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少年》千竹歌

90、九十

　　电话那边响了很久也没人接，廖书凡一下子慌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时间，才八点多，今天周砚应该是没有课的，要不是在睡觉，要不就是去兼职了。廖书凡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应该……是去兼职了，他知道周砚兼职的地方平时挺忙的，没时间看手机。
　　周砚确实没空看手机，不过不是因为在兼职。
　　早上六点多的时候周砚就醒了，上午那节课的老师请了假，难得的放了他们半天，不过周砚并不打算睡懒觉，直接起了床。大约因为是沈眠洲熟人开的店，兼职那边对周砚的要求一直挺宽松的，由于周砚干的是技术性的活，所以每周只要来够了时间就行，具体什么时候来不作要求。原本他的班该是在今天晚上的，但他想趁着廖书凡刚考完正好见一见，因此就决定上午把活给干完。
　　兼职的地方离他们宿舍有大约六七站路的距离，周砚出门的时候正好吕艺楠也在换鞋子，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吕艺楠倒也没有再损他什么，只是一路沉默着，两人之间不过两三米的距离，但气氛却尴尬到不行。周砚用余光往后扫了一眼，干脆加快了脚步，前几次的事情之后，他俩看到对方基本就是无视的状态，偶尔有个眼神交汇也都是电光火石的。至少吕艺楠是电光火石的……虽然现在要好些了，大约是习惯了。
　　可偏偏今天两人的目的地暂时相同，当周砚往车站走的时候吕艺楠也往那个方向拐了过去，直到最后两人这么并排的站在了公交站牌下。周砚下意识的扭头扫了他一眼，吕艺楠的目光在一瞬间盯了回来。
　　小孩儿似得。周砚在心里鄙夷了一下。
　　等了大约三四分钟后，一辆漆黑的二手夏利停在了路边，从上面走下来一个男生，甩了车门后直接往车站走了过来。周砚原本只是没大在意的用余光扫了一眼，可接着脸上的表情就变了。
　　面前的男生不紧不慢的走到周砚面前，表情谈不上凶恶，却也绝对不和蔼，平平淡淡的，唯独眼神里的那一丝阴暗让人看着很不舒服。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孙奇胜。
　　周砚没料想孙奇胜会以这种明目张胆的方式突然出现在大街上，他面前，一瞬间愣住了。
　　而孙奇胜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周砚，算你狠。”
　　“你什么意思？”周砚顿了一秒，反问回去。他讨厌孙奇胜，相当讨厌，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孙奇胜还有脸说出这句话。不过周砚也没打算深究，他只想赶快上车走人，去打他的工。
　　不过显然事与愿违了。
　　“我什么意思你不清楚？”孙奇胜突然笑了，“我知道你记着我把你们的事跟廖书凡家里说了，所以想报复我，这我理解，但是你想把我从学校挤出去，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我没有。”这会周砚认真的抬起了目光。
　　“我说你有肯定是我手里已经有消息了。”说着孙奇胜四下扫了一眼，重新移到周砚身上，突然一抬手拇指向路边扬了扬，“挑个地方吧，我俩把这事说清了。”
　　车站上没有其他人，但吕艺楠已经往这边看了好几眼了，周砚不想让他看热闹，于是随着孙奇胜的手势环顾了一圈，指了指路口的一棵梧桐树：“就那。”
　　“行。”
　　周砚离开车站的时候吕艺楠一直盯着他，周砚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没由来的突然一个扭头，目光正锁在吕艺楠的眼睛里，倒是把他吓了一跳。
　　梧桐树底下就是马路牙子，两人走到的时候孙奇胜左右看了看，说：“你真的不找个能坐下的地方？我觉得我们得说挺久的。”
　　“说不了，我要上班。”周砚低着头。
　　“是么。”孙奇胜突然很怪异的扬了扬嘴角，半天说了一句，“你要是不想聊也行……不过那我就只好把这些东西寄到廖书凡家里去了。”说着孙奇胜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信封，从里面抽出了一张卡纸似得东西在周砚的眼前晃了一下。
　　周砚下意识的往后一躲，恍惚看见似乎是一张照片。一种不安的感觉顿时沿着脚脖子爬了上来，让他整个人都紧张了。“这是什么……”周砚很严肃的望着他，“你到底什么意思？”
　　“给你看看吧，信封里还有好多张呢。”孙奇胜像是逗小孩似得笑了，举起照片又晃了晃，上面清清楚楚的拍着两个男生抱在一起的身影，虽然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即便是借着路灯光线也不怎么好，但熟悉的人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照片上的人是谁。
