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江春》景潜

48、第四十八章

　　想要在符纪的生辰闹出人命却失了算，符昊已经够闹心了，回到宫中之后，坏消息又频频传来。
　　先是埋在京中的几处据点被拔除了，后暗处的眼线又来报，说可能已经被发现了。

　　这几处据点都是符昊精心布置的，他手里重要的消息都来源于此，一朝颠覆，不知又要花多少人力和精力重建。
　　符昊明白这都是符纪的报复，怒气盈面，抬手拂落一桌笔纸。

　　一旁的符允默了一阵，叹了口气：“我还是觉得大哥太心急了，就像我先前说的那样，如今南安的朝政势力几乎都偏向东宫，又有母后坐镇，六哥是成不了气候的。大哥浪费时间在这些小事上，着实没有必要。”
　　符昊冷哼一声：“现在装什么事后诸葛亮，不觉得太多余了吗？”
　　一听这话，符允脸色就有些难看了：“大哥这话就太伤我的心了，虽然事情的决议都是大哥做的，我大多时候都只是出些主意，但这些年来，我为了大哥能得到皇位做了多少事，你和母后心里不会不清楚。我这个做弟弟的，本也没图什么，就是希望大哥将来能继承皇位，与我依然是手足兄弟，不要忘了我的付出就好，可大哥刚才那般说，倒显得我说什么做什么都多余了。”

　　语罢，符允转身离开。
　　符昊先是被符纪算计一番，又与符允有了嫌隙，心中郁气难以发泄，气得用拳头狠狠砸碎了手边无价的水晶花瓶。
　　“一个两个都要跟我作对！”

　　他面目狰狞，胸口剧烈起伏，许久不能平静。
　　很久以后，他一定会让符纪为如今的种种付出代价。

　　——
　　十二日午后，卫婉坐马车到楚王府。
　　半途下起了小雨，卫婉下马车时，玳瑁将伞撑在卫婉的头上。
　　这是卫婉头一次来楚王府，烟雨濛濛间，一座恢弘府邸呈现在眼前，碧瓦朱甍，而那朱色红得恰到好处，明艳又不显丝毫的奢靡，而是正大端方。

　　很快有人来迎，卫婉跟着小厮往里走，拐过抄手游廊，行过花园，到了目的地，乃是湖中一小亭。
　　不知怎的，这让卫婉想到了被掳走的那个夜晚，同样的湖中小亭，长而蜿蜒的木栈板桥，不同的是亭中着白衣的男子面目清晰如画。

　　卫婉立在亭内时，袍摆微湿。
　　她向两人行礼：“卫婉见过殿下，表哥。”
　　顾无忧还是如往常一样，穿着最爱的红色，他笑着将备好的手炉塞入卫婉的手中，见她手掌白皙，唯有指尖点点红，便道：“冻坏了吧，瑾之，我们去屋内吧。”

　　符纪嗯了一声，起身走在前面，卫婉和顾无忧走在后面。
　　顾无忧压低声音道：“你看瑾之，我劝他穿点喜庆的，他不听，非要穿件白袍子。”
　　卫婉掩唇轻笑，但她可不敢说楚王的坏话，只道：“殿下似乎只爱穿黑或者白色的衣裳，人都有喜好吧。”
　　快进屋时，顾无忧又道：“我还准备了个礼物给你，今夜我们在楚王府住，明日回去我给你。”

　　卫婉进了屋，热气暖了身子，总算了好受了些。
　　顾无忧与符纪谈话，她就安静地在旁边似听非听，顺便烤烤火。
　　符纪偶尔抬眼，觉得坐在窗前桌旁的少女宛如一尊菩萨像。

　　外面的雨渐大，扑在窗棱上，哒哒地响着，以至于卫婉都没注意到有人进来，听到说话声才转过头。
　　来人正是颜素珊，只见她着一身莲青色衣裳，碧色短袄，面颊上妆容精致，眉心还点着花钿，一看便是精心打扮过的。
　　颜素珊也看见了卫婉，心里有些发赌。
　　她对那一夜锦帕的事耿耿于怀，行宫那边又出了那样的事，表弟与这卫家女又亲近了一番，而她却都没能去参加符纪的加冠礼，昨夜为了这事，颜素珊都没能睡好，化妆时为了遮掩眼下黑青时可费了不少功夫。

　　但爱慕符纪这么久，也等了这么久，她不是那么容易泄气的人，加冠礼她参加不了，但私宴却是可以的，到了时辰便兴冲冲地来了。
　　卫婉向颜素珊行礼，后者敷衍地福了福身子，转头朝符纪嫣然一笑：“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去南阁吧。”

　　楚王私宴，人这么少，偌大的南阁都显得冷清了。
　　卫婉心中默默思量，也是，老夫人和安清侯那边昨日便办过宴了，今日无非是招待些关系极好的亲朋好友，以楚王的性子，太子和八皇子不会来，朋友便是顾表哥，亲人颜素珊就是。除了他们几个，还有一人，应该是楚王的下属，卫婉听到符纪唤他陈权。
　　至于她自己，就是阴差阳错地过来充个数罢了。卫婉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甚至她觉得，要是没有寻宝那件事，自己绝无可能坐在这里。在楚王心里，自己太子线人的嫌疑还没洗清呢。
　　想到这里，卫婉再一次默默惋惜，这个绝好的机会能给卫姝就好了。

　　南阁烧着地龙，厅堂内极暖和，卫婉跪坐在自己的席子前，两条小腿暖洋洋的，她悄悄分开两腿，坐得能舒服一些。
　　菜肴陆续端了上来，卫婉扫了一眼，鸭舌甜枣汤，卤牛肉，清蒸鲫鱼，南瓜玉米糕，酸辣肚丝汤，十分丰盛，但又是他们这些人家时常能吃到的菜肴。

　　宴席到了尾声，卫婉出去一趟，见雨都停了，再回到坐席上，颜素珊突然站起来。
　　紧接着，两位侍女捧着古琴入厅堂，将琴安稳放置在中央。

　　顾无忧一见，大约也能猜出几分，调笑道：“颜姐姐这是要为瑾之做曲儿了吗？以前就听过颜姐写的曲儿，印象颇深。”
　　颜素珊本是不怯场的，被他这么一说，转头一望，这场私宴的主人公也看着自己，他的双眸永远那般漆黑深邃，即使无情，也让她的心不由自主地跳快了。

　　她咬了咬唇，迈步走到古琴面前，立了片刻，矮身坐下。
　　“表弟今年年满二十，恰逢加冠，怎能不上心？我酝酿数日，谱就了这首《相思情》，让诸位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