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伍章 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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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他？”吴邪闻言闷闷地发问，也猜到了“他”是谁。
“你应该猜到了。”老板回头看向吴邪。
“……
“为什么？”吴邪抬起的头并没有多高，以至于不长的刘海也刚好遮住了吴邪的表情，“为什么幸福？
“你亲眼看着他老去难道不感到很痛苦吗？”
“痛苦过。”吴邪发问时老板一直都看着他，眼里闪动着晶莹的光。
我曾经爱上一个人，我希望能够和他一起生活，共同白首。
——这是吴邪的奢望，也是老板的奢望。
“但现在我已经不痛苦了。”老板收回看向吴邪的目光，把玩着手中的白釉瓷杯。长明灯的光线探不到老板所在之处那么远，但还是有丝丝缕缕的光温柔地描绘着老板的轮廓。老板现在的笑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
“白首”是一句祝福，却永远降临不到这两位特殊的老板身上；“长生”是一种美好，却得不到这两位老板的赞美。
“为什么——”吴邪猛地抬头，双眼已经泛红，“你还能笑得出来——”
吴邪并不想让张起灵亲眼目睹他衰老、死亡。吴邪是张起灵的联系，独一无二的。每个人生下就存在各种各样的联系，但张起灵独特的失魂病症使他极易丢失他本就少的可怜的联系。张起灵亲口说，吴邪是他现今唯一的联系。吴邪不敢想张起灵再次亲历失去联系的痛苦会如何，或许比失忆还要痛苦百倍——失忆是“忘记”，而吴邪的老去，是“失去”。
“我想要长生——
“为什么没有药——
“为什么——”吴邪苦笑出来，“我也只是想……陪陪他这个孤独的人啊。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真惨。”老板将白釉瓷杯安放在镂空圆窗的窗台上，随性地倚靠在雕花上：“比惨的话，我可你比惨多了。”
吴邪平淡地看了老板一眼。
“亲眼目睹挚爱的死亡的痛苦，我已经体味了上千年。”老板将有些颤动的目光移向窗外的雨幕，“并且他还是在青少年——那么美好的年纪——死去。他与我产生羁绊的一世的身份是扶苏，你也猜到了吧。”
吴邪点了点头。
“扶苏不正常的死亡导致魂魄不全，每一世转世都只能活十二岁。我用扶苏佩戴过的玉佩请人雕刻成了一枚长命锁来锁住扶苏的寿命，却也只能将他的死期延迟到二十四岁。我与命运反抗了两千年，我却一直都是输家。可是这一次我赢了。”老板拿起白釉瓷杯，走回柜台前，放下瓷杯后手无意识地伸向放玉器的那个盒子。吴邪近距离观察下才发现盒子里放着的是一块玉质的长命锁。
“他今年二十五岁。”老板嘴角的微笑始终没有褪去，“但是他的死亡——还要继续下去。”
“这是不可改变的。”老板的脸庞突然坚毅起来，“死亡是人无法避免的事，就算是你的那位，也终将会死——你考虑过吗？”
吴邪一愣。
老板并没有给他回答的时间，继续说：“你的那位，也是人。你与他唯一的差别只有寿命的长短。永远的陪伴不仅仅只有一辈子——你考虑过用普通人的方式来对抗长生吗？”
“普通人……”吴邪呐呐道。
“对于长生者来说，死亡是只是一个普通的选项。”老板继续道，“为了让他续命，我一直活着等待他，就在去年他反抗过命运的时候我也想过就这么死去，但是他不许——”
老板的笑容加深：“说什么我是珍贵的实验材料，死了的话他第一个去解剖我。”
“再者，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死了，他会不会也随你死去？”老板又一次发问，吴邪几乎是瞬间就有了答案。
“你是不想让他这样草率而死的。”老板将玉锁拎出盒子，“他也是不想一个人活着的。”
“因为他也是喜欢你的。”老板爱惜地抚摸着那块刻有“长命百岁”四字的玉锁，“看得出来。”
吴邪的耳根子有点发烫。
“我有个好办法。”老板神秘兮兮地道，吴邪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老板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转向吴邪有些震惊的脸，给予他一个确切的回答，“虽然不能长生，但阴间是存在的，你可以在那里等他。回去劝劝他顺便表露一下心迹，这一世死亡，下一世他将不再具备长生的体质，他的责任全部都会烟消云散。你们可以在下一世长相守。”
“况且阴间比阳间时间要快得多，一世轮回可是几百年……原来我已经等了他这么多年。”老板顿了一会，之后长叹一口气，却并不显得疲倦。
