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少年》千竹歌

74、七十四

　　一出酒店的门廖书凡就撒丫子狂奔起来，已经快到一点了，从这里赶到火车站至少也要二十分钟，加上进站的时间，不知道来不来得及。火急火燎的打了一辆的士后，廖书凡一路催着司机加大油门，可偏偏在路口的时候遇上堵车，急的廖书凡差点没直接蹦起来。
　　前面大约是发生了车祸，交警拉起了一圈的黄色警戒线封住了大半的路，车流以相当缓慢的速度往前移动着，可前面的车没挪几步红绿灯信号一变，后面的车只能继续等着。
　　廖书凡看了一眼时间，一点十五了。索性火车站已经离得不远，廖书凡一咬牙，瞟了一眼计价器，伸手就掏了一把钱递给司机，接着猛地拉开门冲了出去。司机连连在后面喊着什么，廖书凡只能回头喊了一句：“我赶时间！”接着几步就跨到了路边，用尽全力往前跑去。
　　虽然已经是八月底的天气，但正午的太阳依旧靠的厉害，廖书凡没跑几步就觉得身上跟灌了滚烫的铁块似得，五脏六腑都要烧起来，他抽空瞥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咬着牙硬是这么一路跑了下去，等看到车站检票口的时候居然才一点二十。
　　检票口没什么人，廖书凡往里冲的时候检票员想拦他，廖书凡急冲冲的丢下一句“我找人！”说完就往里闯，检票员瞟了一眼他的块头和气势汹汹的架势，刚想喊安保人员，里面突然有人拉着行李箱跑了过来，边跑边冲他们挥着手。
　　廖书凡一喜，扒着栏杆喊了一声：“周砚！”
　　“找我的找我的！”周砚拉着行李箱跑到跟前。检票员看了他俩一眼，这才算把廖书凡放了进去。
　　“我还以为你来不了了。”周砚看着跑得气喘吁吁脸红脖子粗的廖书凡，心里突然有些难受，“你不会是跑过来的吧？”
　　“本来打车的，正好堵车，还好离得不远了。”廖书凡扶着腰大口喘着气。刚才一直跑着没觉得，这会停下来后只觉得跟刚跑完马拉松似得，两腿都快麻木了。但是周砚就站在他面前，一个星期没见的周砚现在就这么真实的站在他面前，廖书凡觉得自己努力压制住的思念现在就像是洪水般刷的全都倾倒了出来，明明人就在眼前却依旧想的不行。
　　廖书凡想给他一个拥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汗浸透的衣服又犹豫了起来。
　　“你……大中午的跑成这样干什么……”周砚抿了抿嘴，伸手擦了一下顺着廖书凡脸颊流下来的水，“头发都成刺了。”
　　“想来送你。”廖书凡掐着腰依旧气喘吁吁的说着。
　　“等开学了……就能见到了。”周砚深呼吸一口气，突然伸手抱住了廖书凡。
　　“那还要好几天呢！”廖书凡在周砚的胳膊环上他的时候愣了一下，接着嘴角一咧，一把将他也搂了起来，什么湿答答的衣服啊，周围的路人啊都不顾了，现在廖书凡只想好好的抱着他。心跳的声音从两人贴的最近的地方传了过来，咚咚咚咚的，带着重响的，虽然是世界上最简单的节奏，却胜过世界上任何一首歌。
　　“周砚……我想你。”廖书凡抱着他的手缩紧了些。
　　“还有几分钟就开车了，我得赶紧进去了。”周砚松开了他。
　　“我草！”廖书凡看了一眼时间，伸手拎过周砚的的箱子就往里面跑起来。周砚跟着赶了过去，两个人一路跑进站台的时候列车员正招着手让他们快点。
　　“快点上去吧！几天后见！”廖书凡把手里的箱子递给了他。
　　周砚握住箱子的把手，看了廖书凡一眼，突然毫无征兆的笑了一下。
　　廖书凡心里一颤，接着余光四下飞快的扫了一圈，见站台上没什么人后便猛的把身子探了过去，在周砚的唇上飞快的印了一下，又离开了。
　　周砚愣了一瞬，接着又笑了起来，拖着行李箱匆匆的上了火车。
　　廖书凡望着玻璃窗里周砚移动的身影，直到火车开远了才想起来转身。
　　可是下一秒，廖书凡就呆住了。
　　直对着站台的检票口处，离着他不远的栏杆外，正齐刷刷的站着一排他以外此刻还在饭店里聊天的人们。
　　廖书凡的血液瞬间就凝固了。
　　他看不清爷爷和三姑她们的表情，或者说他根本不敢抬头，刚才顶着大太阳跑了这么久的后果仿佛在此刻全都显现了出来似的，两腿就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开半步。廖书凡握了握拳头，几乎是费尽了全部的力气才走出了站台。
　　朱桥和廖兴国就站在爷爷的身边，脸色几乎可以用阴郁来形容。廖书凡不敢抬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满心里只有说不出的害怕，这种害怕在一瞬间将他填满，就像是掉进了漩涡一般怎么也逃不出去。
