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奉先逐龙记》珠思吟

8、第八章

　　怎么才能让他们停止这种愚蠢烦人的行为呢？侯爷计上心头，微一皱眉道：“义父好意，奉先心领了。实不相瞒，前些时日操练骑兵时不慎受了点儿小伤。。。。。。有些妨碍，大夫说暂时不宜。”
　　太尉大人愣了好半晌才明白他在说什么，想笑又觉得不太符合自己慈父的身份，一时憋得脸通红。
　　这个二愣子哟，这种事他怎么就能这么光明堂皇一本正经的说了出来？这可是男人的面子问题！换个正常人都会觉得耻辱罢？自己竟还担心他有心计，真是高看他了。
　　嗯，他是慈父，自然不会宣扬义子男儿雄风有碍。不过堂中还有丫环家伎护卫，他太过震惊忘了叮嘱他们不要说出去也是有的，所以明日若是全长安都知道义子不行的事儿，那可真不能怪他。
　　侯爷如同没看到大家难以言喻的目光，继续道：“再说，奉先还想去宫中看看陛下。”
　　如果他没说过自己不行，太尉大人就该起疑心了，但此时只觉得他是为自己找个台阶下，毕竟没有哪个男人会用“自己不行”来当借口的，明明不行非要说行的倒是很多。
　　自然要给面子，睁着白眼说瞎话道：“奉先真是赤胆忠心，这么晚了还记挂着陛下，快去快去。。。。。。义父府上有些虎鞭豹胆，园子里还有几只鹿，明早都给你送去罢。唉，我可怜的奉先儿！”
　　可怜的奉先儿郑重道谢，飞速回家扛了小山猪去往皇宫。
　　大半夜入皇城，御林军竟不敢拦，盖因上一个拦他的被他一脚踹成半残了。
　　入了内宫有几名内侍急急忙忙跑去禀报小皇帝，自然不敢问一问他深夜入宫所为何事——那还是对小皇帝忠心的了。太尉安排的人可都赶着上来问候他。
　　小皇帝匆忙起床，衣冠不整的被拥着到了侧殿暖阁，怒气止不住的上涌，这哪是朝臣觐见天子，分明是天子觐见朝臣。
　　刚到暖阁门口，就听“嗷”的一声，一个黑漆漆的不明物体向自己冲来。小皇帝深知自父皇皇兄仙逝后世上就没有可依靠的人了，保命第一，来不及细想，干脆利落的转身抱住门柱迅速爬到横梁上，这还是当年皇兄教他的呢。门柱上有仙草仙兽，方便着力。
　　坐好往下一看，内侍们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那只黑的狗、猪、或者是狼、也许是豹的东西也傻愣愣的抬头盯着自己，仔细看看，它脖子和四肢都还挂着金链子。
　　凤仙花是什么意思？他有这么无聊么？弄个怪东西来吓自己？
　　“啪”“啪”“啪”！侯爷叹为观止，连连击掌，赞道：“陛下好身手，微臣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一幕太可乐了，不枉他辛辛苦苦扛猪入宫。
　　他却没想过，他自己一路扛着小山猪飞奔而来也不是什么好看的景象。
　　小皇帝冷着脸，努力保持威严：“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搬梯子？”难道要他以天子之尊再爬下去么？
　　侯爷笑道：“不用那么麻烦，你们先退下。”
　　内侍们行礼退下，倒有一两个觉得不该丢下天子独自面对那煞星，但想想自己还要留着有用之身报效天子，不能在此时就送命，也就退下了。走前送给小皇帝鼓励的眼神。
　　侯爷走到近前，双手一张，笑道：“跳罢，臣接着陛下。”
　　小皇帝瞪着他不说话。
　　侯爷伸出两根手指：“两种选择。第一，你自己爬下来；第二，跳下来我接着你。陛下要选哪种？”无论哪种，他都会很愉快。
　　小皇帝咬咬牙，爬下去他是不想的，实在有损天子威严，他们老刘家的脸面，不是用来给他丢的。但跳下去，凤仙花会不会故意摔他？罢了，这么高估计摔不死，痛就痛罢，深吸一口气往下便跳。
