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雄古依》昈槿

11、第十章 在下胥演

　　被依依此刻惦记着的沉沉这边在干嘛呢？话分两头，把镜头拉到沉沉......

　　这一会儿马失蹄，一会儿掉瓦片的，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什么事都让自己给碰上了？这会儿还能有人来救自己吗...
　　算了，沉沉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她相信，虽然她对依依说不去她家了，依依一定知道她在说反话的！
　　等不到她一定会着急的！一定不会不管她的！她一定会被很快找到的！这些瓦片一定砸不死人的！就是会有点疼...
　　沉沉没有晕过去，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成了平躺的姿势。
　　她静静地死命地闭着眼睛，觉得泰山压顶，悬崖失足，不过如此。
　　生死攸关之际，自己耳畔宁静万分，不沾一丝市侩，不染一尘喧嚣。
　　这就是所谓的生死大道了。
　　这就是所谓的心如止水，看破红尘，看淡世事了。
　　这就是所谓的跳出俗世的“放空自己”了。
　　临到此，沉沉倒也放松了下来，死命紧闭的眼睛微微放轻松，成了睡觉小憩时轻轻闭上眼睛的姿态，连在害怕不安里为了寻求安全感而紧紧捏着手里东西的力道都小了不少。
　　此刻，手上轻轻捏着什么东西平躺着的她的模样大概看起来很安详吧。是了，很安详。安详的沉沉捏着本来要带去依依家住的换洗衣物感到一阵心累，她这算不算自嘲？
　　她闭着眼睛都能把眼白往上翻一翻。大概实在是心累的不想睁开眼睛。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耳边开始隐约传来很间断地一声声“滴答滴答”的水声。
　　身边似有火星子迸出迸进，还能感觉到火花孱动的“次啦次啦”声。
　　而且确实觉得身子的一侧能感受到热量的辐射？旁边是有个火堆在烧吧？
　　可是...大街，店铺，屋檐...刚刚的场景如走马观花一般在沉沉脑海里飞快地过了一遍又一遍。
　　哪来的火堆？
　　说到刚刚的场景，瓦片砸人的疼痛似乎迟迟还未降临？
　　沉沉心中迟疑，到底还是睁开了眼睛看向了热源。
　　映入沉沉眼帘的一切都陌生而可怕。
　　不是大街，不是店铺，没有坍塌的屋檐，没有即将落下撞在她身上的瓦片。
　　首先落入沉沉的眼睛的，是张牙舞爪地吐着火信子燃烧的火堆。
　　噼里啪啦的。沉沉就怕到处乱窜的火星子能跳到自己身上来。
　　接着直直落入沉沉眼睛的，就是在火堆的另一边，在看不真切的火光氤氲暖色光晕里，平添了几分温暖烟火气息的衣着朴素，盘腿而坐的青年。
　　大概最不想遇到什么就会遇到什么，这位青年不是沉沉避之如蛇蝎还唯恐不及的天师还能是谁？
　　冤家路窄。那个戴耳钉的讨人厌的家伙。
　　和所有人遇到这种突发而且一辈子都不容易遇到的情况一样，沉沉很吃惊，吃惊得脑子都转不过弯来。
　　粗略看来，沉沉和印入她眼帘的天师现在应该是身处于一个山洞之中，刚刚听到的间断水声应该是钟乳石所致。
　　火堆应该是他点起的。看起来他比沉沉应该先到此处，时间闲下让他有空在这里取柴生火。山洞外面或者附近应该有片林子。
　　最初的惊诧以至不能言语，不能思索过后，沉沉的心思早已绕过百转千回。
　　自己前一秒尚在大街，下一秒却如同鬼神作祟一样竟能身处一处山洞之中，莫不是真有什么妖法不成？
　　去去去，哪来什么妖法？
　　可一联想到那个讨厌鬼上次手里会飞起来，浮来浮去的罗盘模样，让他看起来就神棍的很的东西，沉沉甚至生出说不定就是他施法把自己给掳来了呢的奇怪念头。
　　沉沉觉得罪魁祸首是眼前这个人的第一反应其实是很在理的。毕竟本来第一印象就对他很不待见，心里有点积怨，出了什么坏事就容易都往他身上安，而且此刻就他二人在山洞之中，她不怀疑他怀疑谁啊。
　　但这样的怀疑也只是一瞬。只因他脸上看到她的惊诧来不及掩饰。
　　有掳人的把人掳来了却一脸震惊的？除非他抓错人了。
　　还是她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让他错愕？
　　她又看了看火堆，又看了看男子，把平躺的身子坐直了起来，也不寒暄，单刀直入：“你比我先来这儿？也是莫名其妙过来的？”
　　沉沉不信他有能耐能把她从大街瞬时移动到一处山洞来。
　　相比起他把她大变活人的变到这儿来，她更愿意相信他也是被玩弄股掌一样的被变到这儿来的。
　　这会让她心里好受一些。
　　被孱动的火光勾勒出温暖清朗的模样的公子，看起来半是清楚自己的处境又半是疑惑现下的状况。
　　沉沉问得莫名其妙，没头没脑，可他却偏偏好像理解了她的意思，冲她点了个头。
　　沉沉也冲他点了个头，好，不管现在是什么状况，既然不是他抓她来的，那她去哪儿他可管不着，她这就回家。
　　他有闲功夫在这里捡柴生火的，她可不高兴在这里耗着。
　　沉沉拍拍屁股站起身，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跟上来，就要走出山洞。
　　惹不起，躲得起。
　　她可不想和他惹上什么关系。

