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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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不是……”廖书凡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又拍了两下被自己压变形的床单，也不知道这会是该先解释趴床上还是亲手机。
周砚只是惊讶了一秒钟就恢复了正常，从床上抱了床被子往外走，又说：“快去洗吧。”
廖书凡咳了一声，虽然没什么，但他还是不想周砚有什么误会，于是毫不犹豫的把许鹏卖了：“我刚才跟许鹏打电话呢，他喝多了在撒酒疯！就是个神经病！”
“听出来了，他嗓门大。”周砚走了两步又退回来，“你要换衣服么？上次那套红在柜子里。”
廖书凡见他不大在意，心里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小小的失落，说不上是为什么，回过神来想起拿套大红的内衣，有些嫌弃的咂咂嘴：“你就没有别的颜色了吗？上回我穿着就觉得自己跟圣诞老人一个样。”
“就那套是新的。”周砚白了他一眼，“不穿就光着。”
“我还是光着吧。”
等廖书凡洗完澡出来周砚已经躺外面床上了，大概是怕挤着周师傅，整个人缩在床边，看得廖书凡直觉得他会掉下去。
“哎，要不你睡屋里，我在这睡吧。”廖书凡推推他。
“你块头太大，得挤着爷爷。”周砚拉拉被子，又冲他摆摆手，“行了你去睡吧，两点了。”说完就闭上了眼，廖书凡再喊也不吱声了。
周砚的床挺老了，不知是哪个年代留下的，一翻身就嘎吱作响，廖书凡躺在上面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睡不着就想翻身，越翻身越睡不着，到最后只好睁着两只眼望着天花板发呆。
廖书凡不是第一次睡别人的床，许鹏的床睡过八百遍了，但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心里痒痒的，甜甜的，有点紧张有有些亢奋，鼻子里满是床上淡淡的香气，让他控制不住的去想周砚是不是也是这个味道，这么想来想去的脑子就兴奋起来，廖书凡吸吸鼻子，下次找个机会凑近闻闻好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廖书凡顶了两个老大的黑眼圈，在镜子里对着自己瞅了一眼，弄的跟纵欲过度似得连他自己都觉得惨不忍睹。
早上太阳不错，周砚把周师傅推进院子里晒太阳，现在周师傅已经能扶着东西走两步了，整天就想站起来，平时宋老叔没空扶他走，周砚也不放心让别人扶着，周末可逮到机会了，架着周砚满屋子跟散步似得乱转。
“回头叫医院给你拿个拐杖吧，撑着的那种。”廖书凡一出去就看见一老一少在院子里转悠。
周师傅乐呵呵的冲他招手：“来得早啊？”
“我昨晚就没回去……”廖书凡挠挠脖子，接着又皱皱鼻子，“这什么味道？一大早的谁家烧鸡呢？”
周砚冲墙外面努努嘴：“刘奶奶家的，儿子每天早上烧菜留给她中午吃。”说着目光又移到他身上扫了一眼，垂下眸子，“昨晚谢谢，打扰你了。”
廖书凡愣了一下，咧嘴笑起来：“嗨，跟我客气什么，我可是你们家半个孙子！”
“本来你正在外面吃饭吧？”周砚突然说了一句，眼睛依旧盯着地面。
“嗯……跟许鹏他们一起吃点。”廖书凡这么说着又想起来卢莛了，自己吃一半就跑了不知道她爸会不会觉得自己没礼貌？接着又想起来跟许鹏约好了去他家，不过这会廖书凡还不想走。
手机震了两下，廖书凡拿起来瞅了一眼，居然是卢莛发来的，问了个早安，正纳闷呢，接着后面又来一条说是发错了。廖书凡心里好笑，看着挺端庄的一个女孩子，干事情怎么也没头没脑的。
出去买了个早饭后廖书凡就回去了，虽然他挺想待在周砚家里的，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找不出什么理由，索性去了许鹏那，高三作业明显多了不少，两人也没什么时间浪，一整天都趴在屋里写作业，理科归廖书凡文科归许鹏，完了再换着抄。
