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往生的残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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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说的问题，就是这个？ ”
东方漠手中握着一枚水球，目光一转不转地盯着那支离破碎的残魂。他适才听陆鸣儿解释完了，便让凤归颜也给他凝了一枚“通灵珠”，此刻便紧紧握着，侧头看那三人。
凤归颜点头，又道，“它被人下了断生咒，魂魄被束缚在此处，若不是宝宝修成了驭鬼皇，肉.身贯通阴阳，它就算永世受此折磨也无人知晓了。”
东方漠暗吸口气，饶是他再铁石心肠，这惨状也实在不忍多看。他转开眼看了看四周，皱眉道，“这禁地里怎么这么多尸首……”
“都是泡制失败的药人，我查看过，”十七走过来，说道，“只是这些药人有个共同之处，便是腹腔被挖空过，骨盆都是碎的，倒是看不出拿去做了什么。”
东方漠朝脚边的几个骸骨走过去，蹲下来看了看，忽然一怔，伸手抓起一个头骨，皱紧了眉。
“怎么了？”陆鸣儿小心蹭过去，小声问。
“这个人……”东方漠不太确定，又翻过那人骨架，仔细看了看它背后的肩胛骨，顿时目光一颤，惊诧道，“这是姚远山！”
凤归颜和陆鸣儿一脸莫名，只有十七愣了下，惊疑道，“你是说昆仑派的前任掌门姚远山？”
“没错，”东方漠抚过那肩胛骨上被洞穿的几个窟窿，将手指穿插.进去，沉声道，“是我杀了他，我记得很清楚。”
只有十七知道他的真正身份，这会儿也想了起来，便没再多问。陆鸣儿因为老爹退隐江湖的缘故，对武林中事不是特别清楚，凤归颜更是不懂，东方漠便解释了一番，“这人几年前率领昆仑派的弟子向我挑衅，我不耐烦，就把他杀了，”他抬起那颗头骨，翻转过来，众人这才看清那颈项之处竟是穿了五个黑洞，和那肩胛骨的窟窿差不多形状，“他死了之后，昆仑派那些鼠辈便立时逃了，尸首我让人草草丢了出去，不知怎么会流落到这里。”
陆鸣儿呆了好半天，才喃喃一句，“你、你还会使这么阴毒的功夫呢……”
五指穿骨，可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的武功，东方漠眉峰一挑，没有多说，只又查看起其他的尸骨，很快便又辨认出一些，边走边道，“这是杨牧，手臂奇长，腿又奇短，生得怪异，倒是好认。他几年前突然失踪，至今一直没有消息。这个……莫不是通天教的阿姑露？阴阳双性，肩膀宽阔，骨盆也宽大，手是男人的手，腰身倒是细窄……没错，应该是他，他三年前被九虚道长一剑杀了，这脖子是断的。”
他转了一大圈，认出不少人，越看越是心惊，“这些人不是普通的药人，在江湖中都是有名气的，这药人谷收集这些武人的尸体做什么？还挖了他们的腹腔……”
十七也认出一个，指着其中一个矮小的尸骨说道，“这应该是寒潭童子，他武功倒是平平，内力异常深厚才闯出了名堂……这些人的名声有好有坏，武功有强有弱，没什么共同点，怎么就都聚在这里了？”
其他人也想不通，陆鸣儿只忧心道，“反正这药人谷问题大了，恩公你真要吃他们的药人么？我总觉得不对劲……”
东方漠沉默一会儿，闭了闭眼睛，“不吃是等死，吃了或许有一线希望……”话音一顿，又摇摇头，“再说吧，我们先出了这么迷阵再说。”
凤归颜瞥了眼他手里的摄魂鼎，说道，“这残魂叫得宝宝浑身难受，麻烦你先把它收进鼎里，我们再想办法出去。”
