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wing-wei

3、第二回 海纳百川

　　懒洋洋地伏在窗沿上，离人轻轻摇着罗扇，目光有些涣散地落在花满楼的大门口，人流车流都流进她眼中。丫鬟春香正小心得为她梳头，用紫色丝带结起发辫，再挽成发髻。离人不喜欢珠宝，所以她很少佩带什么首饰，熟悉主人好恶的春香只用丝带装饰主人的秀发。

　　“主子不开心吗？”春香小声问离人。

　　离人摇头，”即不感到开心也没有不开心。”

　　春香没有问下去，因为主子在‘即不感到开心也没有不开心’的时候是最不喜欢说话的。

　　大门那里来了一队人马，即不张扬也不寒酸，6个骑马的护卫着一辆马车。车在门口停稳，上面下来一男一女和两个捧着锦盒的仆人。

　　男主人看来30多岁，一身青色衣衫，英姿飒爽；女主人美貌如花，落落大方。

　　离人看在眼里轻笑了一下，赫赫有名的北城城主和夫人到了啊，要下去迎接呢。于是起身在丫鬟的陪伴下去了前厅。

　　“白宇兄，欣如姐姐，小妹这箱有礼了。”从称呼不难看出离人和北城城主的关系。

　　周白宇爽朗一笑，“离人妹妹何必多礼，我俩来迟，还望妹妹多包涵啊。”

　　“你也知道来迟了啊，害我在窗边盼得眼睛都要脱框了呢。”离人厥起丰润的唇，故做作生气状。

　　“好妹妹，别生气，姐姐给你陪不是还不行吗？”城主夫人白欣如上前拉起离人的手。

　　“恩……你觉得光陪不是就可以了吗？欣如姐姐？”离人的眼睛里开始闪星星。

　　“知道了，知道了。”白欣如朝仆人一招手，仆人马上把一个锦盒奉上。

　　“那，你最喜欢的什锦酥糖。”

　　离人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双手接过，脸上那些装出来的不快早就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孩童般纯真的笑。

　　“姐姐真好，离人最喜欢姐姐做的酥糖了。”把锦盒交给春香，离人顺便道，“吩咐下面准备一间上房。”

　　“白宇兄，欣如姐姐，今天就在我这儿住下吧，明天再走。”

　　“那感情好，我们还怕你不留我们呢。”

　　“那先去喝两杯，我们好好叙叙旧，等下还有朋友来。”

　　离人正要领周白宇夫妇去酒嗣，门外有人吆喝：“京城八拜帮送来贺礼——”

　　然后就见一些人开始往楼里一箱子一箱子地抬东西进来。

　　跑堂的伙计跑过来请示：“主子，这些要……”

　　“照单全收，叫他们抬里头去，动作麻利点，别在门口碍手碍脚的。”离人一脸的不耐烦，叫伙计快点打发走那些送礼的。

　　花满楼不单单只是一座楼，其实店的前台是一条三层长廊名为香宇街，一层是大厅和酒嗣，二层是普通的窑姐，三层则是官妓。酒嗣是开放式回廊结构，全竹结构，一座竹桥连接着普通席和贵宾席，桥下清冽的小河潺潺流过，河中间或还有鱼群游过。

　　贵宾席桌椅全是上乘桃花心木制作，而且并不是按照一般酒店的做法漆成统一的颜色，而是根据客人的喜好将一些全年包席的桌椅漆成要求的颜色，所以贵宾席上的桌椅可以说是无颜六色。

　　暗金色的席位是离人的专用座，可以围坐8人的大桌现在之招待着3个人。银质酒瓶已经空了两个，伙计刚刚送上第三瓶。

　　离人周白宇和白欣如斟酒，“来来来，再喝一杯。”

　　“你悠着点，小心还没等生日宴就先醉了。”白欣如提醒离人。

　　“酒逢知己千杯少，放心我有数的，来，敬你们。”离人又干了一杯。

　　“话说回来，怎么没看到崔兄弟啊。”周白宇问道。

　　离人挑了挑眉毛，朝酒嗣的角落瞥了一眼，“他啊，不晓得，本来每天都缩在那里的，不过今天从早上起就没看到影子了呢。”