　　看着沉沉要起身离开，他大概是想要阻止，也已从火堆旁的席地盘腿而坐改为起身挽留，又在看到她手中行李时，微微皱眉。
　　心中虽有重重疑惑，他也并未直接出言相问。
　　“姑娘，留步。”
　　啊啊啊她不想留步啊，她不要跟他扯上关系啊！
　　“天干戊，地支寅，在下天央阁胥演。”
　　他开始自报门户了啊！他根本不管她的反应在纠缠啊！而且看看他自报门户的说法，听起来要装多玄乎就多玄乎啊！神棍！绝对的神棍！她要走！现在就要走！
　　沉沉不想和他纠缠，他却不肯放过她，一厢情愿地自报完门户，就开始和她继续说话：“此处怕只是沙漠之边一处绿洲，又适逢地块撞击而有山起，故而看来与平日所见景象别无二致。但姑娘若贸然行动，只怕错失方向，若侥幸得入城镇，自是好事，可若误入沙漠，缺水断粮，昼夜温差，更兼无数毒蛇虫蚁，蝎蛛穴液，沙尘暴之下几多累累白骨？虽不知此处是否有其他地貌，可若误入雨林，只怕是豺狼虎豹，吸血水蛭，毒花鬼草，触之即死。困境重重，陷阱丛生，而一切又是陌生未知，姑娘可有信心可以自保无虞？”
　　沉沉的脚步就忍不住顿了那么一下，原来他不止做了取柴生火这一件事哦。
　　地形他也都勘探过了，她有点忍不住想问问他，他们俩现在在哪里啊。
　　胥演见沉沉心中已有动摇，便趁热打铁道：“此番异象，你我二人，误入迷境，只怕是天行奇诡。是有人要逆天而行，阴阳失和，故而近来怪事丛生。想来你也已经亲眼见过常日所不得见之异事。家师有命，胥演自当四方为行，拨乱反正，祛浊还清，使阴阳调，清气正，方得平衡之道。”
　　“这听起来和西门街上算命的骗子差不多。”虽然打定主意不理他，但沉沉到底还是忍不住插嘴打断了胥演。
　　这下好，他主动磊落得连他是来干嘛的都非要告诉她，他是清清白白，光明磊落，行得正坐得直，无需隐瞒。
　　可那一句“想来你也已经亲眼见过常日所不得见之异事”实在是让沉沉心里咯噔。
　　而且他说他是来做什么的是不是在警告她，他要对夙瑶出手，是为了世间正气，让她不要阻挠啊...
　　她早跟自己说别跟这人纠缠，这下好，听他叽歪了半天，谁想知道他是来干嘛的，抱什么目的的啊。
　　“迷境”，“迷境”的，她看他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
　　好吧，也不是全无收获。起码，很肯定地确认了他对于夙瑶是敌是友的问题。
　　胥演被沉沉极不礼貌的突然打断，这让他微微皱了一下眉，但是重礼之道让他没有把不悦的情绪在脸上流露出让人来得及发现的时间长度。
　　“此事并非因姑娘而起，却连累了姑娘。此事胥演有责任，愿护姑娘周全，还望姑娘成全。”
　　“在下自当护姑娘周全。”这样一句话沉沉并非第一次听到。
　　只是时异境殊，这样诡异不安的场合，这样诚恳磊落的语气，哪怕是这样一个让她心怀不满的人竟也让她无端觉得安心。
　　重礼重诺，他会是这样一个人吗？
　　沉沉心有触动，望向胥演的眼神里刚夹杂了一丝“那么久以来，是我错怪了你”的歉意，
　　刚怀着一份微微被感动“原来你人还挺好”的心思，
　　刚做好要在接下来的同舟共济里“我会把你当朋友，携手并进”的打算。
　　就听到胥演又道：“今日巳时七刻，胥演在西门街偶遇姑娘，便发现姑娘身上似乎清气不调却无出三界之外。在下实在生疑，斗胆为姑娘算上一卦，算出姑娘今日将于街上遇惊兽，一为解姑娘之困，二也为与姑娘再逢以解胥演心中困顿。故斗胆于卦象所现之处静候姑娘。不想，”
　　说到此处，胥演微赧，但仍是继续道，
　　“大街之上，胥演似被香囊粉袋，桃李瓜果所砸...电光火石之间，又似，”
　　他微微踌躇，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说出时却与电光火石的意味截然不同，
　　“又似斗转星移，便已置身此处。胥某本来还在担心姑娘今日遇到惊兽又当如何，现下想来，应是遇到与在下相同的经历了。”
　　他这番话，就是风雨同舟之前的“串气”了。
　　沉沉也没纠正他关于惊兽和瓦片的事实，反正跟他没关系。
　　她只是真的很惊诧，怎么可以有人那么无耻地把占卜追踪一个“无辜之人”说的那么登堂入室，冠冕堂皇啊！！
　　他这是骚扰啊！
　　一想到自己的行踪曾被眼前这个人跟踪，就让她觉得一阵不爽。
　　歉意？感动？风雨同舟？
　　她才不要！
　　可...可是...英雄气短...沉沉现在气就很短...
　　这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地方，她无依无靠，无亲无故，无勇无谋...
　　“那...那...那我还是和你一起好了...”
　　沉沉绞着手指望天，哦不，望山洞顶。
　　胥演听了沉沉的话，没什么反应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