东方漠嗯了一声，走到那残魂边上打开鼎盖，将那四散各处的残肢一个个吸收进去，没有启动炼制的机关，就让它这么待在了里面。那惨叫声总算是停了，众人耳朵被折磨了一夜，终于清静了，也有了些精神。
“没试试看原路返回么？”东方漠将摄魂鼎收好，回头问。
“看不清路，”十七走在前面，又在地上摆了个标记，“我们走了四十多圈，最后总会回到这儿来，这里雾气太大，风也吹不走，实在不知该如何破解。”
东方漠对奇门遁甲也一窍不通，此刻便想起连煜来，闷声说了句，“他在就好了……”
说完倒是一愣，我居然……开始依赖那个人了？
他心头跳了一跳，有点别扭，觉得自己不争气，复又板起脸来，“再走走看……嗯，这边试试。”
几人无法，只得再一次朝浓雾中迈了进去，可还没走几步，东方漠忽然一震，以手扶额身形晃了一下，十七立刻过去扶住他，担心道，“夫人怎么了？”
男人一双瞳孔细微颤动，好一会儿才强自镇定道，“我……我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
“什么？”凤归颜蓦地一惊，“那血刹的怨念竟渊深若此？”
东方漠皱紧了眉，回头看他，“什么意思？”
凤归颜走过来，抬起鬼火环绕的青紫手掌，说道，“鬼狱堂有一秘术，叫做‘云游迴梦’，是能探寻鬼魂的往生记忆，从中找出弱点……”他指了指东方漠怀中的摄魂鼎，皱眉道，“我本想回去后对它施法，看看有什么办法能让它解脱，不过需要摄魂鼎将它四散的魂气聚拢起来才行，可没想到刚收进去就……这残魂怨念太烈，我只是想了一想，居然就勾得它中了这法术了。”
东方漠沉吟道，“你是说我现在看到的，是它往生的记忆？”
“应该是，”凤归颜摊开手掌，说道，“这血刹戾气太重，它的记忆对你身子有害，你将摄魂鼎给我，我施法压制一下。”
东方漠的确看得难受，心里难受，身子更难受，于是也就把摄魂鼎递给了他。凤归颜立刻收紧五指，闭上眼默念了什么，就见那鼎周围忽地暴起一大团的青绿火焰，像是在鬼火中灼烧着一般。那火烧了一会儿，东方漠眼前的幻影便散了，身子总算轻松了一些，便朝凤归颜点点头，说道，“好了，没事了。”
凤归颜将摄魂鼎抓在掌心，说道，“我拿着吧，以防它又暴.乱。”
“嗯。”
陆鸣儿一直乖乖看大佬们对话，此刻倒是忍不住了，问了一句，“公子恩公，你看到什么了？”
东方漠抿了下唇，静了一下才说，“一个少年。”
“少年？漂亮吗？”
东方漠瞪他一眼，无语道，“很普通，没什么好看的。”
陆鸣儿有点失望，不过又道，“是这残魂的模样吗？”
“应该不是。”东方漠还记得那颗头颅的相貌，若不是那般鲜血淋漓的，那残魂活着时候，相貌应是非常英俊的。他回忆着那影像中少年的轮廓，低语道，“或许是他的师父。”
不是或许，那应该就是他的师父。
一双眼温雅如墨，展眉一笑，明明普通至极的长相，却令人如沐春风。
‘青儿，这是你师姐的遗孤，就交由你抚养了。’
一个声音当时悠悠传来，那青衣少年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子，眯眼朝他笑了笑，伸手轻勾他的鼻梁，‘我是你娘的师弟，不过以后也是你师父啦，我会好好照顾好你的……哎，你可不要再哭了哦，瞧你哭唧唧的，都不漂亮啦。’
就这么一句话，一句而已，东方漠却在刹那间感受到一股潮水般的悲伤从眼前扑打下来，蔓延了四肢百骸，几乎要将他吞没，窒息，险些站不稳了。
那么疼，那么苦，几乎闻得到血的味道。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那铺天盖地的疼痛总算退了下去，但揪得他心里仍是不舒服，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得赶紧想办法出去。几人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听远处响起两人的谈话声。
