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四十四 ...
-
端午这天廖书凡一觉睡到了九点半，还有两天就高考了，心里空空落落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觉得好像什么就要结束了，什么却就要开始。他自己估算了一下，语文英语高三一年紧赶慢赶也算达到了平均水平，只要出题人脑子没被驴踢应该没太大问题，数学理综就更别说了，廖书凡暗自希望题目会难一些，这样他才好和别人拉开分数，可转念一想万一太难了周砚也做不出来就不好了，而且如果都是难题许鹏可能一出考场就要撞墙，这么左思右算的竟然不知道该许个什么样的愿好了。
毛笔店的大门敞开着，廖书凡走进去的时候看见周砚正站在桌子前和一个瘦小的男人说话，似乎是个买笔的客人。周砚冲他点了个头，示意他自己进去，接着就继续跟那男人讨论起来了。廖书凡溜进院子后站在了门口往小屋里望着，这么长时间了没正经看到过什么客人，他还挺想看看周砚怎么做生意的。
“这支这么小，要一百多啊？”男人手里拿着一只挺细的小笔翻来覆去的看。
“越小越费事。”周砚指着桌上的另外一支，“这支中号的便宜点，六十。”
“那也挺贵的！”男人皱着眉头拿起桌上那支。
周砚看了他一眼，又从笔架上取下另一支：“这支二十五。”
廖书凡撇撇嘴准备去找周师傅，没什么看头了，这男人一看就是来凑热闹的，不是行家。可等他刚走了两步，突然就听见店里嚷嚷了起来，赶紧转回去，一进屋就听见那男人满脸不高兴的拿着笔对周砚吼。
“你这小孩子怎么这样嘛！这两支差不多的笔这个要我六十这个要我二十五！”
“这两支很不一样。”周砚抿着嘴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解释。
“怎么不一样嘛！这支不就笔杆子多了一朵花嘛，一朵花要三十五啊？”
廖书凡的第一反应是这男人算的还挺清楚的，接着就觉得无奈起来。在周砚家混了这么久，毛笔上的事情他多少也懂一点，能看出来这两支笔工序和选料都不同，说白了那支三十五的像是平时闲着没事的时候随手做着玩的。说实话，周师傅手里的笔哪有差的，手艺放在那呢，就算喊几百几千也不为过，可他偏偏觉得要是选材不够好的话便只值商店里那些普通笔的价格。
“叔叔，这支毛好，那支的毛要差很多，写出来感觉不一样。”廖书凡帮着解释，“这两支都已经是相当便宜了！”
“毛怎么不一样？怎么不一样？不都是羊毛做的嘛？我看别的地方人家一支笔只要八块钱！跟你这个一样的嘛！你们不要糊弄我是外行人，这个我还是看得出来的！”男人挺生气的把那支好笔往桌上一放，“就要这支！二十五！”
周砚沉默了半天，突然一把将桌上的几支笔都收了回去，重新挂好，脸上淡淡的：“卖不了，请回吧。”
“哦哟！你这个人就这样做生意的啊？”男人阴阳怪气的讽刺了一句，似乎也气得不轻，“你家大人呢？他们知不知道你这样子气客人的啊？叫你爸妈出来！什么破笔！”
周砚的动作僵硬了一瞬，不知道是因为那句爸妈还是那句破笔，廖书凡觉得有些不妙，刚想帮他说点什么，下一秒周砚直接转身一巴掌推到那男人胸口了，表情阴森森的，整个眼眶都红起来：“出去！别脏了我的店！”
“哎哎哎！有话好说！”廖书凡赶紧拉住他的胳膊，吓了一跳。开玩笑么，这要是打起来就完了。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男人冷不防被往后推了一截子站到了门口，满脸都是难以置信，拉了两下衣服，眼睛一下瞪得老圆，仿佛全身的毛都炸开来，指着周砚就骂了起来，“哦哟！你这个小孩子这么厉害的？！还敢动手了是不是啊？动手了是不是啊？要不要我报个警啊？你就是这样做生意的啊？信不信我去消费者协会告你啊？！”
男人连骂带嘲讽的说了一大堆，廖书凡也看出来了，这人也就是骂骂不会真动手，赶紧往两人中间一站挡住了两人的视线，一边拉着那男人往外走，声音低低的：“对不起对不起，他后天就高考了现在太紧张，你别跟他计较了，对不起对不起！要不你去别家看看吧！”
“高考啊！就这样还高考啊！”男人被他半推半搡的拉到店外，不知是顾忌廖书凡的体格还是真降了火，骂骂咧咧了几句就走了。
廖书凡走进屋里，见周砚站在笔架前一声不吭的低着头，叹了口气：“我觉得我有时候已经很冲动了，没想到你更冲动。亏我以前还觉得你挺胆小的呢！”
周砚低着头不说话。廖书凡有点心疼起来，他知道周砚很崇拜爷爷，也知道他把这些毛笔看的比什么都重，尽管他不是很能理解这种为了一件物品恨不得拼命的感受，但周砚这么做了，总是有他的道理的。
“你别气了，今天端午节呢！”廖书凡站在身后小心的推推他。
院子里已经传来了周师傅撑着拐杖走路的声音，远远的喊着怎么了，看起来是听见了一点动静，廖书凡趁机凑到他耳边又说了一句：“你看，把你爷爷都引来了！”周砚这才深吸一口气转过了身。
“爷爷，廖书凡来了。”周砚对着院子回了一句，周师傅便笑起来。廖书凡哎了一声，最后看了周砚一眼，用鼻子在他的鼻尖上蹭了一下，这才拽着他进了院子。