　　周白宇看了看爱妻，欣如也看看夫君，一看之间似乎已经完成了某种思想的交流，然后两人神秘地笑了笑。

　　“主子主子，屠晚来了。”世玉兴冲冲跑来禀报。

　　“是吗？！在大门口吗？我马上去迎接。”

　　看离人也兴高采烈地离去，周白宇夫妇有交换了一下眼神，脸色稍沉了沉。

　　其实一说到屠晚，江湖上的人没有几个不皱眉的。素来有‘夜色无常’之称的屠晚可不是什么武林善类，既然名列东湖三杀之首，他自有令人畏惧之处。从名号上不难看出他的职业，他是个杀手，绝对职业的杀手。

　　不过，了解离人的他们是不会惊讶离人怎么会、怎么乐意认识这么一个恶人的。

　　屠晚是什么时候入行的？无人知晓。他刺杀的对象很杂，从市井百姓到朝廷命官，甚至包括武林上有一定地位的人。不管目标是谁，只要顾主付得起他开的价钱，他就能取来目标的性命，从不失手。

　　屠晚也有他的规矩，首先顾主要付和对象相符的价钱；其次，即使是顾主也不能命令他，干涉他的工作，他一向是用他的方式和方法杀人。他一向都是一个独来独往的杀手，即使是东湖三杀的其他两人也完全和他没有交情。

　　而此时，这个名震江湖的冷酷杀手正在花满楼的大门外。

　　他的脸色青寒，没有眉毛，却有一对火红的眼，眼里似有很多话，都遭恨意淹没；他向来是很少开口的，因为不需要，他的眼睛会代劳。

　　现在，屠晚的周围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的人，从打扮看来，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单纯的混混，而且有不少还带着兵刃。其实不多时前他们还好好的站着的，现在因为对衣着破烂的‘夜色无常’出言不逊而变成现在这般摸样，鼻青眼肿，还有不少已经昏死过去。

　　屠晚的那双红眼移到了一个没有睡过去的人身上，那人脸色立马吓得惨白，结结巴巴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滚。”屠晚就说了一个字，本来他大可以杀了这些人，但今天是花满楼的喜日，他不想让楼的主人为难。

　　踢踢踏踏一阵脚步声，楼的主人终于到了。

　　“屠晚大哥~你终于来了，离人等你很久了。”完全无视地上的人，离人径自上前一把挽住屠晚的胳膊。

　　“很久了吗？对不起。”杀手本来毒厉的眼神一下子柔和起来，他看着离人，那张万年冻土一样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可以用温柔来形容的表情。更难得一见的是，从屠晚口中说出了‘对不起’三个字。

　　“不打紧，来了就好。”离人伸出右手，把手心覆在屠晚的额头上，像是在安慰一个孩子一般柔声说道，两个人之间弥漫着温柔的味道。

　　破空之音。

　　屠晚突然展开斗篷将离人揽入怀里，然后侧身。

　　一旁围观的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躲在屠晚斗篷下面的离人却看得清清楚楚，她很熟练地抽出手绢包在屠晚正在渗血的手臂上。

　　“痛吗？”离人问。

　　“不。”屠晚摇头，试图抚平那关怀地注视着他的眼中的担心。

　　“怎么下这么重的手啊，盛哥哥。”这个问题明显是冲着别人。

　　“已经算轻的了。”声音来自围观的人群，观众自动让开一条路。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男子缓缓移动轮椅上前，“我怕万一你帮他挡一下，那我岂不是要追悔莫及。”

　　他姓盛名崖余，人称无情，乃是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在那之前，他是京师的名捕。

　　“哼，有我在，怎会让离人少一根头发的。”屠晚的声音又开始散发杀意。

　　被离人称作盛哥哥的无情也不示弱，轻声但却清楚地说：“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我们有很多帐没算呢。”

　　“有本事就杀了我啊。”杀手挑衅道。

　　“以为我不敢吗？”

　　情形如箭在弦，一触即发。

　　不过隔在两人中间的离人可不会任由这两人胡来，她干咳了一声，一下子把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再吵啊，怎么不吵了？不是说要算旧帐吗？”俏丽的脸上因为不快而泛红，“我当你们是朋友才请你们来的，你们好，一来就要动手，完全不把我当回事，这是我的楼，不是你们打斗的擂台，若谁不是来喝我生日酒的，现在就回吧。”

