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少年》千竹歌

36、三十六

　　过完十一点的时候一家子的人才散了。三姑和二姑一家分别回了自己的房子，大姑他们就住在了三姑家里。廖书凡帮周砚拿了个新枕头套，刚想换上的时候徐一娇突然推门进来了，廖书凡当即愣了一下：“你不是走了么？”
　　“上哪？三姑家么？”徐一娇白了他一眼，“懒得走了，今晚我就睡这吧。”
　　“那周砚……”廖书凡看了一眼床上还没收拾的被褥，心扑通扑通的跳起来，表面上依旧装的风平浪静的，“行吧，我把东西搬我床上去。”
　　徐一娇抱着胳膊靠在墙上看了他半天，看的廖书凡脸都快烧起来了。
　　“嗯，抱你那边去吧。”徐一娇把他往门外一推，关上了门。
　　周砚洗漱完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廖书凡抱着一床被子往自己那屋走的情景。
　　“怎么了？”周砚有点诧异。
　　“我大姐今晚在这边睡，你跟我挤挤吧。”廖书凡说这话的时候控制了好大劲才没有让嘴角上扬的太厉害。
　　周砚站在原地，没有擦干的水滴顺着下巴滑下来，廖书凡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就跟着那滴水动了动，像是滴到了他心坎里。“嗯。”周砚半天才应了一声，先走了两步把廖书凡那屋的门打开。
　　被子嘭的被扔到了床上，廖书凡掐着腰，忍住了回头看他一眼的冲动，就这么背对周砚站着：“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都行。”周砚的声音不大，但轻飘飘的像是羽毛挠在廖书凡心里最痒痒的地方，挠的他整个人都要瘫下来。
　　廖书凡把周砚的被子铺在了里面，一只腿跪在床上用手拉拉平：“我睡外面吧，我睡觉……不老实，睡里面怕把你踢下去……对了我半夜要是踢着你了或者打呼磨牙什么的你就直接往我脸上捶一拳就行……虽然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这毛病，我妈说我以前有来着……”
　　廖书凡语无伦次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半天没有听到周砚的回话，扭头看了一眼，就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随即自己讪讪的摸了摸头发，觉得刚才那样挺可笑的。
　　你紧张什么！跟许鹏不也一起睡过么，有什么不一样的！廖书凡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没过一会周砚又进来了，顺手带上了门，低着头始终没看廖书凡一眼，直接脱了毛衣爬上了床。在他往里爬的时候廖书凡蜷起腿让了让，面前一股洗面奶的香气和周砚的侧脸一起掠过眼前。
　　廖书凡不敢抬头，只是拿着手机点小游戏，但全身的神经却像是全长在了右边似得，对周砚在边上的一举一动都敏感起来，即便他努力的点着按键想集中注意力，却还是十分清楚的感觉到了周砚掀开被子，钻进被子，拍拍枕头的动作，甚至连周砚翻身的瞬间也没有忽略，廖书凡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导致屏幕上的贪吃蛇直接一头撞死在墙上。
　　“你要睡了么？”廖书凡捏着手机胡乱按了半天才掩饰好他那点不安的情绪，短短的几分钟，这条蛇已经被他撞死八百回了。
　　周砚靠着墙，背对着他半天嗯了一声。
　　“那我也睡了……都快一点了。”廖书凡把手机放到一边，咬了咬牙，猛地伸手关掉了天花板上的灯，随着骤然变黑的世界一头钻进了被子。
　　四周全部安静了，新年的钟声，窗外的烟火，狗叫，说话声，全都安静了。安静了，所以耳边的呼吸声变得异常清晰起来，分不清到底是谁的，但每一声每一声的都像是就喷吐在廖书凡的耳边，甚至能感觉到带着潮湿的一点点温度，一下下的吹在他的耳朵上，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呼吸，此刻廖书凡却觉得比写语文卷子还难熬。
　　真是要了命了。
　　廖书凡翻了个身，想背对着周砚，可是这下眼睛和耳朵就好像长在了后脑勺似得，整个背后都痒了起来。廖书凡索性又翻了个身，面朝着周砚。黑暗中的周砚睫毛微微颤了一下，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柔和的描绘出模糊而清晰的脸颊，廖书凡像是中毒了似得睁着眼盯着他，许久都没办法闭上，直到干涩的眼眶有些发疼了才想起来自己忘了眨眼。
　　他的心又开始狂跳起来，扑通扑通的，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炸裂一般。
　　太不一样了，跟许鹏根本就不一样。廖书凡第一次无比清楚的认知到了这一点，以至于他的身体就像是得到了一个下意识的许可，接着在大脑还没有发出指令的时候再一次的擅自行动了。
　　廖书凡把头探了过去，在唇还有一毫米就要贴上周砚的瞬间又清醒过来，猛地砸回了原地，额头惊起了一层薄汗。
