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少年》千竹歌

70、七十

　　“是我。”廖书凡深呼吸一口气。
　　对面愣了一秒钟，接着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喊叫：“凡哥啊！我觉得我都八百年没见到你了！”
　　若是平时，廖书凡一点会毫不在意的嬉笑回去，但此刻他听着这句话心里竟有些不知是滋味起来。“大仙……你最近干什么呢？”廖书凡的决心随着许鹏的声音愈来愈动摇，他开始思考，或许不用这么早就说出来也没关系，或许今晚并不是一个好时机，或许孙奇胜也没这么快的动作。
　　“我最近一直在家待着呢！”许鹏说着就有些来气，“我说你最近干吗呢！咋俩多久没聚了啊！你是不是整天跟周砚绑一起呢？哎……我突然挺羡慕他跟你住这么近的……”
　　“许鹏……”廖书凡艰难的打断了他的一大串牢骚。
　　“啊？”
　　“那什么……就是……”廖书凡突然结巴了，溜到嘴边的话就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堵住了一般，怎么都说不出来。
　　“怎么了啊？”许鹏似乎是察觉到廖书凡有些不对劲，声音也跟着紧张起来。
　　“我就是想问问……”廖书凡磨蹭了半天，一咬牙，“我今天遇到孙奇胜了……大仙啊，你对同性恋是个什么看法？”这句话说完廖书凡觉得自己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得，一下子就软了。
　　“啊？”许鹏又愣了一下，半天惊叫出来，“我草不是吧？孙奇胜喜欢男的啊？！”
　　“不是……你别乱猜！我就问你什么看法。”廖书凡紧张的咽了一下唾沫。
　　对面沉默了一会，半天才出声。许鹏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得，说话间的语气突然小心了起来：“我觉得吧……个人选择不同呗……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也不喜欢男的，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廖书凡呆呆的拿着手机，许久才啊了一声
　　许鹏继续说着：“挺多人觉得这是病吧，我也听说过人家怎么治疗的，办法挺痛苦的，电击啊什么的……我感觉这种就不是治病，是改造了……没必要。”说完许鹏突然声音轻了下来，试探似得问了句，“凡哥，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廖书凡握着手机的手攥的死死的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说出真相。明明是已经决定好的时候，可廖书凡还是在最关键的那一刻打了退堂鼓。
　　“凡哥……咋俩，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说什么在我这都跟放屁一样没有半点波澜！不是，我的意思是……”许鹏开始在那边唠唠叨叨起来。
　　“我喜欢周砚，非常非常喜欢。”
　　廖书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瞬间有种想流泪的错觉，就好像是他亲口承认了他身上病态的一部分。是病态吗？或许不是，但一定是不被人接受的不寻常的一部分。他憋的难受，但又觉得释然的舒坦。
　　这一次电话那边沉默了良久。
　　“你能说句话么……”廖书凡看不到许鹏的反应，所以才觉得更加紧张起来。
　　半晌电话那边传来了一声很爽朗的大笑，一如往常的许鹏。“我草！我草我草我草！”许鹏边笑边在那边喊着，“真的假的啊？我就说你老跟他腻在一起置我于不顾呢！难怪呢！”
　　“你……”廖书凡被他这一通闹得有些不大明白了。
　　但许鹏毫不理会的继续说起来：“哎，凡哥我跟你说，我还真没想到你会喜欢他那个类型的，我以为你得喜欢阳光活泼的呢！你这属于日久生情吧？那周砚呢？周砚喜欢你么？”
　　“我俩……在一起半年了……”
　　对面又是一阵沉默，接着传来一声更大的叫骂。“草！我居然不知道！”许鹏在电话里吼着，“你这太不够意思了，我居然不知道！我跟你俩玩了半年都不知道！”
　　“这种事情怎么好说啊！”廖书凡不由得也笑了起来。许鹏的反应挺出乎他意料的，但廖书凡知道，他这么说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为了告诉自己今后还是铁哥们，他的态度不会因为自己喜欢男人而有任何变化。许鹏或许在刻意的回避着性别的问题，可廖书凡所需要的正是如此，他不需要同情和怜悯，也不需要安慰和谅解，他想要的不过是没有被区别对待的态度，就像许鹏现在说的话，即使他喜欢的是个女生许鹏也依旧会说这些话，仅此而已。廖书凡觉得自己的眼眶又热了起来，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觉得过，许鹏是这么棒的一个朋友。
　　“大仙……”廖书凡轻轻叹了一声，“谢了。”
　　许鹏在那边笑了起来：“谢什么，跟谁谈恋爱不是谈啊！”
　　“我就怕你……”廖书凡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半天接上一句，“没什么，对了，我俩今天去游乐场玩，碰见孙奇胜了。”
　　“上次你不是说周砚跟他打了一架么？这算是彻底撕破脸了吧？他有没有怎么样？”许鹏一听见孙奇胜就气不打一处来，生气都高了不少。
　　“也没怎么样……但是……”廖书凡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许鹏。按理说这种事他应该和周砚商量，但他又不想给周砚添堵，何况这件事的起源原本就是他自己，现在平白把周砚搅合起来已经很对不起他了，周砚才安定下来没多久，廖书凡觉得，能让他平平静静的，就平平静静的吧。这么想着廖书凡开了口：“孙奇胜看见我亲他了。”
　　“你亲谁……草！”许鹏在那边突然骂了一句，接着没了声音。
　　孙奇胜是什么人许鹏很清楚，这件事的厉害他也很清楚。“凡哥……你……你是不是怕他给你宣传出去？”许鹏叹了口气，“得了，你跟卢莛没事他都能编的沸沸扬扬呢，他肯定得宣传出去……”
　　“所以我才想着，要不就先告诉大家算了……”廖书凡也叹了口气。
　　“告诉谁？怎么说？说你喜欢周砚？那周砚同意么？”
　　“周砚……大概会同意吧。”
　　“凡哥，这事我没意见，不代表别人都没意见……我觉得，你还是慎重点考虑，再想想，别急吧……”许鹏犹犹豫豫的说了出来。
　　这一通电话打了很久，廖书凡没想到许鹏的态度会这么明朗坚定，也庆幸他如此的明朗坚定，等自己回过神的时候，那些从他意识到自己喜欢周砚到现在起大大小小的忧虑便已经全部一股脑的倒了出来。这些问题他或许偶尔思考过，却从未向周砚提到过，一直憋在自己心里，现在全说出来才发现越说越多，越说越麻烦，越说越可怕。但是就算这样又能怎么办呢？让他不要再喜欢周砚了吗？廖书凡觉得自己做不到。
　　最终他俩也没能商量出个结果，或许这些问题本来就是没有解决办法的，不能用利弊优劣来衡量，只是看你最终舍弃的是什么罢了。廖书凡没有再和周砚说起这件事，日子依旧如往常一样过着，廖书凡悄悄的在心里做了个决定，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再说就是。
　　这一平静，时间便像是流水般哗啦啦的趟过去了，三伏一伏接一伏的过去，眼看着就要到九月了孙奇胜也没什么动作，廖书凡逐渐的就把这事放在了脑后，慢慢忘记了。
　　然而并没有人知道，这种平静的假象下酝酿着一场怎样的风暴，所以大家都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毫无防备着，所以当风暴真正来临的时候才会显得如此慌乱，如此措手不及，只是一丁点的力量都足以被击的溃不成军。
　　　当八月的最后一周来即将临时，这场风暴终于降临了。

作者有话说

　　廖同学终于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