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八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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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纪最初到甘州时，正值阿古塔人兵强马壮气焰正盛时，与狡诈的游牧族人相比，十五六岁的少年有的只是纸上谈兵的虚力，实在太过生嫩，所以最初他吃过许多苦头。
少年时的苦难铸就了非凡的反应力，即便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危险的逼近，听到姚紫云的叫声后，符纪也还是极快地侧身。
冷箭划破长空，堪堪擦着他的胸前，然后深深扎入那棵苍郁的古柏树干上。树叶簌簌落下，足见射箭之人蓄力深厚。
一箭未能射中，很快便是一场箭雨纷纷，来势汹汹。
符纪抬手拔出腰间的剑，挥挑拂劈，剑影重重下，凌厉的箭羽陆续倒戈，“噗噗”散落一地。闻声赶来的僧侣们见了也不敢靠近，只远远地念着佛语。
符纪拧身闪避，身姿飘逸，宛若游龙，姚紫云在一旁却看得惊险，浑身发冷，只觉他每一刻像都游走于险峰之上，只要一个不慎就有可能丧命。
箭落了几百支后，符纪抬眼，瞳孔中映出矮墙后的一排身影，他提剑赶到矮墙边时，偷袭者已无踪迹，只落下了几把长弓。
符纪俯身，将弓从地上拾起。
弓柄上缠着一圈白纱，符纪将其撕开，露出弓柄真正的颜色。他又抬剑，在弓上划了下，红褐色的油脂褪去，里面是青灰色的树干。是水曲梨。
“殿下发现了什么？”姚紫云问。
符纪低声道：“水曲梨是阿古塔人常用来做弓箭的树木。”
“方才那群人是阿古塔那边派来的？”
“不是，”符纪还剑入鞘，“木质上的油脂是南安的‘熏彩’，是京军独用。”
其实他早就猜到了，除了太子，也没人会有那样的胆量和本事能够在这里伏击自己。果然如方丈所说，这里也不再是安稳之地了。
说话间，姚紫云已经看到了符纪右臂外侧被箭擦破了半个巴掌大的口子，鲜红的血涌出浸透了外衣。
“殿下受伤了。”姚紫云声音透着心疼，她立刻掏出手帕，要替他包扎。
“不用。”
符纪稍稍撤步，抬臂挡掉她的手，转身离开。
拒绝她的符纪并不算陌生，他向来都是如此，但姚紫云望着他的背影，想到的是前几日夜里在窗外看到的情景。烛火之下，他和卫婉靠得那样近，没有任何排斥的意思。
原来他是会让女人近身的。
明明原先探听到的结果是两人并不亲近，可如今看来并不是这样。
姚紫云在原地立了一阵，捏紧了掌中的帕子。
——
符纪与方丈见面，谈到牌位一事，方丈称庙小人微，如今已被太子发现，恐麻烦不断，希望符纪能转移阵地。
在这一点上，符纪并没有为难方丈。佛家乃清净之地，他不想因自己的缘故让方丈为难，答应将牌位及骨灰带走。
没有多做停留，符纪次日一早便启程回了甘州。路上因山崩碎石封路，绕了远路，耽误了半日，进长喆城门时已是晚霞遍天。
符纪进了府门，老管事立刻迎了上来：“殿下回来了。”
得知木嘉容来了，他问她在哪儿，老管事说郡主今日出去了。符纪嗯了一声，他没有问人回不回来，而是朝主院行去。
符纪穿过长廊，进了庭院进到屋内，已到了掌灯时，屋内还是漆黑一片。
他目力极佳，看清了床帐后的隆起。
符纪走过去，抬手掀开帐子。纱罩之下，卫婉侧躺着，呼吸轻缓，睡得很沉。有一抹晚暮的霞光透过窗缝徘徊在她的容颜上，微弱又坚持不懈地停驻着，仿佛是流连忘返了。她的眼睫黑而长，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隐约觉察到的是她似乎比几天前消瘦了些，又怀疑是错觉。
符纪立了一阵，转身走了出去，把明月叫过来问话。
明月解释道：“殿下走的那日王妃淋了雨，当夜就病了，一直昏迷不醒，多亏了郡主将先前的那些大夫请过来，才安然无恙。但病去如抽丝，这几天王妃精神不大好，中午饭后要小憩一个时辰，到了午后还是会困，夜里也睡得早……”
听她说着，符纪微微皱起了眉：“她今日什么时候睡的？”
明月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道：“未时便睡了……要不奴婢这就去叫醒王妃？也该用晚饭了。”
“不要叫，让她睡着吧。”
