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可及》黄豆大金牙

21、游行

　　从九层楼的高度望下去，长长的游行队伍一眼看不到头，打头的两个男生高举着横幅，白底红字，煞是夺人眼球。

　　队伍前面的男生，紧握拳头，振臂高呼：立刻释放郑元植老师，抗争到底，决不妥协！

　　后面的人群挥舞着手中的旗子，群情激愤，学生们大声喊着标语，声浪一阵高过一阵：抗争到底，决不妥协！

　　漫天的传单，落在地上，却无人敢捡，街边行人唯恐避之不及，生怕被不知道躲在何处的特工请到76号。

　　宋红菱看着下面的游行队伍，微微皱眉：“郑元植？”

　　咿咿呀呀的唱片机费力的转着，杨景修不紧不慢的收拾着桌上的电台。

　　“圣约翰的教授，听说是酒后失言，大骂汪精卫，说他沽名钓誉，打着爱国的旗号，行的却是卖国之事。结果不知道被什么人告密，现在在76号扣着，这几天这事闹的是沸沸扬扬。”

　　杨景修脸色浮现出一丝不屑的笑意。

　　“这郑元植来头可不小，被捕当天，汪精卫亲自打电话要76号立刻放人。一群蠢货，自以为抓了个穷书生，想要敲山震虎，这没想到是个烫手山芋。昨天晓农传来消息，现在76号倒是想放，可人家赖着不肯走了，非要讨个说法。”

　　他抬头看向宋红菱，窗外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迷人的曲线，她盯着游行的队伍，沉默不语，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

　　柜子上的时钟滴滴答答的向前走，杨景修迟疑片刻，还是说了自己的想法。

　　“红菱，如果…我是说如果，他死在76号，消息传开，舆论会对我们更有利。”

　　宋红菱愣了一下，有些意外杨景修竟会有这样的想法，嘴唇微抿，低声轻语。

　　“人在76号，我们无法接触到，更何况…我们没必要这么做。”

　　对于这个答复，杨景修毫不意外，在长沙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宋红菱是不同的。

　　杀人，这个军统最常用的手段对她来说，似乎只是万不得已的选择，

　　“好，我听你的。”

　　盯着窗外狂热的人潮，宋红菱脸色蓦地一变，身体前倾，向下望去。

　　“怎么了？”杨景修起身，走到她身边。

　　“我好像看到何丽莎了。”

　　杨景修一听，也起身凑前仔细看

　　“不应该吧，会不会看错了。”

　　“可能我眼花了。”虽然这么说，可宋红菱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虽然她利用何丽莎来接近何绍光，但她并不希望这个单纯的姑娘裹到复杂的局势中。

　　示威队伍中的何丽莎兴奋极了，参加这样的活动，让她感觉自己不再被同学排斥，而是他们其中的一员。人群中，她是这样的自由。

　　然而，这自由是短暂的。

　　尖锐的哨声传过来，听上去很远。何丽莎疑惑的四处张望，以为出现幻听。然而下一秒，整齐的游行队伍扭曲四散。

　　“封锁了！抓人了！”她听不清是谁在高喊。

　　慌乱中，她失去了紧握着的同伴的手，密集的人群铺天盖地的向她涌来。

　　她想高声呼喊同伴的名字，可在混乱的人潮中，她几乎快被压扁，肺部的空气挤压殆尽，她发不出一丝声响。

　　无措的随着人群移动，没有一刻喘息的机会，密集的人群中找不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只有一张张扭曲的近乎变形的脸。

　　耳边是绝望的哭喊声，额头挤出细密的汗，脸憋的通红，何丽莎找不到方向，只是凭着求生的本能，向前挪动，突然，不知道踩到什么东西，整个人失去平衡，向下倒去，一瞬间，她绝望的闭上双眼。

　　一双有力的手伸过来，及时搂住了她的腰，将她捞了起来，避免她被踩成肉泥的悲惨命运。

　　何丽莎下意识的抓紧这个人的手，男人搂着她，坚实的臂膀顶住身后推挤的人群。

　　一步一步，他们慢慢远离拥挤的中心地带。

　　汗水模糊她的视线，扬起头，只能看到男人紧绷的下颌角。

　　华懋饭店门口，身材高大警卫提着警棍，制止人群的涌入。

　　何丽莎听不清他的话，只看到，男人嘴一张一合冲警卫说了些什么。那印度人竟然拉开封锁线，让他们进入。

　　新鲜的空气向她涌来，何丽莎全身汗湿，面色惨白，紧绷的弦终于松下来，突然有些站不动了，腿一软，她再也撑不住了。

　　意识消失的前一刻，她终于看清男人神色关切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