“这么早就来了？粽子还没包呢。”周师傅笑着说。
周砚已经平复了情绪，走到水池边洗了洗手，说：“没事，他就是来包粽子的，今天的粽子都是他包。”
“我什么时候说都是我……”廖书凡愣了一下没有说完，因为后面的话直接给兴奋的周师傅打断了。
“好好好！书凡还会包粽子啊？”
“……大概会。”廖书凡不大好意思的看着周师傅称得上惊奇的目光。
“东西都在买好了，在厨房呢！”周师傅又笑起来。
“哎！”廖书凡咧咧嘴跑了进去。
厨房里放着一盆绿油油的粽叶，桌台上还有一袋糯米，廖书凡好多年没摸过这些了，这么看起来还挺怀念的。周砚从冰箱里端了两个碗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厨房，转身又走回了外屋，没一会空着手又进来了。
“你刚才拿的是肉么？怎么放外面了？”廖书凡忙着在水池里洗粽叶，扭头看了他一眼。
“放不下，在饭桌上包吧。”周砚从架子里拿了个盆，把糯米一股脑的倒了进去。
“哎哎哎！”廖书凡忙不迭的抽出手拦了一下，甩了周砚一脸的水，“全倒进去啊？要包这么多么？你那冰箱挺小的，放不下这些！”
周砚推开他的手把糯米袋子放到了一边，接着往盆里加水：“还要给邻居们送一点呢，尤其是宋老叔家。”
“也是，现在全靠他们帮着照顾周爷爷呢。”廖书凡把洗好的粽叶重新放回盆子里，突然想起什么，抬起头疑惑的看了一眼装满糯米的盆，“我记得我家包粽子，糯米提前一天就泡上了，你现在才倒上水，泡不开吧？”
这话说完后廖书凡就在周砚的眼里清楚的看到一丝瞬息即逝的惊愕，接着就见他抿着嘴耳朵尖刷的红了，转身把那盆糯米推了推，半天没有说话。廖书凡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忍不住咧起了嘴：“你不会……”
“粽子，粽子下午才包呢，半天也够了。”周砚有些支吾。
“忘了就直……好好好，是下午包的！”廖书凡笑的直不起腰，看着周砚转身又把饭桌上的两个碗放回冰箱，接着一把就把他拉回了厨房，抱着亲了上去。
周砚还处于被当场揭露的尴尬状态，又被这么一抱，脸上也红了起来，故意生气的推了推他，廖书凡却毫不在意的把周砚的手拉开了，对着嘴就是一声带响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哎，你这样子真是太可爱了！”
“嘲笑别人真是太不可爱了。”周砚挣脱开来白了他一眼。
由于包粽子的计划被强行推到了下午，廖书凡索性就坐在饭桌上复习起来，周砚坐在他边上筛羊毫，周师傅也坐在床边，三个人说着些有的没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廖书凡很喜欢这种感觉，和周砚待在一起不管干什么都是好的。
午饭后周师傅便上床小睡了，廖书凡单手撑在桌上，眼皮子也渐渐的重了起来。夏天的中午就是这样，闷闷的，仿佛连空气都在躁动不安，可偏偏就是这种燥热反而让人昏昏欲睡，连脑袋带身体都不想动弹。
周砚撑着双膝弯下腰来盯着廖书凡困倦的脸，看了好一会才开口说：“你去睡会吧。”
廖书凡正犯着迷糊，冷不丁被周砚吓了一跳，瞌睡顿时没了，索性站起来活动活动脖子：“算了，去你屋里看会书吧。”
“老师不是说让这三天放松一下么。”周砚跟着他往屋里走。
“那也没让太放松啊，要不大后天考试全忘光了。”
“忘不了……那你看书吧，我去一趟实验小学。”周砚说着就拉开抽屉开始翻钱包。
廖书凡刚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一听这话又一屁股站了起来：“你去那干什么？”
周砚翻出钱包，从里面抽了几张零钱塞进裤子口袋里，看了他一眼：“去接周洲。”
“周洲？！”廖书凡顿时跳了起来，“她也来啊？不是，干嘛要你去接啊！”
“她爸妈去广东进货了，学校下午放半天假，她来过节。”周砚看着他，“你去不去？”
“这都十二点多了，她早放学了吧？”廖书凡觉得大脑有些懵，“现在还能接到么？”
“她自己在外面吃，吃完了在学校等着。”周砚抿了抿嘴，“不想这么早去接她，烦。”
“行行行，我跟你一起去。”
从毛笔店到周洲的实验小学还有几站路的距离，其实周洲自己坐车过来也行，但周师傅就是不放心，非要去接一下。廖书凡一想到整个下午和晚上都要忍受周洲的碎嘴就觉得浑身都难受起来，周砚那句说的太正确，对于周洲，一个字就可以总结的很好：烦！
不过仔细想想，廖书凡又觉得周洲也蛮可怜的，摊上那么一对爸妈，不但给小孩子树立了很不好的榜样，还三天两头往外跑，可话又说回来，幸亏他爸妈没有一天二十四小时看着周洲，就她那个妈，指不定会把周洲带成什么德性。廖书凡想着，其实周洲也就是嘴欠了点，本性也还好，小孩子么，喜欢逞能也是正常的。
不过这种想法在他一到实验小的门口就被打的粉碎了。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四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