这几日卫婉总起得很晚，困了打盹，结果往往一睡便是一两个时辰，所以夜深再醒来，她慢慢睁眼，神思有些混沌。
符纪坐在床边，听到动静回头，见她如初生的小兽般眯着眼，眼神迷离，显然还没有彻底清醒。有一绺乌发睡时被压在她的面颊上，已经在上面压出了红印。
卫婉还在半梦半醒间，察觉到一道黑影压下，下意识地躲了开去。这下彻底清醒了，也看清了床边的人。
卫婉回过神，撑起身子坐起来，有些惊诧地唤了声“殿下”。
他将落空的手收了回去，见她神色谨慎，靠着墙角离自己很远，似乎还有些害怕的样子，他心中不知怎的，感觉不是很痛快。
符纪遂起身走到桌旁，解下腰上的剑放在上面，想了想，背对着她，声音从卫婉的角度听上去有些冷淡。
“夜深了，你睡到这时，看着让厨房做些吃食吧。”
他自己解了衣裳，转身进了浴房，卫婉在床上愣了一阵，才下了床，将绿珠和明月叫来。
最后她只用了一碗粥和一些糕点，等消化了一阵便漱口洗面睡了。
兴许是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的缘故，翌日清晨，符纪起身去练剑时卫婉跟着一起醒了，眯了一会儿也再没什么睡意，索性起了床。
洗漱后，绿珠替她盘好了发髻，梳发时符纪回来了。
绿珠今日盘的发髻显得有些松垮，卫婉自己用一根青玉笄固定着发髻，她对着梳妆台前的镜奁，透过镜子，符纪的视线传到她的眼里。卫婉起初以为自己想错了，但在铜镜里琢磨了一阵，发现他一直看着这边。
卫婉突然有些不自在起来，但又不好意思回头看，一根青玉笄摸了好半晌，这么一直维持一个动作，感觉半个身子都快别扭僵了，而后就听到背后传来清冷的声音：“可以更衣了吗？”
卫婉一听，顿时反应过来，她暗暗懊恼，几日一个人住，连这日常必要做的事都忘了，连忙站起来走过去。
符纪张开手臂，过了阵低下头。
她在帮他理腰带，抿着唇，神情很是专注。和他比起来，她身量显得实在过于娇小，纤弱得好似麒麟常欺负的那只鸽子，她动着，乌发上的青玉笄晃啊晃啊晃。
符纪突然就觉得昨夜那微妙的不痛快好像消失了。
外人对他的传言符纪并不是一无所知，无非是性情暴戾，凶横悍厉，以前顾无忧还同他说京城的一些小孩听的唬人的鬼神故事里，他就是魔头一般的存在。
这些符纪都是知道的，所以在他看来，卫婉怕自己，跟自己疏远也并非是不能理解的事。相反，这太正常了，他甚至遇到过见到自己就吓哭了的婴孩。
不过现在，他有点不想让她怕他。
卫婉刚将腰带理好，就听头顶处传来问话：“前几日你淋了雨，出府是为何事？”
卫婉手一顿，抬头，撞进符纪深潭一般的眼眸里。
她立刻就想到几天前自己筹谋的事，但那终究是无疾而终了，此时的她也觉得说出来怪难堪的。
卫婉的眼神有点躲避的意味，含糊地道：“在府内待久了，想出去转转，也没什么事，只是不巧淋了雨。”
为了掩饰，卫婉牵了牵嘴角，朝符纪笑了那么一下，她收了手退后一步，恭敬地道：“更衣完毕，殿下可以去军营了。”
符纪阅人无数，他一眼便看出卫婉在撒谎。
那点不痛快似乎又在心头涌现出来了，他的脸色随之沉了下去，凝成了冰山。
符纪没再说话，片刻后便出门去了军营。
——
长喆城内驻守着十万甘州军，身处主军大营，就在楚王眼皮子底下，训练最为严格，半点也马虎不得。且每隔两日都会随机抽取一部分兵士，符纪会亲自验收他们的习练成果。
今日抽查到的骑兵令符纪很不满意，得到厉声训斥后的兵士蔫了一阵，又被带去继续训练，顶着火球一般的烈阳训练真真是苦不堪言。
符纪看了一阵，临走前让张卓和谭夺星在旁督练，不得松懈，然后才转身下了高台。
“不是我说，”见符纪的身影已经走远了，张卓撞了撞谭夺星的肩膀，“你有没有觉得今日殿下不太高兴？”
谭夺星莫名地看他一眼：“这不废话吗？今日抽查到的这些人训练成果达不到殿下的期许，自然高兴不到哪儿去了。”
张卓啧了一声：“哎，怎么跟你说呢，我说的不是那一点，我觉得验收习练之前殿下的情绪就不高。”
谭夺星白他一眼：“是你想多了吧？殿下一直都那样，难道你见过殿下笑得很灿烂的样子？”
想到那画面，张卓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还真不太敢想，但他就是觉得符纪今日的气息过分阴郁了，让他站在旁边都有些发怵。
但谭夺星觉得是他自己想多了。
作者有话说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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