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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

  •   白玊的预感在这一瞬间被印证,可她异常平静,像面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一样拿出礼貌淡然的语气与笑容对他说:“我叫白玊。”

      许向弋并不是没认出她,而是根本不记得她了。

      做陌生人对她而言或许更轻松一点,白玊这么安慰自己。她关心许向弋失忆的缘由,但更强烈的念头,竟然是如释重负。他完全不记得关于她的种种,也应当不会像分别时那般厌恶她吧?

      “我叫白玊。”

      她这么说时,许向弋与每一个初次听说这个名字的人一样,在脑海里搜寻读音对应的汉字,而后不确定地询问:“白素贞的素?”

      白玊也同每一次跟人解释的那样说:“不,是很像‘玉’的那个‘玊’,不过那一点在‘王’的右上部分。”

      “是什么意思?”

      “有瑕疵的玉。”

      “唔,挺不寻常的,”许向弋倚着窗咕哝了一声,“不过名字这个东西,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罢了。”

      白玊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没多久,出租车驶入小区,停在一栋高层公寓楼下。白玊付了钱,带许向弋上楼。她的住所并不大,是最普通的那种单身公寓,一室一厅,带个很小的阳台。她打理得很好,阳台种了些花草,边边角角收拾得井井有条,空间不大,却不给人逼仄的感觉。

      许向弋踩在门口的地毯上,像是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一般迟迟迈不动脚步。

      白玊从鞋柜里拿拖鞋给他,“怎么了?”

      “没什么,”许向弋摇摇头,调整了表情,“我可以摘口罩吗?”

      “当然。”白玊接过他的口罩,丢进垃圾桶,又把伞撑开放在阳台沥水,“浴室在这里,我给你拿新浴巾,你先洗个澡,吃了药就去睡觉吧。”

      但许向弋站着没动。他面色不太好,嘴唇格外白,两颊浮着一层病态的潮红。

      白玊拉开椅子让他坐下,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比刚才更烫了些。她忧心忡忡地收回手,“很不舒服吗?要是你太累不想洗澡的话就直接去睡吧,我把药给你拿进去。”

      许向弋低垂着脑袋,突然伸手一揽,圈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一带。

      白玊重心不稳,跌坐在他腿上,“你做什么……”

      她只觉一股电流从脚底直通头顶,本能地挣扎起身,却仍比不过他箍在腰间的力气。他的表情皆隐匿在额前的碎发之下,她看不清,唯有炽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脖颈,又近了一些,几乎要将她灼痛。

      “你喜欢怎么来?”柔软的嘴唇顺着她的下颌线往下,在她脖颈上游移,时而靠近,时而远离。他把声音放得很低,沙哑的声线在此刻听来有种异乎寻常的性感,像是情人间的喃喃细语,“去卧室?”

      “许向弋!”白玊的脸“噌”地一下红透了,眼里充满惊惶与恐慌。她用力推开他,抓住他手臂松懈的时刻猛地站起来,退离他双臂可及的范围,“我不是要这个!”

      许向弋没有再去拉白玊,只是摸了摸脖子,说了声“对不起”。他垂头看了一会儿地面,而后才慢慢地抬头直视她。他的眼角发红,瞳孔中充斥着茫然与迷惘,轻轻地叹了口气,“可我也只有这个了。”

      他好似深山中一只受了枪伤的鹿,伏在泥泞的地面,以一对被泪与血浸润的湿漉眼瞳注视途经山林的旅人。然而他未尝想过,救助他的旅人,曾是一位手中持枪的猎人。

      白玊从方才的惊吓中平复,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带你回来,是不想看着你为了能够做你喜欢的事,而被迫去做你不喜欢的事。”

      许向弋的眼里依然迷惑。

      “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要求你去等价交换的。”白玊拉了另一把椅子坐下,往桌上一只干净的玻璃杯里倒了些温水,推到他面前,“你要是不想欠我,就等病好后唱首歌给我听吧。”

      许向弋怔怔地盯着她,感冒头晕减缓了他的反应速度,他过了片刻才听懂了她的话似的,将那杯水一饮而尽。他抿着唇,想说些什么,白玊却已经站起来,“洗澡吗?”

