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迷城：魂似梦》云海流心

75、狭路

　　我和小凉一起走出大寺，穿过城中的街巷，在街面上一间酒楼模样的店铺前停下脚步。说是酒楼，却与电视中常见的，那些装璜气派，雕梁画栋的场所截然不同。
　　那是一栋看上去并不大，带着浑然天成的浓郁新疆风格的圆顶建筑。夯土的墙壁，被主人独具匠心地漆成郁郁葱葱的浅绿色。世代生活在这些沙漠之城的人们，似乎对这充满生机的颜色格外情有独钟。墙壁上雕绘着各种各样的花纹图案。
　　没有引人注目的夸张招牌，也没有金碧辉煌的眩目光彩。只如一个静默的少女，婉约而立，精致而美观。这种毫不张扬的美，让我顿时对这里产生了一丝好感。
　　“这是整个城中最有名的食坊，你一定会喜欢的。”
　　小凉说着，推开眼前的红漆木门，引着我走了进去。里面是典型的交河半地下式建筑。顺着台阶迈步而下，环顾四周，墙壁上随处可见织绣精美、色彩艳丽的挂毯，和充满异域风情的小装饰，使这略显单调的黄土墙变得赏心悦目。
　　“公子，您来了？今天是两位？”跑堂的小二立刻迎上来，脸上挂着职业的笑容，语气中却透出些微的惊讶。
　　“你常来这里？”我问小凉。看小二的态度，像是与他熟识。
　　小凉的目光闪动着些许的黯然：“有时候会一个人来坐坐。”
　　我默然地点头，似有些明白方才小二看到我们两人的出现，语中的惊讶态度从何而来。要独自面对满桌的菜肴，想必也是孤单无比吧？因着特殊的身份，使小凉在这里的地位无比尴尬。也只有在这每日人来人往的食坊，只要拿得出钱便是贵客，才会对小凉笑脸相迎吧？
　　“为我们找个清静的单间。”小凉向小二吩咐道。
　　“这——”小二露出难色，“您也看到了，今天客人多得很，单间只剩下一间。”
　　从我们站的位置可以看到，这屋内被墙壁分隔开。正对着大门的，是宽敞的主间，地上整齐地排列着十几张矮桌，每个桌子几乎都有客人，在桌前席地而坐，或饮酒谈天，或低头用餐。在主间的两侧，是被土墙分隔成的几个小单间，自成一片小天地。
　　“就那间好了。”
　　“可那间早就有人定好，都是些得罪不得的人物啊！”从小二为难的态度可以看出，即便同是出钱的客人，却也划分三六九等，随着身份地位，人人皆有不同。
　　“可现在不是还没有人来吗？”小凉皱起眉，带着不满。
　　“算了。”我轻扯他的衣袖，劝慰道，“我们可以去别家。”
　　“可是——”
　　小凉的话还未说完，开门声再度在我们身后响起。小二循声望去，脸上立刻堆满讨好的笑意，径直绕过我们，向门口走去。
　　“你二位来啦！”
　　“今天生意可好？”饱含亲和的清亮声音，从身后传到我的耳中，我心中暗暗漏跳了一拍。这熟悉的的声音，昨日还在我的耳边轻柔低语，带着如水般的温情，如春风般安抚着我疲惫的心灵。
　　我回过头，月隐那漂亮的脸庞落入我的视线，在他的身旁，还站着一脸冷漠的聂曜。显然他们也发现了我们，月隐微微一怔，轻皱起高挑的眉，沉默地看着我和小凉，神情若有所思。而聂曜，更是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悦，刚毅的唇紧抿着，望着我的目光中，饱含着强烈的不赞同。
　　再转过头看向我身边的小凉，他也已脸色微变。他们几人的反应也不足为奇，叹只叹为什么偏偏要在这里狭路相遇？
　　“呃，凉公子，你们也是来这里吃饭吗？”月隐率先清了清嗓子，挂上友善的笑容，但声音中却隐含着过分的客道。
　　“您几位相熟的吗？”刚才招呼我们的小二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那敢情好，这二位正愁找不到单间的座位，您几已经定好，不如几位就一起吧。”
　　他的话犹如巨石沉潭，站着的几个人神色均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原来那定好的单间，是给月隐他们保留的，怪不得他会如此为难。但如果眼神能杀人，我真恨不能此刻在这小二身上瞪出一个洞来。即便他不说话，也没人把他当哑巴，他却非要冷不防地提出这不合适宜的建议来，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谁知月隐倒微微一笑：“我们倒是无所谓。”此话一出，几个人都惊讶地望向他。
　　“辅国候，我们可不是来玩的！”聂曜沉声说道，语中隐含着怒意。
　　“那当然，我们是来为你洗尘吃饭的嘛。”月隐拍拍聂曜的肩，脸上又挂上他那惯有的戏谑神情，“至于其他的事，我们就以后再来商议好了。”
　　“不必了。”小凉忽然开口，正色道，“既然二位还有事情要商议，我们就不打扰了，我们去别家就是了。”
　　说完，他一拉我的衣袖，暗示我离开这里，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率先迈步走了出去。我站在原地，去留在此刻都变得为难起来。如果留下，便觉得对不起小凉，毕竟与他有约在先。但在这种境况下，若在月隐与聂曜的注视下离开，想必又免不了一场风波，想起来头皮就有些发麻。
　　“去吧。”月隐轻声说道。
　　我与他四目相对，感激于月隐的体贴，不由得想到那令人心绪难平的拥抱，心头仿佛有千言万语，欲说还休。这样的凝望，他如水般的目光划破这一室的喧闹，似一股暖流淌过心田。那张温柔浅笑的无暇容颜，如新阳灿灿，有着和煦温暖的光辉，不知不觉间就照亮了心扉。
　　我点点头，如获得赦令一般，转身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