　　廖书凡拼命的咬住牙克制着这种冲动，但身边那双饱满的唇在月光下映出如此柔和的轮廓，就像是一副致命的极具诱惑性的毒药，吸引着他义无反顾的想要吻上去。廖书凡觉得这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又这种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就像是一个犯了毒瘾的人似得，可问题是这毒他还没吸呢，就已经无法克制了。
　　要命了，太要命了。
　　更要命的是，廖书凡发现下半截有反应了。
　　他在心里窝草了一声，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自己，又是觉得丢人，又是觉得紧张，但这种羞愧的局面丝毫没有影响到周砚在他身边的存在感，反而愈加强烈，终于，廖书凡再次的失控了，第二次把头凑了过去。
　　周砚猛地睁开了眼睛。
　　廖书凡的脸停在了半空中，吓得差点直接砸在周砚脸上。“我……就是……想……看下窗外……”廖书凡突然庆幸这一片黑暗将他红透了的脸藏了起来。
　　周砚的那双眼清醒无比的闪烁着，目光却是飘忽不定的，没有看廖书凡，而是到处乱转着似乎不知道到底该落在哪里。
　　“……我真的……”廖书凡觉得自己越解释越乱，又是紧张又是害怕，周砚会怎么想？周砚会觉得自己是想亲他吗？也许不会？毕竟自己在他睁眼的那一瞬间就抬起头了。
　　时间随着黑漆漆的夜色一起凝固起来，廖书凡的屋里并没有暖气，但此刻他撑着半截身子露在外面竟然一点也感觉不到冷，相反的，整个人都快燃烧起来。
　　太煎熬了，太煎熬了。
　　简直要老命了！
　　“我……”周砚突然开了口，目光慢慢的锁在了廖书凡的脸上，虽然黑漆漆的看不清表情，但周砚觉得自己好像能感觉到他此刻的样子。“你……”周砚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你刚才过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
　　廖书凡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周砚说的是他第一次未遂的亲吻，顿时呼吸一滞，像是个听候发落的犯人一样僵硬起来。周砚醒着，周砚一直都醒着，很清楚的知道了他感觉所有的动作。
　　廖书凡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说对不起？说我就是开个玩笑？还是说我就是突然想亲你一下？像个傻子似得，每一种都像。这种被逮了个正着的罪恶感和无与伦比的羞耻不安在一瞬间汇集到一起，把他这颗数学满分的脑子顿时堵的停止了运行。
　　“我……”廖书凡已经我了好几次了，但依旧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而周砚就这么躺着，看着他，张着嘴，却什么也不说。
　　周砚说不出来。他想说点什么，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话到了那张原本就不爱说话的嘴边就像是遇到了塌方现场的车，硬生生的堵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出去了。
　　周砚从躺下的那刻起思维就无比的清晰，冰冷的被窝冻的他一个激灵，也许正是这个缘故，所以身边那一团火热的气息才异常惹人注意，廖书凡有节奏的炙热的呼吸声快要把他烧炸了，他强迫自己闭着眼睛，但眼睛就好像是获得了某种透视能力似得，隔着眼皮也还是能勾勒出身边硬朗的线条。周砚努力的让自己不去注意身边的那个温度，一心默念着快睡吧快睡吧，奈何越念叨廖书凡带来的那份温度就越强烈，意识就越清醒。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好几分钟，对视着，紧张着，犹豫着，混乱着。
　　直到周砚伸出手，想试试廖书凡只穿着短袖的胳膊是不是已经冰凉，廖书凡就在他的手伸过来的一瞬间突然拉住了他的胳膊，接着猛地一头窜了上去，像是一阵飓风般一头砸在了周砚的脸上，两人的鼻子哐的一声撞在了一起，但谁也没有顾及到这些，因为下一秒廖书凡的唇已经贴了上去，宛如一团火焰，用炽热的温度把两个人一起融化成了一团。
　　周砚努力的睁开眼，但他发现自己并没有任何抗拒的想法，相反，他和廖书凡一样，带着这种紧张和羞愧的心情回应着这个粗暴的毫无章法但让人无比兴奋的吻，嘴里已经尝到了血腥味，不知道是谁的，但周砚完全不想退身，只是更加积极的迎了上去。
　　真是要了命了。
　　要了命了。
　　这个如狂风骤雨般的吻只有几秒钟，但廖书凡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当他撑着头来从周砚的脸上离开的时候两个人都是气喘吁吁的，互相盯着对方，心脏疯狂的跳动着，继而突然就都笑了。
　　廖书凡笑的嘴巴快咧到了脑后，猛地又俯下身抱住了周砚，满满的吸了一口气。周砚也只是笑着回抱住了他，谁也没有说一个字打破这个难得的瞬间。廖书凡满满当当的抱着他，只觉得，啊，满世界的花都开了。
　　有些东西在心底悄悄的生根，发芽，在不经意的角落里生长着，原本以为不过是棵被遗忘的小苗，可当它偶见天日的时候你才会发现，原来不知何时起它已经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不需要对它言语什么，或许只是一个眼神，那一树的花就会心照不宣的绽开，洋洋洒洒的铺满你的整个世界。
