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江春》景潜

32、第三十二章

　　“怎么这时候来了？”老夫人忙让柏圆备了热水，“风雪这么大，瞧瞧，脸都冻红了。”
　　颜素珊嫣然一笑：“心急想见舅奶奶，便就这么来了。”
　　老夫人问：“突然回京是有何事？”

　　原来颜素珊的父亲颜琼在地方上做官，往常只有过年才见上一面，颜素珊倒是因为符纪的缘故，一年要来上几次。
　　颜素珊道：“爹辛劳多年，此次时来运转，被调至京里做任侍读学士，因调令下得匆忙，举家搬迁之事还都未同亲友们说，爹他们也还在路上，但素珊想舅奶奶想得紧，就提前巴巴地跑过来了，舅奶奶可勿要嫌弃。”
　　老夫人呵呵笑，对于颜素珊来此的缘由再清楚不过，她这糟老太婆有什么好看的，人家姑娘真正相见的意中人罢了，但老夫人也不点破，笑眯眯道：“怎么会，素珊有心了。”

　　颜素珊进门便问候过符纪，待与老夫人闲聊一阵便忍不住看了过去。
　　她与老夫人坐在东面的席子上，符纪一人离得远些，在靠窗的桌案旁静坐，手中举着一碧玉酒杯慢慢品着，他稍稍侧着身坐，低垂着眉眼，菱唇抿了口酒，喉结轻微滚动，屋内的烛光把他半张脸镀成暖金色，风华无两，整个人如同画一样，颜素珊看得几乎有些痴了。

　　她从情窦初开的年纪见过这位表弟后便对他一见钟情，老夫人与堂弟曾生嫌隙，两家并不常来往，但颜素珊凭着玲珑手段将两家关系重新建立起来。
　　论年纪，她比符纪大半岁，因此他唤她表姐。女子比男子年龄大，这于婚事而言是件坏事。但颜素珊愣是凭着自己的倔强，拖到了二十还未嫁人，在旁人眼中早就是老姑娘了，但她却觉得值得。
　　不过话也说回来，值得等待，并不意味着她要一直等待下去，毫无头脑的等待无异于坐以待毙，这一点颜素珊也心中有数。
　　明年选秀，明远帝势必要为符纪寻一位王妃，再不济也是侧妃，颜素珊哪里还坐得住，三月前特意请求颜琼申请了调令，过段时日便能举家搬至京城，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接近符纪培养感情。无论如何，她都要搏一搏才是。

　　对于颜素珊的频频走神，老夫人看在眼里。
　　其实在自己的后辈里，颜素珊并不很得老夫人青睐。虽说都是活泼爽利的性子，但老夫人最喜欢的还属符纪舅舅家的女儿，丹瑜郡主木嘉容，那孩子灵气十足，又巾帼不让须眉，从小便随父亲木旗江习武，没有女子的娇气，很得老夫人欢心。但可惜的是，听甘州那边传来的消息，这孩子似乎已经有意中人了。
　　自己瞧得上的姑娘要么已经心有所属，要么符纪自己不怎么上心，老夫人可太发愁了。
　　这颜素珊有一点是好的，就是一心一意心悦符纪，女子到这个年纪还不嫁人，可见决心之坚定。

　　颜素珊连夜赶过来，再回去怕是太晚了。
　　“今夜就宿在这里吧。”老夫人提议道。
　　颜素珊自然是求之不得，忙应了下来，还道：“我和爹说过了，想在舅奶奶这儿住段时日呢。”
　　老夫人笑着点头，一旁的符纪闻言却皱起了眉头。

　　次日一早，符纪回府前同老夫人辞别，临行前道：“近来表舅琐事缠身，舅奶奶身体不佳，要多歇息，表姐待在这里恐怕不妥，我送你回去吧。”
　　颜素珊脸色发红，符纪的话听着客套，实则有点赶客的意思。

　　想起往事，颜素珊神情讪讪，又求救地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叹口气：“素珊不住在我这里，住在何处？”
　　“去我的府邸。”

　　原本心情低落的颜素珊顿时转忧为喜，她是一点也没想到符纪会邀请自己去他的府邸，一颗芳心跳得厉害。
　　难道表弟发现了自己的好，也慢慢动了心？
　　老夫人心里也是疑惑，昨夜瞧他对这位表姐也是不咸不淡的，今日反而主动了起来，暗自琢磨着符纪这是动的什么心思。

　　一路上，颜素珊坐在马车里，嘴角一直是弯着的，还时不时掀开车帘，望向骑马行在前方的人。
　　除了太子在宫中有座宫殿，其余皇子的府邸都在皇宫西南边，楚王府坐南朝北，修建得十分大气，隔着老远瞧见，颜素珊忍不住在心中感叹。

　　回了府，符纪命人将颜素珊送至别院安顿，一个人去了书房。
　　刚进门，一阵劲风刮过，符纪眼皮未抬，伸手擒住了两只鹰爪。
　　偷袭主人未成，挣扎也没成功，麒麟立刻认怂，哀哀地叫了半晌，符纪才放过它。吃了亏，黑鹰也不再胡闹，符纪坐下后兴冲冲地飞到了他面前的案几上，把脑袋凑过去要他给自己顺毛。

　　见鹰的左翅膀上有片菜叶，符纪神色冷峻：“又让去厨房闹腾了？”
　　下属从旁边上前，窘迫地笑道：“殿下不在，实在拦不住，但奴才们就让待了一会儿，最后合力将麒麟赶出来了。”
　　麒麟尖声叫了叫，符纪轻嗤一声，捏住它的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玉面带笑，真如冰雪初融：“越来越淘气了，看来得好好管教管教了。”
　　说罢，指腹就被啄了一口。

　　那片菜叶最终被符纪捡到了一边，然后他放开了黑鹰，用青铜匜舀了清水淋了淋手。
　　“近日太子有无动作？”他问。
　　下属低头汇报道：“太子这些日子与朝臣联系不算紧密，但是似乎与女学馆那边的几人有私联。”
　　“都有谁？”
　　下属摇摇头：“太子那边防范得紧，还无法确知，根据收集到的消息，极有可能是贾琦之女贾椹莲，还有卫重之女卫婉。”
　　“……是吗……”符纪若有所思地喃喃。
　　下属说：“目前只是猜测，但还不确定，太子近来似乎对卫家这位庶女十分上心，当着众人的面出言关切过几次，我也在想她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让太子注意到了，只是还没寻出答案。”
　　“既然如此，那便注意盯着她。”
　　“是。”

　　退下前，下属没忍住好奇，问道：“殿下此次怎么让颜姑娘到府上住了？是有何安排？”
　　要知道这府上可被他们这些属下称为是戒色府，除了几个侍女厨娘就没几个女子，原因自然是符纪不喜甚至排斥女色，可苦了他们这些年少方刚的男人了。正因为如此，颜素珊的到来才显得格外特别。还别说，那颜姑娘瞧着也是位美人呢，符纪若是喜欢也不是没道理的。
　　符纪淡淡道：“去年她在老夫人那里惹了祸，闹腾得厉害，让老人家病了半个月，今年舅奶奶身子孱弱，不能再出这样的事情。”
　　下属无言，原来是嫌美人太闹腾了。
　　果然，是他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