　　以侯爷之能，自然没发生接不住的情形，接到怀里颠了颠，笑道：“陛下不重啊，多吃点儿罢。”
　　小皇帝皱眉道：“快放朕下来啊啊啊。。。。。。”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忙双手紧捂住嘴，又窘迫又紧张，心里恨死凤仙花了。他叫是因为这死凤仙花突然把他往空中抛去，成何体统？还有没有规距了！从古至今，可曾有过被臣子这样对待的天子？？悲哀啊悲哀！
　　侯爷大笑着又抛了几次，还问道：“好不好玩？”
　　小皇帝在心中骂娘，好玩你姥姥！我这么对你你他娘的会不会高兴？会不会？！
　　那小黑东西还在旁边“嗷”了一声，小皇帝彻底爆发了，在空中就指着它质问道：“吕奉先，你擅带凶兽入宫，是何用意？”
　　侯爷接住他放到窗边榻上，自己坐到旁边，不以为然地笑道：“陛下小小年纪就眼花了么？这哪是什么凶兽？你莫看它现在看起来瘦，其实只是因为毛长，剃了毛是只肥猪呢，够陛下吃上两三天的。倘若不想吃，养着玩也有些闲趣，文远把链子都给拴好了，陛下可以牵着去御花园玩耍。”
　　粉雕玉琢，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精致的小皇帝牵着丑不拉几的小山猪散步，那情形侯爷想到就笑不可抑。
　　小皇帝先是恼怒，接着狐疑、沉思，然后也笑了。
　　他想他明白凤仙花的深意了，肥猪指的无疑是董卓老贼，凤仙的意思是他迟早要将董卓老贼拿下交由自己处置，到时是杀是囚都由得自己。凤仙，不，吕侯是多么好的忠臣啊！刘家历代祖先在天有灵，有吕侯相助，七儿振兴汉室有望了！
　　两人对视一眼，笑得更加欢快。
　　小皇帝此时再看那小山猪，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好看，劳动贵手亲自摸了下它的顶毛，嫌手脏，努力伸长手拍了拍侯爷肩膀，蹭了几下，右手指天郑重道：“吕爱卿真乃我大汉栋梁！朕在此对天地发誓，往后你便是朕的股肱之臣，吕家子弟可尽入朝堂，朕绝不会亏待你吕氏一门！若违此誓，叫我天打五雷轰！”
　　吕侯表示出了忠诚，做为天子当然也要给他吃颗定心丸。他发的誓绝对是真的，事成之后他不会亏待吕侯，更不会学先祖飞鸟尽良弓藏。但如果吕侯想学丁原董卓，或者有害大汉江山，他拼着被雷轰也要送他去死上一死。
　　小皇帝也太好哄了罢？送他只小山猪就感动成这样！可能是他平时得到的关心太少了，才会分外珍惜别人的好意，侯爷对他有了些怜惜之情，再是皇帝也还只是孩子呢！
　　不过也可能是他特别喜欢猪？侯爷暗暗决定回家后多送几头猪入宫，大大小小各种花色都要有。
　　未来几个月，小皇帝收猪收得咬牙切齿，又不好明着打击吕侯的积极性，只得强颜欢笑。这是后话不提。
　　此时小皇帝觉得吕侯已经向自己投诚了，便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练兵两月，爱卿辛苦了！不知成效如何？”
　　每次小皇帝一认真想和他商议正事，侯爷就像看到个小小儿郎一本正经的刻意模仿大人，有事时觉得烦，没事时忍不住要笑。现在他就没事，于是笑了，边笑边长臂一伸，揉他发旋捏他脸颊。
　　吕凤仙果然野性难改！
　　大局为重，千万忍耐！不可惹怒他！
　　小皇帝避无可避，只得尽力无视那犯上作乱的手，板着小脸道：“吕侯，朕问你练兵成效如何！”
　　侯爷可不怕他生气，不过想起张辽的嘱咐，也就答道：“还行，陛下不必担忧。若是不放心的话，哪日去看看罢。”
