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江春》景潜

91、第九十一章

　　符纪回头看她：“我的中衣放在哪里？”
　　卫婉明白过来，说：“原先是放在衣柜中，今日清理衣柜，便将内衣都放到衣箱中了。”
　　她起身走到衣箱，揭开箱盖，从里面捧出几叠衣裳，转过身时才发现符纪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卫婉瞧见了他右臂上有道深而长的伤痕，似乎是被什么利器所伤，伤口很深，皮肉都有些翻出，未加处理，此时还正在渗血。

　　她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抬手轻触了下伤口周围，符纪似乎短暂地缩了缩臂膀，卫婉这才回过神，收回手轻声道：“殿下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符纪垂下视线看了一眼，漫不经心道：“小伤，过几日便好了。”他这么说着，从她手中拿过一件中衣就要往身上罩。
　　“等等，”卫婉说，“我去找药箱。”

　　她趿拉着鞋履朝外室中去，脚步匆匆，只留给符纪两瓣玉白纤细的脚踝。

　　卫婉深知古人医术水平不高，看那伤痕似是被利器所伤，会有破伤风的危险。
　　她找到了药箱，急急忙忙地回到卧室里，符纪盘着腿靠坐在床榻上，见她进来才掀起眼皮。

　　卫婉将药箱打开，取出里头的药酒瓶，半跪在床沿处，目光落到符纪的上半身上，这才注意到除了手臂上的伤口，他的胸腹上也布满了伤痕，最长的一道伤痕横亘了小腹，光是看着疤痕就让人触目惊心，这么一道伤几乎是致命的，她突然有点明白他口中的小伤是什么意思了。
　　除了明显的疤，还有些细小的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了，但星罗密布，看着依旧有些渗人。

　　卫婉将药酒倒在热水烫过的白布上，左手轻轻握着符纪的肘部，右手拿着白布轻轻擦拭着伤口表面和周围，离近了愈发觉得伤口太深，看上去接近一寸。
　　她抿起唇，动作愈发轻了，还抬头问：“疼吗？”

　　符纪定定地看着她浸满了湖水一样的眼眸，这样的问题对于他来说实在太过陌生。
　　“不疼。”他平静地说。
　　每一场仗打完都会是白骨露野的结局，他亦许多次徘徊在命悬一线的境地中，生死一念间，受过的伤自己都已经记不清数了，这点小伤也根本没有必要处理，他早已经习惯。
　　卫婉动作轻柔，宛若小心试探的猫儿，她手指碰触过的地方隐隐带起燎原星火。
　　连他自己都不在意的创伤得到了莫大的重视，这种体验对于符纪来说有些新奇，但感觉并不坏，心里也并不排斥，隐隐觉得有些受用。

　　卫婉用药酒擦过伤口，又将促进愈合的药粉轻洒在上面，最后取了棉布，在烛灯上稍微烤了烤，一丝不苟地在符纪的手臂上绕了几圈。
　　缠东西时她凑近了，这才意识到符纪是赤身对着自己，皮肉紧实匀称，身上充斥着属于成年男子的气息，卫婉脸微微发烫，忍不住多瞄了两眼，心道：身材未免也太好了些。
　　她不经意地抬了下眼，发现他漆黑的双眼正凝视着自己，瞳孔中是她的倒影，卫婉心里剧烈地跳了一下，慌忙低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咬着下唇将剪短的布尾头扎好，再不敢随意乱看了。

　　包扎好后，卫婉将药箱放了回去，再回到内室洁了手。
　　她爬上床刚躺下，符纪已经熄了烛火。
　　卫婉翻了个身，没闭上眼，听到符纪问：“今日为何想到去送粥？”
　　乍一听，卫婉顿感心虚。送粥的初衷毋庸置疑，是为了嘉容，她以为符纪也都看出来了，结果听到这么一问，心里又有些慌，不知他是想问出什么。
　　但楚王相询，是不能装没听见的，卫婉琢磨一会儿，斟酌着回答：“嘉容说她要去大营，我便想着也去看看殿下，夏日暑气正盛，我幼时便是靠着消暑的温粥度过，殿下在军中辛劳，吃食比不上府中，于是就带了粥食过去。”
　　卫婉说完一串话就噤了声，心想这么面面俱到的说法应该不会出大错。更何况她也没有说谎，其实本可以随便挑些糕点的，但想了想，最后是亲自去厨房熬了粥。

　　符纪的夜视力极好，黑暗中听少女轻轻软软地说着话，一头乌发铺在枕头上，跟着语气一耸一动。

　　“今日的粥很爽口。”
　　卫婉睁着眼在夜色里静了好一阵，就在她以为没有后话的时候，他低沉地来了这么一句。
　　那……
　　卫婉轻咳一声，攥着枕头一角答道：“殿下喜欢，我之后可以再做。”
　　身后人嗯了一声，最后说了句“睡吧”，卫婉才闭上眼，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还在想，原来楚王的意图是这个，她还以为他要事后问责了。
　　幸哉，幸哉……

　　随后几日，卫婉都会熬那一日的绿豆百合莲子粥，楚王看来是真的喜欢，每次都喝上两三碗。卫婉暗自有些佩服他的食量，要知道她喝上一碗就半饱了，他还能继续用别的菜肴。

　　木嘉容被警告后也不再想着入大营了，和卫婉待在府上，说些在成州的趣事。
　　从她的口中，卫婉愈发了解了成凌侯的为人，知父莫如女，在木嘉容的口中，他人眼里威严的成凌侯不再是英雄，也如寻常父亲一般可亲可爱，父女之情卫婉在现世就没曾尝过，此世亦然，笑着听她侃侃而谈时，心里未尝没有几分羡慕。

　　也正因为成凌侯的疼爱，木嘉容才长成如今的模样。
　　她向来是活泼的性子，在府上待了几日早就腻了，七夕这日一大早便说要和卫婉出去，傍晚去放江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