吴邪又一次沉默，却不见颓废与绝望，只剩下细细思考的认真。
二
雨还在下，雨珠从那把藏蓝色缀着两道黄边的伞上不断滚下来，曾经颇有意境的小雨已经演变为了出行有些困难的中雨。
远远就看见吴山居的大门开着。
吴邪加快了脚步。
“王盟你个混小子下雨天开这么大门是不想要工资了吗——”吴邪的皮鞋带了一层水湿漉漉踏进铺子，迅速收伞回身将门“轰”地关上，完全没注意到王盟根本不在铺子里。
吴邪关上门后将雨伞挂在一边晾着，转身就看见张起灵站在柜台前面，面色不善。
吴邪吓了一大跳，完全没料到站在这里的是张起灵而不是王盟。这个时间闷油瓶怎么站在这里？
这个时间？吴邪愣了一下，和老板谈话时他并没有在意时间的问题。吴邪出门太慌张手表手机全都没带，老板那里又没有现代化的时钟——
以至于吴邪竟然连现在几点了都不知道。
吴邪立马抬头瞅了一眼柜台后的圆形黑色时钟。短的指四，长的指十二——他绝对不可能大半夜去找老板，所以是下午四点。
吴邪是上午七八点钟去的哑舍，本以为很快就会回来也没有和张起灵说，结果他自己居然和老板聊的太开心连午饭都没吃？？？
吴邪内心有一句妈卖批不知道该对谁说。
“那个小哥……”吴邪讨好似的开口，“我今天出去有事没想到耽误这么长时间你午饭还没吃吧我现在马上去给你做——”
吴邪鞋也没换就要越过张起灵上楼做饭，张起灵长臂一展就挡住了吴邪的去路：“鞋。”
吴邪这才想起来换鞋。刚刚踩了这么多圈岂不是要打扫很久，吴邪一边懊恼一边想要把鞋脱下来光脚站在地面上，张起灵又是一拽：“不用。”眉间隐隐有些皱褶。
闷油瓶果然是生气了吧！吴邪心里崩溃地想着。
随即吴邪就见张起灵转身利落地上楼，吴邪想要追上去又要脱鞋，张起灵一个眼刀挟着一句“别动”凌厉飞来，盯得吴邪立马不敢动弹。
闷油瓶搞什么啊，又不是小孩子回家晚了还要玩罚站吗！
可是吴邪错了，他站了没一会张起灵就又出现在了楼梯口，手里还拎着一双拖鞋。
张起灵将拖鞋放在地上：“穿。”
？？？？？？
所以闷油瓶你就是为了给我拿个拖鞋就这么吓我又是别动又是皱眉的？？？
张起灵静静地看着吴邪的脸上挂起一个有苦说不出的表情，什么也没再说。
可怜吴邪只得苦逼地换好了鞋。
“小哥不用麻烦你的，我就那么上去也没事的。”吴邪换好了后对张起灵道。
“会着凉。”
“光个脚还能感冒不成啊？”吴邪笑了。
张起灵不再讲话。
气氛一度尴尬。
“小哥你饭还没吃的吧？我去给你做。”吴邪首先打破了沉默。
“你去哪了。”张起灵突然问道。
“啊？”吴邪上楼梯的脚步顿住，反应过来张起灵在问什么之后有一瞬不想告诉他答案，所以沉默了几秒。
“你去找那个人了。”张起灵断言道。
吴邪无法回答。
“不要去找他，感觉不好。”张起灵的眼里少有地透露出了一丝关切，眉毛也微微皱了一下。吴邪直视张起灵脸的眼睛少有地捕捉到了这些小细节。
所以吴邪笑了。
那老板说的真对。
“小哥。”
张起灵闻言把眼珠转向了吴邪。
“你喜欢我吗？”
三
吴邪清楚地看到张起灵的脸有一瞬间挂着名为“慌乱”的那个表情。
张起灵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
其实很多时候，张起灵的沉默就是认可。
——喜欢。
他就在那里沉默地回答着。
“那你愿意等我吗？”吴邪有些犹豫地问道，“等我慢慢地变老，接着又死去……”
吴邪突然不说话了，张起灵也没有说话。张起灵似乎低了低头，因为吴邪突然看不到看不到张起灵被长刘海遮挡的表情了。
——哪天领着他剪个头去。
“小哥，我知道你愿意。”吴邪的手有些紧张地抓住了楼梯的扶手，“可是你能在我死后——不要选择自杀吗？我希望你能正常地死去……虽然之后的日子我可能不会在你身边——但是小哥你一定要一个人好好地活着。”
张起灵沉默了一会，发出一句细小的“嗯”。
吴邪的眼眶有些酸。
“我会等你，吴邪。”
“我也会在奈何桥上等你，小哥。”吴邪笑了起来，眼眶还盈着水花，“我希望我们可以一起入轮回，小哥。”
张起灵探步上楼，寻到吴邪的位置站定，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掌，缓缓揉了揉吴邪的头。
毛茸茸的，手感不错。
“好。”
四
“嘟——嘟——”
「哟稀客啊，天真小同志给我打电话了？」
“小爷给你打就不错了。”吴邪正了正手机，“你那边有没有安静点的村子啊？”
「天真你问这干嘛？」
“我想去住两年。”
「嚯，有倒是有，就是雨多。」
“怕什么下雨啊。”
「那胖爷我去给你打听打听，回见了嘿！」
“回见。”
吴邪放下手机，立在窗边静静看窗着外的风景，嘴角挂着一丝笑容。
雨已经停了，阳光正好。
【END】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伍章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