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羊的废柴改造大计》芳菲袭予

5、和解

　　叶济诚进门的时候，叶凌寒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打游戏，好不好玩不知道，但听动静挺热闹。

　　晚饭已经上桌。

　　依依不舍离开沙发，挪步到餐桌前的人眸光忽然捕捉到一个东西，一怔。

　　“人家送回来不要，你打算买新的？”话是这么说，口气却不是想象中的严厉。

　　看了老爸一眼，叶凌寒默默把手机揣进兜里。

　　“赵初霁明晚请你吃饭，别忘了。”叶济诚拿起筷子，顺带般吩咐了声。

　　刚坐下的人皱了皱眉，“我不想去……”，心意很坚决，语气却不果断。

　　“噢，为什么？”

　　低头扒拉了两粒米，小情绪起来的人没做声。

　　叶济诚放下筷子，微微沉吟。知子莫若父，儿子从小就乖巧听话，没有特殊的理由，他是不会无故拒绝朋友，更不会忤逆自己。这样看来，这事，或许并不像赵大公子刚刚解释的那么简单。但是，都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看他老爹赵锦燊的面子，加上人家还亲自登门道歉了，这事，也不该再多计较。

　　“你在海城朋友少，出去交际一下没什么不好。赵初霁圈子广，你跟他走近，能多认识些人，当然有好处。”稍一顿，“做生意就是和人打交道，不管什么样的人，都要尝试着去处，不能一言不合就翻脸，这样以后怎么办？”晓之以理。

　　“可是……”满肚子委屈的人盯着自己的饭碗，双手垂到桌下握了握拳，“那人也太……”

　　太坏了！台风夜，把人丢在那种地方，还骗走手机，这不是蓄意谋杀是什么？如果不是自己当机立断，咬牙步行了近十公里，终于搭上一辆返城的顺风车，后果还真不知道会怎样！这样的人，竟然还要再叫自己和他来往，不是笑话吗？

　　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算了，别让老爸担心了，而且这事的起因，本来也是因为自己笨，这么简单的骗局都没能识破，或许真的活该被捉弄。

　　“好了，就这么定吧，明天你去和他吃顿饭，再把车子的事情商量解决一下，这事就算过去了。你要真不喜欢和他来往，那就交个口头上的朋友，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儿子虽然听话，但偶尔也有倔强的时候，再说人都有脾气，这不是怪事。所以，叶济诚眼下也不想太勉强他：来日方长嘛，你也不能奢望一个偶尔还沉迷游戏的男孩转瞬之间就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生意人，不是么？

　　老爸都这么说了，还能怎么办？叶凌寒只能以沉默表示自己的勉强接受，不过，脑子略微一转，即刻出了个不错的点子----所谓礼尚往来，既然上次得了赵大公子那么大一份“伴手礼”，自己当然也该费心好好筹划一下，明天奉还他一个像样的“惊喜”！

　　第二天，不出意外又是个万里无云的高温日。

　　下午三点，一天里最热的时段。

　　老街的茶馆里，老旧的吊扇慢吞吞转着，不时发出几声令人心烦的吱呀声。门外，阳光炙烤着凹凸不平的路面，几只不知道哪里来的母鸡在屋檐的阴影里悠闲散步。风过，一股呛鼻的酸腐味就会迎面袭来----不出意外，斜对面的弄堂里，应该隐藏着一个垃圾洞。

　　坐在靠门位子的年轻人手里捧着本不知道什么书，但是并不像看得进去的样子，不时看表，或者抬头看远处，显然在等人。

　　这种地方，外面的人真不容易找到，唯一的公交站离这里近一公里，就算开车，老街路窄进不来，照样走路，一公里没商量！这，就算是复仇的第一步吧。

　　叶凌寒已经打定主意，只要那个人出一句抱怨的话，就立刻一拍两散，绝不给他留面子！

　　然而没想到，这样的机会，竟然还不太好得！

　　赵大公子风风火火赶到的时候，虽然“不负所望”，一眼看去就知道贴在身上的T恤肯定挤得出水，但是，有备而来，就不会轻言放弃，即使一脚踩在鸡屎上，进门时依旧是笑脸相对。

　　地方逼仄，没关系，不是有地方坐嘛；鸡太吵，没关系，不是有狗赶嘛；热，没关系，不是有电风扇嘛；味道难闻，没关系，闻闻就习惯了；渴，没关系，不是有茶嘛，虽然是……烫！

　　神经病啊这是？这么热的天，来这种鬼地方闻着臭味伴着鸡狗喝这么烫的茶，成心的吗？？

　　一肚子的窝囊气，但在接触到绵羊那明显别有意味的眼神时，赵初霁瞬间转清醒：这，应该就是他的目的----逼自己发作！然后，一拍两散，正好让他回去告状，之后事情传到老头子耳朵里，然后，小黑屋+泡面+老旧电视机！对，这就是他要的！

