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江春》景潜

54、第五十四章

　　那日清早落了雨，接连几日雨都没停。
　　符纪从马车上下来，随从立刻取了大氅给他披上，又举伞到符纪的头顶。
　　符纪刚进了大门，走了没几步，便见颜琼脚步匆匆地朝着自己这边行来。
　　走到符纪面前，颜琼俯首行礼：“颜琼见过殿下。”
　　符纪抬手虚扶住他的手：“伯父多礼。”
　　“阴雨绵绵，殿下还是过来了，实在惭愧，快快随我去屋里坐着。”

　　主客都入了座，仆人上茶水，颜琼亲自为符纪斟茶，于热气股股间道：“这茶叶是余锦那边的名茶，名叫佛陀手，味先辛后甘，极受南方人喜爱，殿下尝尝。”
　　符纪颔首，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片刻后眼睑微动，抬头看了颜琼一眼，沉缓道：“好茶。”
　　颜琼展颜：“殿下喜欢就好。”

　　半盏茶的功夫过后，符纪道：“伯父叫我过来，说是与东宫有关的要事，是什么？”
　　颜琼将瓷杯放下，转头环视一圈，仆人已悉数退下。
　　他道：“我如今在翰林院，当任侍读学士，官位虽小，但亦能够为殿下做些事情，近来在院中，我渐渐发觉不少人已经为太子所用，有些还不确定，但若殿下需要，我这边可以提供具体的名单。”
　　符纪挑了挑眉，他没有立刻说话，静默了一阵。
　　让颜琼意外的是，符纪摇了摇头：“多谢伯父，但名单就不用了。”
　　颜琼皱眉：“我知道殿下更青睐武将而非我们这些文臣，但翰林院也是朝廷极为重要的官署之一，我相信这份名单能让殿下更加得心应手。”
　　“这些事我心中有数，伯父不必一定将自己牵扯进来。”

　　一番推辞，颜琼看出符纪的意思，是不想让他参与到这场东宫与其他势力的斗争之中。
　　既然符纪都这么说了，颜琼也不好再说什么，讪讪笑道：“殿下胸有成竹，那我就不多事了。时候尚早，不如在这里吃过午饭再走。”
　　“嗯，就麻烦伯父招待了。”
　　“殿下如此说，实在让人惶恐，都是应该做的，阿瑶，去叫小姐过来，说殿下到了。”
　　符纪出声，不容置喙地反对道：“不用叫表姐。”
　　他语气和神情都是那么坚毅，颜琼迟疑一瞬，使了个眼色给阿瑶，然后让仆人再去煮一壶热茶来。

　　未几，门外便响起一阵脚步声。
　　厚重的门帘掀开，颜素珊翩翩而至，见到符纪，忙笑着行礼：“表弟来了。”
　　颜琼笑笑：“珊儿来了，那巧了，刚才我还和殿下说让你过来呢，来坐。”
　　颜素珊在父亲身边落座，颜琼问道：“你这脸色瞧着还是不怎么好，药吃了吗？”
　　“吃了，但用处不大，兴许过段时日就好了。”
　　“这都几日了，还是时不时发热，爹再给你找大夫瞧瞧吧。”
　　“多谢爹。”
　　颜素珊本就生着病，面有病态，又作出楚楚可怜的模样，眼神往符纪身上黏着。但后者始终都没有说句关切的话，让她的期望落了空。

　　用过午饭，颜素珊刚起身，整个人突然倒了下去。
　　符纪恰好就站在她的身边，顺势扶住她的腰身。
　　颜素珊心中窃喜，装作勉强睁眼的样子，气息微弱道：“我……我头有点晕……”
　　符纪转头，面无表情地对一旁的雪灵道：“扶你们小姐回房，把郎中叫来。”
　　颜素珊心中郁结不已，她记得当初打听过，说那日符纪从山上救下了卫婉，还是背着人回去的，如今到自己这里，怎么就假他人之手了？

　　郎中探过脉象，说：“小姐的脉象比前几日好多了，再吃上几日药，别劳心费神，不出半个月就能好了。”
　　雪灵去送人，房内，颜素珊盖着锦被，哀柔道：“表弟，我好难受。”
　　“……多喝热水，下次别淋雨了。”
　　“……”
　　就真的一句安慰都得不到吗？
　　颜素珊郁闷极了。

　　雨势渐大，天地间雾蒙蒙的，脚下积水高涨，几乎让人走不动路。
　　在颜琼劝说下，符纪暂留在客间午憩。

　　午时末，颜素珊从床榻上爬起，系好衣带。
　　她走至符纪所在的客间，敲了敲门，没有人应声，颜素珊推门而入。
　　她走到床边，见符纪闭目平躺在床上，一双金丝锦云靴放在榻下的地上，墨黑的外袍脱在一旁。而他的里衣也是黑色，细致的面料勾勒出男子从锁骨到腰身紧实有致的线条。他眉目沉静，似是睡熟，神情如无情无欲的佛。
　　颜素珊又痴又怨地想着，他即使是睡着，也那般俊美无双，简直要勾去了她的魂儿。她爱他这副模样，也恨他的无情。

　　她悄然走近，俯下身，小声唤道：“表弟。”
　　连唤了几声，都没有人应。
　　颜素珊放下心来，侧过头道：“大师，可以出来了。”

　　帘子微动，一道士模样的男子从帘后走了出来。
　　这正是颜素珊请来的术士。

　　颜素珊爱慕符纪成狂，却始终求而不得，渐渐走上了偏路，想用别的办法得到自己的心上人。
　　半年前，她偶然了解到有一种奇药，名叫勾魂芙蓉香，共有三支，点上其中一支，能令人陷入昏迷，点上第二支，可令人忘我，作法的术士可在第二支香点上后催眠并诱导昏睡者，点上第三支香，反复催眠，香燃尽，人醒，那些诱导的人事已经深入其心，不受控制地如催眠者所愿，历代皇宫有不少宠妃就是用这个法子让自己恩宠不断的。
　　但因此香乃禁断之物，难可寻觅，失传已久，这半年她一直在寻找，总算让她找到了。

　　术士已经搭好了作法台，道：“姑娘，一切已经准备好了，还请姑娘待会配合我行此法。切记，我示意姑娘停下时一定不要出声，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颜素珊点点头：“大师请放心，我明白。此事能成，今后我的富贵荣华也是属于大师的。”

　　作法前，她深深地凝视着符纪，心道：表弟，这都是你逼我的，别怪我。但也没关系，即使你原本会怪我，等你醒来，你就会爱上我，我们鹣鲽情深，共修琴瑟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