在许鹏那住了一宿，第二天他要上补习班，廖书凡便自己回了家，往床上一倒，觉得都快不认识自己这床了。
廖书凡摸着床上有点硬的铺垫，突然就有些怀念周砚软绵绵的床，以及那种淡淡的香气，这会突然就一股脑的把廖书凡包裹了起来，赶也赶不走。廖书凡笑了两下，没由来的。
昨天到现在都没见着周砚，不知道这小子干嘛呢，这么想着廖书凡拿出手机就想给他打个电话，刚翻到名字又停下了。
打电话？打过去说什么？问你在干嘛呢？听着多傻！要不问题目？也傻！廖书凡举在空中的手又放了回去，叹口气，莫名其妙的就烦恼起来，一下子又想到晚上可以去蹭饭，这么一想又高兴起来，随后再一想自从周师傅生病后自己还真没法去蹭了，心情又差起来。
廖书凡终于感觉到了，自己这种状态有些不对劲。
其实平时在学校跟周砚的话也不多，但坐在他后面就这么看着心里也是踏踏实实的，周砚逐渐变得像一团火球，接近他方圆十米就能感觉到，会高兴，会期待，也会不自在。具体是哪种情绪更多一些廖书凡说不上来，但他知道这不对劲。不对劲但是不敢也没想着再往下思考，有些东西，在有些时候，这么朦朦胧胧的就够了。
但不论廖书凡自己怎么想，总有个地方在角落里呐喊着不够！还要更多！具体怎么个更多法不知道，但他知道，现在这样那个角落是觉得憋屈的。
中午周砚是肯定要回去的，晚上又不上晚自习，周师傅整天扶着墙练习走路，周砚自己都经常随便在外面吃点就解决了，别说让他去家里吃了。
有时候廖书凡也会想拉着周砚一起去小饭馆，只有他俩还好，但凡有第三个人就肯定拉不动了，可廖书凡偏偏有不少朋友，除了许鹏，班里还有大半的人跟他关系好，大家经常三五成群的去搓一顿，廖书凡只能跟去。只有周末廖书凡才能找到机会去给周师傅帮帮忙，这大概是他最高兴的时候了。
廖书凡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就连许鹏都看出来他最近有些闷闷的。
“凡哥，我发现你近来情绪不高啊，是不是遇上事了？”许鹏拿书挡着脸悄悄问他。
讲台上物理小胡子正说的吐沫飞溅，那一口流利的方言普通话砸在第一排的学生桌上，一字一个洞。廖书凡听的有些心不在焉，随便应了一声：“没。”
“你别骗我，真要有什么事我肯定站你这边的，别自己憋着啊！”许鹏压低声音。
廖书凡终于赏脸瞥了他一眼：“怎么我就非得遇上事啊？”
许鹏一脸理所当然：“你看孙奇胜还不知道出什么招呢，我告诉你，自打那次晚上过过招后，你遇上什么事我都不惊讶。”
廖书凡笑了一声，趴桌上偷偷的骂了一句，又说：“我发现你现在管的比我妈都宽，更年期啊？”
“草我在关心你！”许鹏一不留神提高了音量，小胡子猛地停下来，转身一个粉笔头飞了过来，正砸在许鹏脑袋上：“小许，你来说下这题！”
“百发百灵啊……”许鹏抓抓脑袋，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捧着卷子支支吾吾了半天。廖书凡正幸灾乐祸呢，就见小胡子又是一嗓子：“大廖，你来说！”
“草！”廖书凡小声骂了一句，蹭的站起来，小胡子刚才在说什么他是一句没听，这会正好跟许鹏站一排。
廖书凡倒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但猛一抬头，就见隔着三排的地方周砚那双眼睛正望着他呢，脸上顿时刷的就烧了起来，抓起卷子胡乱扫了一眼，心里扑通扑通跳的飞快，也不管是哪题，嘴巴在脑子前面先开了口：“这题啊就是……”说了半句有哑巴了，到底是哪题啊？但他脑子一转，又接下去，“别急我整理下思路！”
这会功夫他前面那位仁兄已经转过头来了，侧开身子轻轻的往自己卷子上敲了两下，廖书凡飞快的扫了一眼，清清嗓子就说起来：“这个第三题是这样的，这其实是两个动滑轮一个定滑轮的滑轮组……”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后小胡子还挺满意，招招手让两人都坐下去了。
“你太能编了……”许鹏感叹了一声。
廖书凡没说话，再抬头见周砚还看着自己呢，嘴角勾了一下不知道在笑什么，就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抓了抓头发一胳膊趴回了桌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跟就被滑轮碾过似得。