　　小皇帝用力握了握拳头，假装淡然道：“吕侯办事，朕没什么不放心的。不必去看！”
　　侯爷道：“真不去？天天在宫里不闷么？”
　　小皇帝咬着牙道：“不去！”
　　这个提议太有诱惑力了！只要让他见到外面的人，外面的武将，必然有人愿意诛杀奸臣效忠于他！天下万万百姓，总有人还敬着他！他可是祭告过天地的汉家天子！
　　但是吕侯真的愿意让他见外人么？不，不可能的，这一定是某种试探，他不能因小失大，猛将虽多，如吕侯这般的还真不常见，有一个已经是幸事了，他不能贪心。
　　其实吕侯会如此试探也是正常，毕竟现下他们才刚把话说透，双方都不能真正开诚布公，他定是想知道自己对他倚重几分。也罢，再安安他的心。
　　小皇帝拉住侯爷的手，眼中泪水迅速溢满，哽咽道：“吕侯知道朕的家事，父皇皇兄先后仙去，叔伯们离得远，竟是无一人可依仗。”
　　说着话那泪水就打湿了小脸蛋，侯爷下意识的伸手去擦，心想这小皇帝是娘们儿投的胎么？怎么这么能哭？要是我手下儿郎敢这样，老子非操练得他哭爹喊娘。大耳贼也能哭，还硬是给他哭出个基业来，这是老刘家祖传的技艺么？
　　然而想虽是这么想，此刻竟不觉得爱哭的小皇帝有多烦人。
　　大约是今日心情好罢。
　　小皇帝哭得更动情了，也不再自称朕，拉着侯爷的衣袖擦泪道：“我每每见了吕侯，就如同见了兄长，又敬又怕，又觉得亲切，所以总是会偷偷的看你，见董太尉对你不甚看重，心里很是为你不平。幸好你看清他真面目。。。。。。奉先哥哥，我视你为兄，你也当视我为弟才是！”
　　为了彻底拢络住吕侯，他也顾不得什么天子体面了。好在暖阁里没有别人在，这一幕绝不会被记入史册！
　　侯爷信他的话么？不全信。真当我是傻子？明明上次入宫你看我的眼神还是敢怒不敢言的，背地里不定怎么骂我呢。这会儿说什么每每见了我就如同见了兄长，这话骗鬼去罢，不过呢，小孩儿受了惊吓，急于找人保护所以说些好话也是常有的。
　　何况，那声奉先哥哥。。。。。。哎，听起来怎么这么带劲儿？而且他傍晚时分才和张辽吹牛说小皇帝哭着喊着要认他当哥，这会儿还成真的了！这是天遂人愿么？老天爷这么给面子？
　　侯爷顺势一扯，把小皇帝抱到怀中，道：“那再叫几声。”
　　小皇帝正用心酝酿着下面的话呢，被他抱住也没太大的反应，闻言一愣：“嗯？”
　　侯爷弹弹他的脸，道：“不是视我为兄么？那再叫几声哥哥。”
　　小皇帝的小脸久违的扭曲了一下，吕奉先啊吕奉先，你知道什么叫“视为兄”么？所谓的视为兄，是指看起来像兄长，但实际上根本不是！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但是，都到这地步了，他不能功亏一篑。咧了咧嘴，道：“哥哥！”
　　侯爷摇头：“错了，不是这样叫的。”
　　小皇帝硬着头皮道：“哪里错了？”
　　侯爷耐心教导：“像刚才一样，叫我奉先哥哥。”
　　小皇帝暗骂自己以前向兄长撒娇撒成习惯了，顺口就叫出了哥哥，否则也不会有这场难堪。吸了两口气，豁出去了，道：“奉先哥哥，奉先哥哥，奉先哥哥！”
　　侯爷听得眉开眼笑，越看小皇帝越觉得他又乖又听话，后悔以前总欺负恐吓他，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俯身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记。
　　小皇帝都呆了，他小的时候，老太后最喜欢亲他，父皇也喜欢，不过长大后大家都要他稳重，再没人和他如此亲昵了。一时之间竟没想到大胆吕奉先是在亵渎龙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