　　孙奇胜居然跟踪他们！一瞬间有一股怒火从周砚的心底燃烧起来，差点没忍住直接一拳揍过去，不过最后伸出的手还是向照片抓了过去。但是孙奇胜早有预料似得，手腕轻轻一扬躲开了，接着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飞快的把那张照片塞回了信封里。
　　“给我！”周砚上前一步想抢信封，却再次被孙奇胜躲过了。后者甚至笑嘻嘻的看着他，就像是看到一出好戏似得抬起下巴：“怎么样？聊聊么？”
　　周砚握了握拳头，他知道孙奇胜不可能就这一组照片，就算他现在把信封抢过来也无济于事。他得弄到底片才行，可是孙奇胜也不会把底片放在身上。周砚突然感觉到一种恐惧，廖书凡家里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上一次的反应就算廖书凡没有明说但也能猜到有多剧烈，这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一家人对他刚刚放下点心，要是这时候看到这种东西，恐怕不是火上浇油能形容得了的。
　　“……行，聊。”周砚咬了咬唇。
　　“去你们学校那边吧，那条街上不少咖啡厅吧？”孙奇胜笑了，“正好再好好逛一逛，这几天我可尽跟着你俩了，好不容易来趟杭州什么地方都没去成。”
　　周砚咬着牙心想又不是我逼你的，但表面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表情，跟着他往前走。
　　“打个车吧。”孙奇胜突然对着路边一招手，刚才那辆黑色的夏利从马路那边开了过来，孙奇胜率先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接着又对周砚努努嘴，“我刚才打车过来的，特意让人家师傅在这候着就为了等你，你看我贴不贴心？”
　　周砚往车里扫了一眼，心里沉了沉，踌躇了那么一下后，最终一咬牙跨了上去。　　车子慢悠悠的沿着街道行驶，拐了几个弯后才逐渐加速起来。路边的景色不停变幻着，工作日上午的马路上车辆行人不算多，时而走过几个，都是满脸的漠不关心。
　　两旁的大树逐渐多了起来，金黄的叶子轻飘飘的从树梢落下来，打着旋，不紧不慢的落下来，在这原本安宁的时刻唰的被一道车轮碾压过去，贴在了已经灰蒙蒙的柏油马路上。这不是去学校的路，
　　周砚心里十分清楚。但出乎他自己意料的，他并没有觉得十分慌张。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司机平静的略带些痞气的脸，估计也是孙奇胜找来的人吧……孙奇胜想带他去哪？周砚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接着便有点后悔起来，早知道刚才就该打死都不上车了。可如果不上车的话，孙奇胜手一扬直接把那叠子照片送到朱桥手里可又怎么办呢？
　　“拍照片威胁……真够土的。”周砚说了一句。
　　“土是土，但十分有效不是么？”孙奇胜哼了一声，就把那个信封扔到了周砚手里，“看吧，本来拍的就是你俩。”
　　信封里的照片并没有多少，大约五六张，拍的都是他俩和卢莛吃饭的那个晚上。当然，内容都是他俩，从吃完饭站在餐馆外说话的，到他俩送卢莛去车站，再到校园里的那个拥抱。除去最后一张拥抱外，虽然断章取义的把卢莛刻意掐出了镜头外，但其实也都没什么，关键是加上最后那张拥抱后一切就变了味，仿佛瞬间变成了小情侣出来亲亲我我的约会。
　　周砚翻动着手里的照片，许久没有说话。
　　“怎么样？喜欢就拿去吧。”孙奇胜的笑容又假了起来，“我那还有不少。”
　　周砚没什么表情的把信封扔回了他腿上。
　　“不喜欢？我那还有白天的呢！这一星期里你俩见的每一次面都有，够做成一本回忆录的了……”
　　“你拍这些就是为了跟我聊聊？”周砚打断了他的话。
　　“对，就是为了跟你聊聊。”孙奇胜笑了笑，“我要是不拿点真东西出来，你怎么可能理我呢？”说着他又感叹了一声，就像是真的老同学似得，“你这人真的挺奇怪的，高中就挺奇怪的，不参与活动，也完全不搭理人，知道么，好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你是不是有什么病。”
　　车突然停了一下。这里大约离着宿舍有十几分钟的路程，不算太远，是个看上去挺有人气的小区，门口坐了一排乘凉抱孙子的老头老太太。车子缓缓的顺着大门开了进去，在其中一栋楼下面熄了火。
　　“到了。”孙奇胜打开车门，老朋友一般的一指门洞，“我朋友家，我这几天都住这的。”

作者有话说

　　是时候该处理大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