放学的时候廖书凡想去问问他笑什么，刚想站起来呢，窗户外面突然来了个人，冲着里面一招手，周砚立马就跑出去了。廖书凡屁股刚抬起来一半，愣了一下又坐了回去，看着窗外那人心里老大不乐意。那谁啊？
说了一会周砚又进来了，从包里翻出个袋子拎了出去，廖书凡装作不经意的晃悠到门口，斜着眼睛一瞅，觉得那人有点眼熟，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是那天在张老头店门口碰见的两人之一，没想到也是学校里的。这么说来估计是找周砚说生意的事？廖书凡顿时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关系到钱当然积极了，当然要立刻就跑出去了，跟那人本身又没什么关系。
谁知道那人说了一句什么后周砚突然皱起了眉毛，继而整个人都有些颤抖起来，黑着脸问了一句：“什么？”
那男生没理会周砚的异常状态，只是抱着胳膊重复了一遍，颇有些不耐烦：“我让他都刻上自己的名字了，就跟你说一声，拉着个脸给谁看呢！”
下一秒周砚突然一把推了过去，那男生没有准备，一个踉跄撞在了墙上，手里的袋子晃了一下掉在地上，里面滚出几支毛笔。廖书凡一眼就看出来都是摆在周砚屋里的，顾不得惊讶赶紧弯腰去捡，接着就见那男生一拳头往周砚身上过去：“你他妈活的不耐烦了？”
周砚没有躲，反而冲了上去抬拳就打，两只眼睛都快红了，一边喊着：“把东西都还给我！全部都还给我！”
走廊上有不少学生，有些认出那男生是十二班的，都吓得不敢上前，只在边上劝着。廖书凡不明白怎么回事，只能拉住那男生不让他出手，嘴里嚷着：“嗨，兄弟，有话好说啊！”
那男生斜了他一眼，停下动作冲周砚一指：“我他妈最近忍你很久了，别以为找着靠山了就能飞了！”说着突然往前猛地迈了一步，贴着周砚扬起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一声清脆的啪，廖书凡就看见周砚脸上瞬间红了半边，顿时觉得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什么冷静条理都没了，胸口快炸裂了似得想都没想就一把扣住了男生的肩膀往后一拉，扭着人胳膊就往墙上狠命一撞：“我草你大爷敢动他！？”
“廖书凡！”班长何加伟吼了一嗓子，廖书凡被这一声喊的一个激灵，一松手，就见那男生顺着墙就滑到了地上，捂着胳膊蹲在那半天出不来一个声。
周围看热闹的劝架的都围了上来，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还是何加伟眼珠子一动赶紧架起那男生就往楼梯口走。廖书凡反应过来，冲人群拍拍手：“没事了没事了都散了吧！”然后赶紧跟着跑了过去。
何加伟没把人拉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里，那男生终于哼哼了两句，目光还有点涣散。廖书凡凑过去刚碰着他就听他喊了一声：“疼！”
何加伟扫了廖书凡一眼：“膀子折了。”
“不至于吧？”廖书凡有点傻眼，虽说自己刚才确实使了蛮大劲，但这人就这么不经撞？
“还不至于！你刚才那表情跟要杀人似得自己知道吗！我还以为你要撞他的头呢。”何加伟叹了口气，又转向那男生，在他脸跟前打了个响指，“哎，同学，我知道你是十二班的，要说吧，今天这事是你不对，跑到我们班门口闹，从来也没这样的，现在你打也打过了，自己又受伤了，说出去也丢人，不如这样吧，我把你送我爸医院去，你也别嚷嚷了行不？”
那男生想说什么，就听何加伟又接到：“你放心，反正也不用你掏钱。我爸就是骨科的，你这点小伤在行，安安静静的很快就接上了，不过要是你乱闹腾胳膊接不上了别怪我。”
这番话连哄带威胁的，那男生最后还是闭了嘴，狠狠的瞪了廖书凡一眼，目光徒然犀利起来，看向廖书凡身后。
“周砚！”廖书凡一扭头，赶紧把周砚拉到边上：“你别过来啊，人家要揍的就是你。”
周砚低着头不说话，脸上灰蒙蒙的看不清情绪。
“你等会，我把人送医院去。”
廖书凡说完又折回去，跟何加伟两人一左一右扶着那男生往楼下走。周砚有些不安的扫了他们一眼，静静的跟在了后面。那男生就忍不住的回头看他，目光里满是说不清的愤怒，想说什么，被廖书凡一眼瞥得又咽了回去。