“谷主，应该是快到了，我能感觉到他在这里……”
东方漠心头一跳，险些忍不住跑过去，就听另一人道，“公子怎的如此确定？这里到处都是我布的迷阵，一般人可是走不进来的。”
先前一人道，“我和夫人同.修一种心经，离得不远能感知到他的气息，”那声音忽然一顿，惊喜道，“鸣儿？！”
陆鸣儿站在最前头，此刻很是激动，毕竟饿了一整天，看到来人简直像看到再生父母，扑过去就想抱住。可他刚跑近了才猛地想起一事，立刻回头看向凤归颜，结果对方比他机智多了，也不知何时解了鬼皇之身，又恢复了平日的样子，和他们一同奔向了连煜的方向。
连煜更是当先过来，一把抱住东方漠狠狠拥紧了，瞪着他埋怨，“你怎么自己跑了！担心死我了！”
东方漠看他急得满头大汗，也有点小愧疚，但很快又哼道，“我就是出来转转，你胡乱担心什么？”
连煜也不和他斗嘴，看人好好的，总算松了口气，又看向脸色煞白的陆鸣儿等人，“你们怎么……”
十七忽然道，“我出来练功，走丢了，他们两人是出来玩，也丢了。”
东方漠立刻跟腔道，“我是等你闲着无聊，四处走走，也丢了。”
连煜眸色一闪，很快又长叹一声，“都说了这里迷雾重重的，你们乱走什么嘛，”他牵住东方漠的手，回头看向月无央，“麻烦月谷主了，没您带路，我估计也要丢了。”
月无央刚才也是一脸急迫，此刻见所有人无恙，也放下心来，“对不住，我应该多嘱咐几位，还好公子察觉到了，否则我可罪过了。”
陆鸣儿张了张嘴，到底是什么也没说，不过月无央看出他有心事，便无奈道，“几位是看到禁地里的尸首了吧？”
几人没想到他会自己提出来，犹豫了下，倒也点头承认了。
月无央道，“各位不要误会，实不相瞒，其实我们除了泡制活药人外，也会收集一些江湖中无人收殓的尸身，顺便拿来制药。至于那些尸骨……哎，是有些人炼得失败了，只好丢在那儿了。”
陆鸣儿也不知该不该信，只说道，“那也不能就这么丢着吧？好歹给人埋了。”
月无央赔笑道，“是是，是我的疏忽，以后我都让人埋了……不过各位也算擅闯我谷中禁地，我也不追究了，还望不要到处去说，反正也都是没人要的尸首，还望各位担待一下。”
毕竟在人家地盘里，其余人也没说什么，月无央便笑道，“你们也累了一天吧？快随我回去吧，这天都要黑了。”
几人心中虽有疑问，但也实在是累了，便没有多说，随着他走出了迷阵，又被招待了一顿大餐，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此时天色已黑，东方漠回到屋里便和连煜说了今日的际遇，说完便忧虑道，“这地方实在古怪，那药人……我还吃么？”
连煜也皱紧了眉，可亲眼看到了那泡制好的药人，又亲身练了那月无央卖给他的心法，的确好用，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只迟疑道，“这门派背后有些秘法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他们没有害我们的心思就好，”可虽然这么说，还是不放心，便道，“你说波波可以窥探那残魂的记忆？不如我们也去看看，若是他们内部的争执，与治病无关，就不要理会了。”
也只能如此，两人便起了身，去了隔壁，顺便将十七也叫上了。
“这天都黑了，”凤归颜知道他们的来意，变了身说道，“夜间这残魂的恨意最是凶厉，你们确定要看？”
