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黎明》祥瑞御兔

148、第 148 章

　　夏修竹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那个小小的肉球开始变红，血丝从肉球里面一点点渗出来，在玻璃器皿里汇成了一滴血。

　　夏修竹走到实验室一角，这里有一个小型的高温焚烧炉，他打开高温焚烧炉的门，把玻璃器皿放进去，然后关上门，手指停在“on”的按钮上却久久没有按下去。
　　从夏修竹的背后伸出来一只手，按下了“on”。
　　只是几秒钟的时间，玻璃器皿连带着里面的小肉团就化成了一团灰。
　　站在夏修竹背后的姑苏拍了拍夏修竹的肩膀，示意他跟着自己离开。

　　夏修竹看了焚烧炉一眼，再回过头的时候，眼睛里都是红色的血丝，他看着这几个白衣人，说：“别让他们死了。”
　　白头发老头的眉头略微皱了一下，似乎对夏修竹这个要求有些不理解。
　　姑苏忽然笑了笑，也说道：“放心，他们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白发老头严肃起来，他退后几步，说道：“我们不死，死的就是你们了。”
　　白发老头说话的时候，手往后一摸，没想到他的手却没有碰到应该碰到的按钮。

　　姑苏这时候抓住白发老头的手腕，微笑着说道：“你想干什么？”
　　姑苏把白发老头朝另一个方向甩了一下，又说道：“我答应过不让你们死的，当然不会给你们机会在这里和我们两个同归于尽。”
　　姑苏又朝着另几个人笑了笑，说：“你们也别想做什么小动作。”

　　蹲在地上的几个白衣研究员互相看了看，低下了头，其中一个忽然伸手按了一下桌脚的按钮。
　　姑苏没有阻拦，他叹口气，说道：“你们现在做这些有什么用呢？这里都是我的人，你们觉得可以逃出去？”
　　“我到这里就没打算活着出去。”白发老头微微抬了一下头，继续说道：“我所做的只是拉你们一起陪葬。”

　　“陪葬？”姑苏一边笑一边摇头，他指着几道缓缓升起的玻璃墙，说道：“你是说这些防弹玻璃可以拦住我吗？我甚至可以在它们关闭之前就离开这里。”
　　白发老头看着玻璃幕墙没有说话，等玻璃幕墙完全升起之后，又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说道：“这玻璃根本就不是防止你们逃走的，只是为了增加这里的……”
　　姑苏截断他的话，抢着说道：“增加空气中的银粉尘和……氰-化-物，还有你们研究出来的那什么可以杀死嗜血因子的那玩意儿的浓度？”

　　一向镇定的白发老头这才变了脸色，他惙惙说道：“你怎么知道？”
　　一旁的夏修竹嗤笑了一声，说道：“连我都知道，他怎么不知道？”
　　夏修竹又看了一眼焚化炉，他刚才端起培养皿的时候，培养皿里的小肉球渗出了血丝，夏修竹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这血丝是因为这小肉球是感受到和他之间的血缘关系才如此这般的，那血丝只是小肉球对银粉尘的过敏反应——他太脆弱了，离开夏修竹的身体之后他本事被包裹在生殖腔里的，生殖腔会保护他，人类无法对他做实验，所以人类把他从生殖腔里取了出来，之后他一直呆在模拟生殖腔的环境里，但是这个环境只是人类模拟的环境，和真正的血族的生殖腔环境是不一样的，所以即使这个小生命拥有血族最强的血统，他仍然一分一秒地脆弱下去。
　　他们得到这个胚胎之后做过一些实验，这些实验加速了胚胎的死亡。等姑苏他们的无人机探测到这个研究所里之后，这些研究人员知道不可能把这个胚胎培养成生命在做进一步研究了，所以他们把他从模拟生殖腔环境中取了出来，争分夺秒地进行研究，他们用细细的针头从他弱小的身体中提取尽可能多的细胞，那时候他作为一个完整的生命体已经没有了生机，等夏修竹拿到他的时候，空气中的银粉尘让他过敏了，夺取了他身体中每个细胞的生命。