索性伤的不是腿，四个人悄悄的出了校门也没有老师发现，打了一辆车开到医院门口，廖书凡突然感叹了一句：“早知道你爸是这的医生，那会……”话说了一半感觉到周砚盯着他，扭头对视了一眼又闭了嘴。
“那会什么？”何加伟不大在意的问，一边挂号。
“没什么，我就想着以后生个病住个院的可以找你走后门！”廖书凡笑嘻嘻的一胳膊揽到他肩上，“给配个高级病床高级大夫！”
“拉倒吧！还高级病床呢最多给你插个队！”何加伟拿着挂号单往电梯口走，几个人都跟了上去。
何加伟直接挂的他爸的号，那男生被拎着胳膊看了一圈，又拍了片子，最后打上了石膏。临走的时候何加伟又问了他一句：“还记得你这胳膊怎么成这样了吗？”
那男生犹犹豫豫的看了几人一眼，忍着气说：“知道，脚滑摔的。”
何医生拍拍他的背，笑了笑：“以后注意点，过阵子来我这检查。”
放走了那男生后何加伟这才转身面对着剩下两人，欲言又止的看了周砚一眼，转向廖书凡：“这事我不会跟老徐说，你下次……别这么冲动行么！”
廖书凡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的，突然就没有留任何余地的冲了上去，有些没意思的摸摸脖子：“我多少年打架都没这么冲动过了……”说着瞥了一眼周砚，人家依旧垂着头安安静静的站在边上。
何加伟要回学校，这个点周砚原本应该已经到家了的，耽误了这么久这会才匆匆的往回赶，廖书凡想了一下，跟着周砚一起回去。
路上周砚一言不发，一下子变回了半年前的样子，廖书凡知道他估计心里不痛快，也没问什么，只在下车的时候说了一句：“中午我去看看爷爷，没意见吧？”
周砚点点头，然后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走在巷子里。
“到底怎么回事？”廖书凡还是没憋住，“那人我记得，不是跟你一块做单子的么？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眼睛跟狼似得都绿了。”
周砚目不转睛的盯着脚下的路，半个字也不回他。
廖书凡其实挺讨厌他这种状态的，有一点什么就立刻像茧一样把自己紧紧包住，一点缝也不漏给外面，真怕有一天把自己闷死。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就好像他努力了这么久觉得终于跟人家成了好哥们，结果一扭脸才发现两个人的距离还是那么远，其实他对周砚还是一无所知。
“哎，有什么事你得告诉我知道吗？别等到下回又来个人我把人家腿也打折了都没明白是为什么。”廖书凡觉得心里有点窝火，猛地停下脚步，一把拽住周砚，认认真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周砚，你看着我。”
周砚被拉的一顿，站住了脚低着头，打死不愿意把目光抬起来。
“你看着我！”廖书凡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我又不是鬼你看一眼怎么了？”
半天周砚才缓缓的抬起头，漆黑的眼睛里闪了一下。
两人目光相接，廖书凡就觉得一瞬间像是被机关枪扫射了一般胸口剧烈起伏起来，周砚的目光太沉又太躁动，可以感觉到他跟自己一样的紧张，想拒绝却又有些期待。两人就这么沉默的对视着，傻愣愣的站在巷子中间，任边上的行人投来好奇的打量。
“有什么事你得告诉我，告诉我，好么？”廖书凡死死抓着他的胳膊。
其实他已经想移开目光了，但又觉得这个时候不能退缩，周砚已经躲在茧里了，如果自己不变成一把刀，怎么割破这个茧把他拉出来？廖书凡不知道有没有更适合的方式，但他只想把周砚拉出来，哪怕这把刀在割破外壳的时候会不小心划伤里面的周砚。
周砚盯了他好一会，廖书凡甚至感觉到自己手心里的胳膊在颤抖，能感觉到他脸上的挣扎跟恐惧，在努力的想张开嘴。廖书凡突然觉得有点欣喜，并不是只有自己一厢情愿想割开茧，周砚也想钻出来。
“他们……要在我的笔上刻另一个人的名字。”周砚终于开了口。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十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