都丢到了人堆中都可以轻易认出。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我微微抬头对上了临风平静如水的目光，他微微抬头示意如果我好奇就去问，他那一副他什么都不会说的样子早就让我无比熟悉，再怎么问都是问不出个结果的。

　　我松开临风的手，抬头又看了他一眼，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我在他的目光之下走向淳澜。

　　淳澜刚开始见到我的时候还是惊异的，可随即她将目光投向了临风后就瞬间释怀了，她对着我和善一笑：“浅浅怎么也来了，莫不是浅浅也喜欢这里的酥饼”

　　“何止喜欢，可谓是日思夜想，念念不忘呢。”我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不过我说的确实是这么一回事，真的是念念不忘。

　　她的笑容一凝，转而又回归了正常，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是言出欲止，最后她缓缓说的：“其实念想是会骗人的，越是……喜欢的东西到尝到之后，倒是没有了原来的那种感觉，什么都是在记忆之中的是最好的……”

　　“可是我期盼了这么久，也渐渐淡忘了那种感觉，不真的尝一下又怎么知道它的感觉已经变了呢？”对于淳澜的话我甚是不赞同，因为我向来最不喜欢的就是不去尝试就妄下定论的事情。

　　她对我的话没有什么态度，她轻轻一笑，不知是轻蔑还是嘲讽，亦或是……羡慕……为什么我居然看到了一丝的羡慕以及向往她说：“浅浅，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永远找不回当年的味道了，真羡慕你，可是我却再也没有那份勇气去尝试了，我永远都只能守着那份味道。”

　　“可是你还是想试试不是吗？”如果她不想试试那么她也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地来买了不是吗

　　“浅浅，你错了，你忘了我们上台的最在意的是什么了吗？这酥饼吃了容易胖，而我也只是每次买了赠予他人的。”淳澜从店家的手中接过来包好了的酥饼，准备转身离开，“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等到了我们的时候，我早已是按耐不住我的欢喜，急急忙忙地开口：“店家，我想要润雨酥，给我两份可好”

　　“好嘞。”店家忙忙应到，他的动作很快，边帮我做着酥饼边问到，“姑娘还要些什么吗？”

　　“嗯，先不用了吧，不过才短短半年你的益和坊已经让我认不出来了。”我打量着店家，他大约五十上下，但是由于做酥饼的劳累，或者说生意太好了，手上早上是老茧横布。一年前他的生意还没做到这么大的时候，好像他的皱纹更少些，茧也更少些。

　　倒是他的人也颇为热情，从刚刚开始到现在都是一如既往，很多事情都是亲力亲为，他很有耐心地回答我：“生意做大了自然也得有个相称的排场不是吗？很多客人都打趣我老头，说这旧房子怎么那么破，想想看赚了些小钱，也该好好修缮修缮了。”

　　“也是啊。”我笑了笑，心中一想倒也是这里的客人那么多，也该好好修修了。

　　“也多亏了刚刚那个姑娘天天都照顾着我的生意，才有了今天啊。不过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很开心的，跟现在比起来也是活泼开朗些。”店家边和着面变感叹到，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抱怨却是说着无意听者有心。

　　我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想知道曾经的淳澜有是什么样的模样，“她，第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样子”

　　“我记得她第一次来的时候，身边有个很俊的墨衣公子，她好像从来没有尝过酥饼一般，对我的酥饼很是好奇，不过这也不奇怪，我的手艺也算的上潇湘一绝了，待她品尝之后她便久久不能忘记这酥饼的味道了，可能是她从来没有尝过吧，所以才会有如此感叹。”店家忆起了当年的旧事，不禁连连感叹了起来，他的记忆也算得上是很清晰的，那么多客人，都会有个一二印象，“哈哈，老头子我记忆不比当年了，但是却还是记着三两琐事，能有个一二印象。”

　　“原来是这样啊，时过境迁，再度尝起当年的酥饼，以现在的心境而言早就没有当年的味道了。”其实淳澜在潇湘阁好像也都是并不开心的，心事重重的样子倒也是常见。

　　店家动作麻利，不久便将酥饼做完包好了递给我，他又将我打量了一遍，似乎想起来什么，小心翼翼地问：“姑娘我是不是二十多年前见过你”

　　“可是我今年也就只有十八啊，你怎么可能二十多年前见过我呢？”我一脸疑惑不解，如果是见过我也应该是半年前的事情了，况且半年前他也没有跟我说过这种话不是吗？

　　我疑惑地又看了一眼临风，只见他的脸色一凝，眼睛直勾勾地，颇有些威胁地看着店家。

　　“唉，可能是我想多了吧，天底下那么大，总会有几个相似的人。”店家很识趣，看到了临风脸色不对就止住了询问，察言观色做的也是极好的。

　　我觉得他的话未必不可信，因为临风的态度让我觉得有些奇怪，他从来不会这样的。况且，我根本记不起两年前的事情，如果说他说的是对的，那么我忘记的又会是一段什么样的往事呢？

　　这么久以来，其实我也是很介怀我曾经忘记的过往，临风总是安慰我忘记了就忘记了吧，过去的事情只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罢了。

　　我回过神来，走神之间，店家已经把酥饼递到了我的手上，我却还没有付钱，我不好意思地问：“这些酥饼多少钱呢？”

　　“二十文。”他伸出两根手指比划。

　　我对着临风伸手，示意让他给我钱，而他给了我一两银子，我很是为难，不知该怎么办，我看了他临风，他说：“听闻你这边的酥饼一向卖的甚是贵，如今怎么只剩这等价钱了呢莫不是垂涎于我家娘子的美色”

　　我将钱放到了桌上，然后我就被临风给拖走了，隐约之间我听到了他说：“我真的不会记错的，那年的笑容真的好灿烂，宛如春花，灼灼其华，我识人千万，又怎么会记错”

　　我听的模糊，但却是真的听见了。回过神来，我好像想起来临风刚刚说的最后两个字是娘子我忽然抬头，瞪大了双目对上了临风的目光，他的神色依旧如沐春风，就算隐藏了什么心事让人看不清他，而他可能误解了我的意思：“浅浅别想太多了，若是二十年前他见过你，你又怎么会是这般模样？人都是会老去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