　　看到离人背身走到一边生闷气，这对相见分外眼红的仇人着了慌，方才还是剑拔弩张，这会儿失了杀气、怒气、锐气，差点连志气都没有了，只想着怎么让离人消气。

　　“离人小妹，我今天来是诚心为你庆生，不想和这恶人算帐，只是意外在此遇见，一时气愤难抑。”

　　“离人，我只是说说而已，这种朝廷鹰犬我还不屑与他过招呢，怎么会让他的血污了你的地方。”

　　“小妹？”

　　“离人？”

　　以上的话，两人是同时说的，然后他们同时停下来等离人的反应。

　　在无情和屠晚感到已经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的时候,离人终于有反应了,她没有转身,只是问了两人一句话，“你们能保证今天不动手，不吵架吗？”

　　两人互看了一眼，一起点头，然后异口同声地回答：“我保证。”

　　离人这才转过脸，唇角一扬绽放出一个瑰丽的笑容，“那就进来喝一杯吧，今天大家都要和和气气的哦。”

　　说罢，她先一步进了大门，丫鬟随行。

　　屠晚和无情两个互扔了一个白眼。

　　大约是午时左右，花满楼酒嗣贵宾席里已经坐满了一桌，以上座的离人为分水岭，她左手坐着北城城主周白宇和夫人白欣如、御前四品带刀护卫盛崖余，撼天堡堡主戚少商；右手边是东湖三杀之首的‘夜色无常’屠晚、江湖第二女魔头‘血染岁寒’韩岁三、武林四害之一‘见钱眼开’钱婆婆；还有就是坐在离人对面的‘翻江倒海’李哪吒。

　　这个阵容可是难得一见的。

　　周白宇在武林上素有美名，讲义气，抱不平，礼贤下士，无人不称无人不赞；而盛崖余，行事利落，善恶分明，早年做捕快的时候已经是名震四方；至于戚少商，他也不是泛泛之辈，撼天堡是南岭龙头，南岭大大小小的帮派听他号令莫不敢从，虽然谈不上是疾恶如仇，但对持强凌弱之事极为不齿，也决不允许辖内人仗势欺人。

　　以上三家属于武林正派。

　　屠晚是杀手，加上他什么人都可以杀，自然被列入恶人行列；‘血染岁寒’的名号在江湖上也绝对不是侠士的同义词，江湖人一谈到韩岁三的名讳，无不胆寒心惊，唾骂连连，因为她曾经犯下东山十一寨灭门血案，妖娆容颜加上狠辣手段使她得了女魔头的称号。以包庇恶徒出名的钱婆婆，因为多次阻挠武林人剿灭邪教而名列武林四害之一。

　　至于李哪吒，本是东海‘神枪李家’的三公子，因多次惹事生非而被逐出家门，虽不能算是恶人，但其好生事端的天性也在江湖上结下不少梁子，所以亦不能算是正派人士。

　　若是在其他时间，其他地点，这群人早就动起手来了，姑且不说周白宇和戚少商，以前的‘无情神捕’至少和那三个恶人中的两个有过节。之所以这些势不两立的人能坐在一张桌子旁边喝酒，上因为他们有一点是共通的，他们都是离人的朋友。

　　“离人妹子，今天有什么安排啊？该不会只是请我们喝喝小酒，落落家常吧。”韩岁三一手执酒杯一手环着离人的肩语调暧昧地说道。

　　那亲近的姿态引来几道白眼，有来自左边的，也有来自右边的。

　　“当然不会啦。”离人旁若无人地顺势搂住韩岁三的腰，两人的姿态愈加暧昧。

　　“我知道岁姐姐想什么，今晚我在离园设宴庆生，你一定能见到你想见的人。”

　　“为什么不从现在开始呢？”看起来还是个小孩子但已经18岁的哪吒问道，”才一个晚上玩不够啊。”

　　“哎，我有什么办法，朝廷里要来人送礼，总不能怠慢了吧，所以午宴得请他们。”离人说着有朝酒嗣的角落瞟了两眼，心说：况且有个绝对不可以缺席的家伙无故失踪……

　　这会儿世玉又跑来通报，说是朝廷里的送礼官员已到，离人无奈地起身向一干友人道歉。

　　“我不得不失陪了，房间已经准备好，各位先休息一下，我们晚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