      他点点头,发现喉咙已经涩到无法发声。

      “浴室在那边,你先去放水,我给你拿浴巾。”

      许向弋听话地走入浴室。

      浴室门内响起哗哗水声。白玊从柜子里找出一板退烧药,剪下今晚吃的量放在装了大半水的玻璃杯旁。

      这房子从来只有她一个人住,就连妈妈也很少过来,如今突然多出一个男生,简直离谱。她摸着仍然发烫的耳根,心跳并没有比他触碰自己的时候更慢。冲动行事带来的不安与惶然如同鸡尾酒的后劲一般,丝丝绕绕地拉扯着她的神经,拽她下坠。

      白玊回想起那双鹿一般漆黑而湿润的眼瞳,有时竟会忘记自己曾是那个开枪的猎人。纵使她早已丢弃了那把被她误触板机的猎|枪,成为一个游荡在溪涧边的旅人,但迸溅的鲜血是真的,响彻耳畔的哀嚎也绝非虚假。

      她清楚她并不是在做他的救世主。只因他的忘却,她才能借此套上一副良善而又虚伪的皮囊,去赎自己的罪过。

      ***

      许向弋走出浴室的时候,白玊正开着电脑查资料。因为洗澡之前顺手洗了衣服裤子,他浑身上下只围了一条浴巾,见到她有些羞赧地抓了抓头发。

      未完全擦干的水滴沿着他的胸口缓缓流下来,滑进浴巾的间隙中。白玊别开目光,把桌上的药和水杯推到他面前:“吃完药就去睡吧,明早需要我叫你吗?”

      许向弋摇了摇头,一口吞了胶囊,灌下整杯水,瞧见沙发上堆了条被子,不假思索地走过去。

      白玊伸手拦他,“你睡卧室。”

      许向弋的反应有些迟钝,歪着脑袋望着她,慢慢地吐出一个字:“啊?”

      这神态和语气,像极了小时候。白玊保存了手头的文件站起来,音色里裹着一种不自觉的温柔,“床都铺好了,你好好睡一觉,病就会好了。”

      许向弋点点头,跟她走进卧室。

      开了灯的卧室里并没有乱堆乱放的杂物,床头柜上放了一只水罐,怕他半夜起来口渴。许向弋在床沿坐下,滞了几秒问:“一起睡吗?”

      他双颊的潮红仍不消退,眼瞳湿润,对焦有点散,浮着困倦。

      “几岁啦?”白玊拿来体温计给他测温度,三十八度二,已不算低烧。她顿时心惊,“不然……我还是带你去医院吧?”

      “别,”许向弋条件反射性地摇头,钻进被褥,抽出围在腰间的浴巾,“药都吃了,我睡一觉,明天就能退烧。”

      “行吧。”白玊哭笑不得地捧着半湿的浴巾,“我帮你拿冰块。”

      把冰块装进冰袋,她想起许向弋头发还没干,又拿了吹风机。她离开卧室时没关门,向内望一眼,躺在床上的人闭着眼,似乎已经睡了。她轻手轻脚地走近,坐在床的边缘,开了吹风机的最低档位,一点一点拨开他的头发吹。

      许向弋没有睡熟,在她的指尖碰到额头时就睁开眼。

      “头发没干,就这么睡不太好,”白玊的说话声被吹风机的热风盖过,含含糊糊的,“等会儿拿冰块给你敷着,稍微舒服点。”

      许向弋翻了个身,闭眼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温和的风和微凉的手让他的心变得柔软,也牵起了一点过往,“我以前发过一次高烧,大概在我十五六岁的时候。”

      “嗯。”

      “那时候……我好像烧得快晕过去了,一会儿发冷一会儿发烫,被单都打湿了。我妈妈怕我着凉,就给我换了套被单,又找人去医院附近的超市买了个吹风机,坐在床头给我吹头发。”

      吹风机的风停了,白玊默默收起插头,问句的尾音在突然安静的房间里隐隐发颤,“你那次发烧……之后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吗?”

      “好像没有。”

      “嗯,”白玊让他躺平,把冰袋搁在他头顶,缠好吹风机的线,离开房间,“睡吧。”

      关门时白玊帮他熄了灯,忍不住再看一眼,想看看他有没有睡好,是不是乖乖顶着冰袋。客厅的一束光穿过门留下的缝隙投在床头。她在回头的同时,他也在看她。

      许向弋好像有所预料一般在她视线移开之前叫住了她,“姐姐。”

      “嗯?”

      “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嗯。”

      “你为什么愿意带我回家?”

      要是许向弋早开口三分钟,白玊不一定能够答得上来。但问题的到来,刚刚好在这个时刻,没有早一点,也没有晚一点。就像许向弋那次几乎到达四十二度的高烧也并没有带走别的什么,却唯独让他忘记了她。

      因此白玊可以把荒诞的真话用轻松的口吻讲述出来,不必背负太多顾虑。

      “因为我之前也有个认识的弟弟。他……跟你长得有点像,但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真的是弟弟吗?”许向弋不信,“不是你喜欢的人?”

      白玊轻轻笑了笑,阂上了卧室的门,“晚安。”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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