“我们也可以看吗？”陆鸣儿往十七那边躲了躲，说道，“就……太吓人的话，你给掐了呗？”
众人有点无语，这家伙明明胆子豆丁大，还什么都好奇，活到这么大也真是不容易。
凤归颜凝出四颗“通灵珠”，分别丢给他们，说道，“若是受不住阴气，捏碎了就好。”
四人点头，凤归颜也不废话，再次握住了那摄魂鼎，便闭上了眼睛。
很快，鼎上缓缓浮现出一片白雾，如同一张幕布一般，逐渐现出一些画面来。
“这个青衣人……”东方漠一愣，“好像是那个少年长大了……”
青衣人的话，是这残魂口中的师父了么？
几人沉下心思，再次凝神看去——
‘师父，摸摸看，这是什么～’画面中，一个黑衣少年将手中的东西塞进那闭着眼的青衣青年手中，笑道，“猜对了我就继续练功，猜不对我就睡觉啦！”
青衣人无奈一笑，虽闭着眼，却伸手弹了他脑门一下，‘我可真是欠了你了，让你练功，还得求着你是吧？’
‘嘿嘿，那你打我呀～’
男人摇头笑笑，只得细细抚摸手中的物什，微微一愣，不确定道，“这……莫不是昨日的……”
‘发簪！哈哈，’少年握住他的手，嘻嘻笑道，‘你昨儿戴着那么好看，我就给你买来啦。’
青年睁开眼，担忧道，‘你哪来的钱？那么贵呢……’
‘我这么聪明，搞到点钱而已啦，有什么难的，’黑衣少年执起手中发簪，蹦到青年身后，将他一头长发绾起，又将玉簪别到他发间，跳回来拍手道，‘好看好看，我师父果然最好看了！’
青年眯眼笑着，也是高兴的，只是心疼那钱，又不忍心责备这孩子似的，默了一会儿，才又无奈微笑，‘算了，以后可别乱花钱了，为师长得普普通通，戴多好看的簪子都是浪费……’
‘谁说的，’少年瞪他一眼，又摸摸那簪子，挑眉一笑，‘我师父最好看了。’
青年似是平时被他说惯了，也没反驳他，只伸手戳他脑门一下，笑道，‘好啦，我猜对了，你快练功去。’
少年顿时垮了脸，郁闷兮兮的，‘花我的钱，还逼我练功，师父我不喜欢你了。’
‘哈哈，我喜欢你就好啦，’青年又戳他一下，满眼都是湖水一般的宠溺，‘快去吧，晚饭给你做好吃的，嗯？’
少年只得闷闷去了，青年便跟着。到了练功的地方，少年抽出背后长剑舞动起来，青年便陪在身侧，为他抚琴，时间似是凝滞在这一刻的温柔里，连风声都是缠绵的。
‘谷主！’
一声仓皇叫声打破了宁静，一小童跌跌撞撞跑来，边跑边大喊，‘谷主，弟子们在山涧中发现一人，全身筋脉都震碎了，不知要不要救……’
青年神情一震，立刻起身，‘这什么话，我平时怎么教你们的？当然要救。’
他匆匆跟着那小童走去，身后的黑衣少年也跟着，几人很快到了山涧处，便看到一个血人躺在旁边的草地上，只剩下一点残余的呼吸了。
青年蹲下.身，号脉片刻，松了口气，‘还能救，月儿，你们几个帮忙抬一下。’
几人道了声是，黑衣少年指挥其他弟子仔细抬起那人，自己过去抬住那人的头，小心翼翼原路返回。
几人的身影在一片姹紫嫣红的花谷中影影绰绰，一直到经过正门的石阶，一步步向上，那画面中渐渐现出一块巨大的岩石，上面深深浅浅刻着三个字——百花谷。
“百花谷？”东方漠觉得耳熟，回头看向十七，“你听过这门派吗？”
“当然听过，医者仁心百花谷，当年在武林中可是极富盛名，”十七很是惊讶，“不过十五年前百花谷被血影宗一夜灭门，谷主风青湖……”十七话音一顿，忽然瞪大了眼，“这青衣人，莫不是百花谷的最后一任谷主……风青湖？！”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往生的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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