　　廖书凡觉得周砚就是他的树，或许他在心里没察觉的慢慢栽了十几年，现在突然就开花了。
　　啊，满世界的花都开了。
　　正美着，周砚突然收敛住了笑容，有些尴尬的望着廖书凡：“你这是……”
　　“啊？……啊……”廖书凡愣了一下，接着一个鲤鱼打滚爬了起来，跪坐在床上，又一把躺了回去，用被子盖好自己支棱着的小兄弟，脸上的表情变得颇为复杂，“就是……我……”说完又嘿嘿的笑了起来，在床上翻了两下用胳膊挡住了脸，“哎哟，你别笑我……”
　　“不笑你，我也有点……”周砚半天憋出了一句。
　　“你也是啊？你也是啊？”廖书凡差点又蹦了起来，一手抓住他的被子就想掀开看看，被周砚按住了。“我也就是……不是，我还以为就我会这样呢……”廖书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也没有……我也就……一点点……哎，没了……”周砚支支吾吾的说了半天，又往被子里钻了钻。
　　这一下后廖书凡觉得横在两人中间的那点什么突然消失了，一直横在自己心里的那点东西也突然消失了，这么久以来困扰和害怕的那些问题明明没有去刻意解答，但此刻就像是根本不存在似得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从脚底灌倒头顶的甜丝丝的感觉，廖书凡觉得现在要是把他倒进来甩一甩，那甩出来的蜜能齁死一头熊。
　　“周砚，我……能再亲你一下么。”廖书凡说完这话就觉得自己挺不要脸的，但刚才那个短暂又漫长的吻已经把他亲晕了，晕乎乎的，又挺后悔的，刚才就想着亲了，赌气似得，都没来得及好好感受一下。
　　“你……要不要脸啊……”果不其然，周砚这么说他。
　　“不要了！”廖书凡干脆自暴自弃的说了一句，脖子往前一伸就又亲了上去。
　　这次没有了方才那种快要崩溃的紧张和恐惧，廖书凡慢慢的亲了上去，贴着周砚的唇碾了好几圈，仔细的感觉着，混合着奶香的周砚特有的气息将他包裹的满满的。廖书凡隔着被子伸出胳膊，试探的将周砚拉近一些，见他默许了，干脆就掀开自己这边的被子钻到了他的被筒里。周砚身上的肉没有他那么硬邦邦，捏起来还挺舒服的。
　　这一亲就像是开了闸似得收都收不住，亲完了还想亲，两个人一直亲来亲去了好几次才算消停下来。廖书凡的小兄弟还精神着，但他不敢有什么别的动作，也不是很清楚下面该怎么办，虽然朦朦胧胧的有个想法，但真正实践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最终廖书凡还是爬下了床，套上外套像是逃跑似得说了一句：“我去一下厕所……”
　　“你去厕所干什么？”周砚也坐了起来。
　　“哎……”廖书凡挺苦恼的看了一眼支起来的睡裤，又不大相信的看了周砚一眼，顿了一会说，“你真的不……什么么？”
　　“不……什么？”周砚有些茫然的重复了一遍，说完又低着头笑了一声，“还行，有点……什么的，不过一会就好了。”
　　“那我怎么……”廖书凡说着就要开门，被周砚一声喊住了。
　　“大半夜的，你去厕所……那什么，万一有人出来上厕所听见……”周砚说一半脸就红了，这话说出来觉得挺不要脸的，可不说又不行。
　　廖书凡在门口转了一圈，憋的直喘气：“那……我去院子里……哎！”说着廖书凡猛地停了声，抬头看了看周砚，像是不甘心似得突然就扑到了床上。周砚正靠墙坐着呢，突然就看到他跟大狼狗似得窜过来了，下意识的往边上一躲，廖书凡扑了个空，一头正好撞到了周砚身后的窗框上。
　　“我草！”廖书凡捂着头就跪下了。
　　周砚吓了一跳，脸色白了下来，勉强的笑了笑：“……我就是下意识……你没事吧？”
　　“周大研，你太狠了……”廖书凡龇牙咧嘴的揉了揉额头，表情挺痛苦的，“我又没想把你怎么样！”
　　“我也没想到你没刹住车……”周砚帮着他一起揉了揉，“要不去找点药？”
　　“算了算了……”廖书凡重新钻回了被子，意外的发现这一撞倒是把小书凡给撞回去了，“没事，没破皮。”
　　两人重新躺下了，但四只眼睛相对而视睁的老大，似乎谁也舍不得睡着，谁也舍不得闭上眼，就这么互相看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心里面被填的满满的。
　　冬天的夜很长，两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廖书凡在意识迷迷糊糊的时候想伸手搂着周砚，但又怕第二天早上被破门而入的爸爸妈妈姑姑爷爷看见，硬是把手贴在了自己的被子里。可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廖书凡惊奇的发现自己的胳膊还是搭在周砚身上的，隔着被子搂着，鼻子尖都快贴到他脸上去了。
　　隔壁传来了爷爷和三姑的大嗓门，廖书凡赶紧做贼心虚的把手收了回来，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有人进来，但心里面又觉得舍不得，正左右犹豫着，突然就听见门被悄悄推开了。

作者有话说

　　终于到了这个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