　　“刚才那个……是谁啊？我怎么看着像个男生？”三姑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气氛，勉强的笑了笑，“是你女朋友吗？挺高的……”
　　朱桥想说什么，黄峥峥倒是很惊讶的先开了口，扭头看向她妈：“那个不就是周砚么！”
　　“谁？！”三姑难以置信的提高了嗓门，接着又闭了口，和朱桥夫妇对视了一眼，接着又扫过廖书凡，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是不是……”朱桥强拉着笑脸，刚辩解了一半就没了声。那就是周砚，就算不是也分明就是个男生，朱桥觉得自己实在找不出什么更合适的借口来蒙混过关。
　　而且在下一秒，廖为生猛的爆发了。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廖为生的脸一瞬间涨红到脖子，花白的胡子茬几乎要竖起来。
　　三姑一家都把目光转向了廖书凡和他爸妈，廖兴国更是面色铁青的扭过了头。廖书凡低着头，不知为什么有种宛如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扒光的感觉，一直以来萦绕在他心里的羞耻仿佛在这个时刻全都浮了出来，他开始后悔，要是自己能再忍几天就好了，要是自己能克制住那个吻就好了。
　　可是一切都晚了。廖书凡没工夫去想为什么他们也会跑到火车站来，他现在满心的焦虑和不安，可不等他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朱桥已经一把拉住了他脚步飞快的往外走去。
　　“有什么回去再说！”朱桥红着眼把廖书凡一把推进了车里。
　　一家人跟着上了车，廖书凡坐在他三姑边上，只觉得脸上臊得厉害，黄峥峥时不时的扭过头小心的看他一眼，一路上没有一个人说话的。
　　好不容易到了家，这边廖书凡刚进门，那边廖为生直接一拐棍就抽了过来，抽完廖书凡又开始抽廖兴国，一边厉声呵斥着：“怎么回事！你怎么带的儿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爸！”廖兴国老老实实的挨了两下，艰难辩解着，“我也……正在开导他！”
　　三姑在边上赶紧拉住廖为生，劝着：“爸，你别激动，说不定就是误会呢……”
　　“误会什么！我是老了，但我还没瞎！亲的谁我看不见吗！”廖为生气的用拐棍连连戳在地板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教训儿子，你别管！”廖为生忿忿的把三姑赶到了边上。
　　“你教训我！我教他这样了吗！”廖兴国的声音也高了起来，涨红了脖子。
　　“要不是你们俩天天在外面跑他也不会变成这样！你们这爸妈怎么当的！”
　　父子俩吵的昏天地暗，廖书凡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三姑一家已经很自觉的进了里屋，朱桥没忍住开始哭了起来，客厅里乱成一团糟。
　　廖书凡觉得自己委屈，委屈却又心疼爷爷，压抑了这么久今天好不容易见到周砚好了些，可谁知现在又变成了这样。长久以来堵在胸口的一口气满满的越来越涨，快要把他的胸膛撑裂。
　　“我是喜欢他！我喜欢他怎么了！”廖书凡突然大吼了一声，第一次当着全家人的面，几乎是爆发出了一个十九岁少年的全部力量吼了一声，“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你们为什么都要这样！”
　　客厅里的人全都愣住了，廖兴国呆了一瞬，接着眼睛一瞪，巴掌直接甩了上去，怒斥一声：“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反正你也不会听的！”廖书凡喊了一句，用手背蹭了一下脸颊上渐渐显现出的红印。
　　“……你不要逼我当着一家人的面打你！”廖兴国一只手指指着廖书凡气的直哆嗦，“我就明确的告诉你！你要想跟他在一起就别认我家这个门！”
　　“行！那我就走就是了！”廖书凡咬了咬牙，转身直接开门。
　　“你给我站住！”廖为生在后面喊着，但廖书凡直接把门一甩下了楼，不再理会家里的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