　　“你们计划挺完美的，银让血族过敏，破坏细胞修复功能，那什么玩意儿杀死嗜血因子，让细胞无法修复，氰-化-物直接致死。”姑苏笑笑，“可惜啊，这里的空气里都是银粉尘，从我进来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因为你们也知道足够长的时间才能让血族全身从里到外都产生过敏；你们刚刚打开的开关是释放毒素的，在充分过敏的情况下，氰-化-物和你们研究出来的东西才能对血族起作用。”

　　姑苏前进一步，用一个手指点着白发老头的胸口说：“可是难道你没发现你自己还没死吗？如果有氰-化-物的话，你还能活着？”
　　“你……”白发老头抓住姑苏的手腕，气愤地说道：“你……你什么时候破坏的？”

　　姑苏嫌恶地甩开老头的手，破口大骂，“老子又不是一个人进来的，那么多人都不知道破坏个氰-化-物的储存罐吗？”
　　“老子他妈的又不是兰博。”姑苏气得都笑了，“哪有时间和你们在这里玩第一滴血。”
　　伴随着姑苏这句话的，是连绵不断的枪声。

　　一队血族战士进来了，姑苏轻轻扭了下脖子，几个战士取下了他们的头盔，一步一步走向这几个白衣研究员。
　　“你们要做什么？”白发老头这时候竟然怕死了。
　　“哼哼——”姑苏笑着说道：“我答应过他，不让你们死的。”
　　几个血族战士亮出了他们的獠牙。

　　五年后。
　　S市。
　　“I DO”酒吧。

　　说是酒吧，但是这家酒吧其实不提供酒，只提供一种饮料——包含阿尔法因子的饮料，倒是口味有多种，苹果、葡萄、巧克力等等，比较主流的口味都有，力争给顾客提供最丰富的体验，最关键的是这家酒吧是免费的，只要你进来，就都可以点一杯饮料。
　　虽然酒吧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但是S市里的大多数的“人”都习惯在晚上活动，所以现在尽管是白天，酒吧里也只有寥寥几个人。

　　“叮咚——”呼唤按钮响了一声。
　　整个酒吧一共就只有几个伙计，白天人少，所以就只有一两个伙计在上班，他们通常都在后厨，这铃声就是给大厅里的人准备的。
　　听到铃声，夏修竹放下杯子，擦了擦手，从后厨走了出来——酒吧是免费的，太穷，没钱顾太多伙计，所以作为老板的夏修竹竟然需要自己动手洗酒杯。

　　“是你啊。”夏修竹看见按铃的人，说道：“今天怎么这么早？想喝什么口味的？我亲自给你调。”
　　来人摆了摆手，说道：“别浪费了，我今天是来和你告别的。”

　　夏修竹伸向调味罐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缩了回去，笑了笑，说道：“不后悔？”
　　“不后悔。”男人笑了下，隔着吧台拍了拍夏修竹的肩膀，说道：“保重了。”
　　“再见。”夏修竹笑了一下，他已经可以很坦然的和“朋友”说再见了。

　　这个男人算是夏修竹的熟人了，五年前在S市，他们去找小花生米之前，想和血族高层私下谈的就是这个男人，他给了姑苏他们二十四个小时去处理遗留事情，夏修竹重回S市之后，和这个男人打过无数次交道，但是夏修竹至今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五年前，送别小花生米、破坏核心实验室之后，姑苏就带着所有血族撤回了艾美州，而之后，人类全面切断了和血族的联系，人类和血族之间恢复了冷战的状态。
　　此时，人类社会发生着剧变。

　　体内含有嗜血因子的人类被称为“感染”的人类，这些感染的人类不停地自发的转化为血族，开始无法自控的吸食人类的血液，因此人类世界的各个国家开始陆陆续续对感染的人类采取了措施。
　　温和一点的做法是建立隔离区，将感染的人类和正常人类隔离起来，激进一点的做法就是直接“消灭”感染的人类。

