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迷城：魂似梦》云海流心

69、初雪

　　夜晚降临的时候，天气似乎更冷了。我在身上加了一件棉衣，信步来到庭院中。所有的繁华似都已沉睡入梦，天空仍是一片阴霾，见不到一丝的月光。我不由得思念起，交河城那皎洁的月色，还有笼在月光下，那总是满怀心事的美丽身影。
　　“这么晚了还没睡。”随着沉稳的脚步声，聂曜出现在我的面前。
　　“你怎么走到哪都出现得这么突然？”我仰头望着他，他这突然从背后出声吓人的习惯，还真是一点都不曾改变。
　　聂曜琥珀色的眼睛直视着我：“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念起交河城，那里也该是入冬了吧？”我低声回答。
　　“你不怪我吗？”聂曜有些迟疑地问。
　　“怪你什么？”
　　聂曜沉吟道：“我如此仓促地决定返回，没有询问过你。”
　　我轻笑，一向冷漠如他，怎么会也在意起我的意见了？原来他几天来，看着我一直若有所思的神情，是带着这般的担忧。我拍拍他：“你以为我会无理取闹吗？你的话在情理之中，我当然是无条件服从。”
　　“是吗？”聂曜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质疑，“我以为，你会不愿意离开这里。”
　　“要离开，确实心中不舍。”我诚实道，心中的那份离别的惆怅，仍是无法抹去，“但我们离开交河也时间够久了，该是告别这里的一切，回去的时候了。”
　　“那样的拥抱，算作是告别？”聂曜忽然问，声音中涌动着异样。
　　拥抱？带着几分诧异，我望向他。他看到了白天我和慎的拥抱？聂曜的脸忽然靠近我，禁抿的唇没有一丝笑意，我连向后退去。他的眼中挂着莫名的情绪，有愤怒，有不甘，有无奈，有哀伤。他忽然出其不意地捉住我的胳膊，牢牢地将我固定在身前，近到仿佛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那熟悉的容颜近在咫尺，轻易地就撩拨起我心中的涟漪。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他似自语般低声说道，“在我不经意时，你总是靠近我，在我想要捉住你时，你又偏拒绝我。”
　　我无言以对，聂曜的苦，有很大一部分源自我的责任。是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他当作聂言，心中眷恋着这无法舍弃的容颜，却又自私地害怕面对这张脸，会扯动心中的伤痛。才会搅乱他平静无波的生活，让他陷于茫然的痛苦之中。
　　“对不起。”除了道歉，我还能说些什么呢？很多时候，言语是无力的，无力的言语，不必说太多。也许，时间能给人关于问题最好的答案，会把一切呈现于我们的面前。
　　“你没有错。”聂曜放开我，但目光仍停留在我的脸上，声音中带着压抑的痛，“错了的，是我的这容貌，如果我没有长着和你的聂言一样的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吧？”
　　其实，聂曜又何尝不是无辜的呢？如果没有我无意中闯入他的生活，如果没有那一次又一次的错认，如果没有遇险受伤时的朦胧心动，聂曜恐怕还是那个冷漠如初的坚毅男子，带着一副随时保家卫国做出牺牲的坚决。但是，一切都不只是假设，发生过的事情也必然不可能重新来过，感情毕竟不可能像随手涂画的白纸，可随心意轻易抹去。
　　忽然一抹冰凉落在我的脸上，我抬头向天空望去，雪花仿佛一只只蝴蝶似的从空中飘落下来，一眨眼就落到了地上。
　　“竟然真的下雪了。”我沉吟道。这样的心境，在雪花的飘落中，格外地寒冷。
　　“天冷了，回去休息吧。”聂曜似已无意再继续刚才的话题，高大的身影在这稀稀落落降下的雪花中，透出清冷的孤寂。
　　“你也是，伤还没有好彻底，早些回去吧。”我叮嘱道，最后望了一眼他，转身离开。
　　回到住所，没有留给我整理这一片纷乱心绪的时间，无忧已搓着小手在那里等候。
　　“妹妹怎么不进去等？”我赶紧把她迎进屋里，她的小脸已冻得通红。
　　“姐姐，尉迟延已定好我们大婚的日子，就在一个月之后。”
　　“那么要恭喜妹妹了。”我浅笑，“无忧也终于要变成大人了。”
　　无忧转而露出黯然的神情：“只可惜姐姐你们走的仓促，不能等到那一天了。”
　　“你只要记得，无论我们身在何处，都会为你祝福的，我和秦雨薇，还有你的王兄，我们都会永远牵挂着你的。” 我安慰地拉着她的手，“更何况，你已经有了尉迟延，今后他便会是你的依靠。”
　　“可是，嫁给他真的就会幸福吗？”无忧的神情中，带着对未来的一丝不确定。
　　“无忧你对他，还是有着特殊的感情吧？和对你的王兄，对其他的人，不一样的感情？”在我的询问下，无忧点点头，露出羞涩的神情。
　　“那就是了。”我继续说下去，“幸福与否，要靠你自己去争取，很多事的得失成败我们不可预料，我们只需尽力去做，求得一份付出之后的坦然和快乐，便觉无憾。”
　　无忧似懂非懂地点头，也许这样的道理，对于年纪尚轻，对感情仍然懵懂的她来说，一时间还无法尽然了解，但我真心地希望，无忧能够把自己的幸福握在手中，而不要像我一样，失去了最重要的爱恋，仿佛遗落了自己的心一般，一直停留在原地兜兜转转。
　　窗外的雪花似比刚才落得更急，那纷纷扬扬的晶莹，如盛开在心中一般。明日，大概就会是一片银白的世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