　　其实，从他今天主动给自己打电话调整见面时间和地点，就让人感觉到一股浓浓的阴谋气息。既然这样，怎么还能让他如愿？

　　转动了下被烫得发麻的舌头，尽所能保持一张温和脸，“这地方挺清静，我喜欢。”

　　眼见绵羊的嘴角抽了抽，赵大公子浑身顿有种春风拂过般的舒畅：老子吃过的饭比你喝过的水多，今天就比谁的定力强！这一趟不仅要挽回败局，还要反客为主，让这只耍小聪明的绵羊再好好记住一回他赵大公子的厉害！

　　不过要达到目标，就必须步步为营，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第一步肯定要先分析战局，客观剖析双方的优劣势：首先绵羊能来赴约，说明昨天晚上对叶济诚的“游说”是有效果的，虽然把这场“蓄意事件”解释成“一个玩笑”未免牵强，夸大一夜的“冒险寻人”过程更是无耻，但是，谁让他赵大公子巧舌如簧呢？再大的弥天谎话，只要有人信就是真话。再说绵羊，一时能把自己拒之门外又怎样？胳膊拧不过大腿，儿子横不过老子，现在还不是老老实实坐在这里等和自己和解？

　　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真他妈是个天才！

　　清了清嗓子，“前天的事，我……”，

　　“没关系，反正也没什么事。”绵羊淡淡打断他，貌似真的已经前嫌尽释。

　　嗯？这就被原谅了？赵大公子一时不敢相信。可是，他还有编了一天的故事和满肚子煽情话没发挥呢，就这么结束，不太可惜了么？

　　“我爸说了，你只是开个玩笑，再说也没出什么事，所以算了。”拿起书在面前来回扇动，绵羊露出一个不太能忍的表情。

　　赵初霁知道，这个表情不是针对他，因为----对面那股夹杂着酸腐味的妖风又来了……

　　“另外，车的事情，我爸说维修费一定要赔给你，所以等维修账单出来之后，请你及时联系我。”扇着没用，干脆把鼻子塞到书页里。

　　果然，和别人过不去，就是和自己过不去。想开了，就觉得没什么必要。

　　站起身，绵羊做了一个礼貌性的道别：“我晚上还有约，就先走了。”

　　话已出口，转头却见门口那几个或黄或褐的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转悠了回来，霎时一愣，看去有些举棋不定。

　　这一切当然没有逃过赵大公子的眼睛，嘴角一扬，露出个不知意味的笑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嗯，总算没那么烫了。

　　一个大男人竟然怕鸡！本来这种笑话，是赵大公子最为喜闻乐见的，但是这次，他倒愿意卖这头蠢羊一个面子，让他记一记自己这份“恩情”，显然有利无害。

　　正好服务员出来。看她慢悠悠给茶壶里添满热水，赵初霁不失时机“提醒”了句：“鸡养在店门口，不大合适吧？”

　　“阿黄----”好像习以为常，一甩几乎及腰的麻花辫，一手拿着热水瓶的女人转头向门边扯开嗓子招呼了声。

　　立即就有一条黄色身影从门后的阴影里蹿出----一条大黄狗！

　　顿时，鸡飞狗跳。

　　狗追逐着鸡，鸡却扑棱进了大堂，狗紧追在后，鸡慌不择路……

　　这件看似简单的偶然事件，结果，却完全跳脱了剧本范围。

　　一眼看见直扑上来的黄色身影，绵羊就是一个机灵，蹄子胡乱一挥，打翻了茶壶----嗯，就是那个刚加满热水的茶壶。

　　赵大公子被烫到了，不过，问题应该不大----水不是刚开的，就是，被打湿的位置比较尴尬----两腿中间。

　　事件结尾，两只始作俑者被服务员一左一右拎着扔了出去，肇事狗也被一脚踢出了门，而作为受害人，赵初霁看着绵羊调着那台落地电扇的位置努力对准自己那个不易启齿的地方，心里不知道是后悔多一点，还是羞恼多一点。

　　有没有搞错，兜兜转转一大圈，倒霉的竟然是自己？早就知道，这头绵羊不吉利！

　　裤子差不多吹干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

　　并肩走在老街的青砖小路上，各怀心事。

　　“我……送你回去吧？”犹豫了很久，赵大公子还是问出了这句话，知道答案，但是，他就是忍不了这种沉默。

　　绵羊的回答，竟然不是拒绝，“你，最好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只是，比拒绝更令人难堪。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故意的吗？腹诽过后，赵大公子又觉得，这，或许也并不全是讽刺，可能，那水给人的感觉，真的太烫了……

　　“这个时间，什么约会都来不及去了，不如一起吃个晚饭？”诚意相邀。

　　绵羊望天，“吃什么？”

　　“鸡，白斩鸡！”

　　“有点远……”

　　“开车去！”

　　“……打车吧。”

　　西边的天空，阳光开始收敛，云层逐渐加厚。天气预报是说，晚上有场雷雨，不过，有什么关系呢？今晚又没人去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