　　战火充斥着整个人类世界。
　　有些国家的人类掌握的政府因此覆灭了，被感染的人类掌握了政权；有些国家感染人类和正常的人类划线而治，之间却不乏小规模对抗；有些国家几乎彻底消灭了感染的人类，但是整个国家也因此陷入了瘫痪状态。
　　对于正常人类来说，他们的世界已经被嗜血因子撕裂了。
　　对于感染的人类来说，他们和亲朋好友决裂，同时死亡也是时时刻刻悬在他们头上的死达摩克之剑。
　　而S市则成为了感染人类口中的希望之地。

　　S市里充满了僵尸，他们先是不停地捕杀人类，在大部分幸存的人类消失之后，他们开始自相残杀。
　　而在这个过程中，无数实验表明，僵尸没有进化，反而在不断地退化。
　　姑苏和夏修竹逃离S市的时候，发现有些僵尸可能有视力，可能有逻辑分析能力，但是之后等夏修竹潜回S市之后，他发现这些僵尸仅仅只剩下基本的觅食能力了，同时解剖也表明，僵尸的控制思维、意识等的大脑已经被逐渐蚕食，而控制基本生存的小脑和脑干越长越大，占据了整个颅脑，僵尸彻底成为了行尸走肉。

　　夏修竹潜回S市是因为放心不下，他觉得自己可以做点什么来挽救这个世界，即使挽救不了整个世界，也可以改善一下这个世界。
　　和夏修竹同来的有小一队血族士兵，还有一些医务人员，他们在S市的海滨附近建设了一个小小的避难所，平时他们会出去猎杀僵尸和搜寻幸存人类。而不久后他就发现，S市里还有不少人类士兵，他们和夏修竹做着同样的事情。
　　这个男人就是这些士兵中的一员。
　　这些人类士兵大部分都是感染的人类，但也有一些丝毫没有被感染的，但是他们被派到S市，然后人类就不管他们了，他们都被人类抛弃了。

　　因为S市里充满了僵尸，僵尸还会向外游荡，所以S市及周边地区是最先被人类放弃的地方，所以尽管S市里充满了僵尸，但是没有人类管控的、有强烈核辐射的、有血族存在的地方竟然成了感染的人类口中的希望之地。

　　随着感染的人类进入S市，夏修竹开始给感染的人类提供帮助，使他们可以平稳的转化为血族，避免他们过早的劣化。
　　这些从人类自发转化成而成的血族留在了S市里，和夏修竹一起猎杀僵尸，一起建设希望之地。

　　实际上，夏修竹做的并不多，在他来到S市后的第三个月，姑苏的哥哥，银月文远带了更多的血族来了。
　　银月文远的兴趣爱好是经营和建设，他也的确擅长这两件事情，他在夏修竹的避难所的基础上开始建设基地，还给夏修竹建了一所酒吧。
　　之后，小豆子、初雪他们轮番过来S市，一起猎杀僵尸，小豆子得到了“剑圣”的称呼，初雪被誉为“枪王”，他们都成为了S市的又一个传说。

　　有了文远带过来的军队和小豆子、初雪他们的加入，夏修竹就专心经营他的酒吧了。
　　夏修竹和医护人员的帮助下，感染的人类中仍然只有一部分可以平稳的转为血血族，度过最初的劣化期，但是更多的都死去了。
　　这些感染的人类中也有一批人坚守着人类的身份，他们会在即将转化为血族之前了断自己，今天来和夏修竹告别的这个男人就是其中最坚定的一员。

　　夏修竹看着这个男人的背影，问道：“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没什么意义了。”男人回答道。
　　“那你有没有什么可以让我带给别人的东西？或者是给其他人带几句话？”夏修竹又问。
　　“我孤家寡人一个。”
　　“我送送你吧。”夏修竹又说。
　　“不必了，我已经捐献了遗体。”男人从头至尾都没有转过身，他背对着夏修竹挥了挥手，说道，“保重。谢谢。”

　　男人离开了，夏修竹知道他要去的地方是哪里——在基地的东边，有一个铡刀，夏修竹都不知道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他只知道这些坚守人类身份的人会在哪里了断自己，以保证在纪念墙上，他们的名字前面刻着的是“人类”两个字。
　　而他们捐献的遗体会被制造成肥料或者饲料，用来肥沃土地，养育牲畜。

　　最初的时候，经历过核爆的S市是寸草不生的，夏修竹他们在S市的食物是从艾美州千里迢迢地运过来的，但是随着滞留在S市的血族和感染的人类越来越多，仅仅从艾美州运送食物已经无法满足需求了，所以文远开始着手建设农场和畜牧场。
　　残留着核辐射物的土地无法长出农作物，文远就从艾美州运送泥土过来，而更多的泥土是从人类世界带过来的。

　　在S市和其他隔离区之间，走私泥土曾经是一项最危险又充满挑战性的工作，走私的主力是那些从人类自发转换而成的血族，这些泥土是他们生存下去的希望。
　　消息逐渐传开，泥土也成为了感染的人类进入S市的门票，那些感染的人类用大口袋把泥土千里迢迢地背过来，带着希望进入S市。

　　虽然有了泥土，但是农场的收益不容乐观，因为整个S市都笼罩在核辐射中，而且用于灌溉的淡水是稀缺资源，但是S市是在海边的，他们还可以从海里获得食物。
　　收益比较好的是畜牧业，艾美州的牛、羊分外的坚强，在残留着核辐射的S市的土地上，他们茁壮成长，吃的是从海里打捞的海藻和用僵尸尸体制成的饲料，产出的肉和牛奶。

　　夏修竹还在回忆的时候，基地忽然响起了广播，“预计十五分钟之后西部一区、二区、三区会有大雨，中部六区会有小雨。”
　　夏修竹也不伤感了，他走到酒吧休息区，“哐哐哐”地敲着伙计们的门，喊着：“起来、起来，要下雨了。”

　　在S市，淡水是比食物更重要的资源。
　　核爆之后，夏修竹再次来到S市的时候，S市是一片废墟，自来水供水系统早就崩溃了，不过那时候失了智的僵尸是不需要淡水的，所以夏修竹他们还可以从残留的供水设施，比如水塔，蓄水池甚至游泳池里获取一些淡水，还可以获取一些地下水，随着越来越多的感染人类涌入S市，供水设施中的淡水用尽了，地下水也枯竭了，淡水就成了最为重要的资源。
　　文远来的时候带了一些净水设备，可以把海水净化成淡水，但是投入产出比很低，所以他们不得不用蒸馏海水的方法来获取淡水，但是这仍然不够。
　　雨水才是S市最主要的淡水来源。

　　天气广播现在遍布S市，文远特意建立了一个天气预报小组，卫星预测不够准确，有翼血族就在天上观测积雨云，专门来预报降雨，一旦开始降雨，所有S市的生物都会放下手头的事情去迎接这场雨。
　　所有能用来储水的容器都被利用起来了，基地所有的房顶上都被建了储水池，每一条道路的两边都是水道，这水道收集地面雨水，导入蓄水池；一旦下雨，以基地为中心，方圆几公里的地方都会被铺上塑料布用来收集雨水，夏修竹把伙计唤起来就是干这个的。

　　夏修竹带着伙计去铺塑料布的时候，看见了刚刚和他说“再见”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即使在赴死之前，仍然没有忘记为这个希望之地再做些什么。
　　其实人类和血族有什么区别呢？夏修竹在心里想着，无非就差了一句“我愿意”而已，他跨过那道界限因为他愿意，而那个男人只是不愿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

　　一个人影出现在夏修竹的视线中，这是一个略显得有些高大的女人，她穿着迷彩服，留着长发，画着黑黑的眼圈和红红的嘴唇。
　　这个女人走近之后，夏修竹没好气的对她说道：“你又在作什么妖？”
　　那个女人扁扁嘴，说道：“我这不是没办法吗，我说过就算人类求我，我也不会回S市的，我如果不这样假扮一下再过来，不是显得我说话不算话了？”
　　“你人都来了。”夏修竹继续没好气的说道。
　　那个女人妩媚一笑，说道：“谁知道我是姑苏呢？”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创作不易，感谢支持。
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