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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   孙瑞阳先声夺人,意料之中。

      在座有一位,听完孙瑞阳一曲,想了想,摇了摇头,站起来抱拳道:“孙大人琴艺了得,季某自愧不如,今日便不在各位面前献丑了。”说完就离开了这一桌,换了个位置,安心听曲了。

      宁英一笑,这一位倒是直爽的很,值得钦佩。转眼又瞧了瞧萧霆瑜,他一个带兵打仗的,难不成比孙瑞阳这儒雅才学之士琴技更好?居然还能稳坐一席,面上一点也瞧不出什么来,不晓得是真有才,还是真有胆子不怕丢人现眼,又或者进退两难只好硬撑了?

      接下去几位琴艺亦是不俗,却不是宁英所关心的,孙瑞阳痴迷音律自然沉醉其中,渐渐地便让宁英生出了些无聊的念头,倒是萧霆瑜,一坐如钟,不言不语,却频频看向宁英,二人偶然目光相接,唯有报以一笑。

      萧霆瑜,来是为了孙瑞阳,不过有意思的并不是孙瑞阳,似乎,是这个女子,宁小姐。按年岁看,正该是与宁英公主差不多。

      今日来到原氏琴坊的皆是达官贵人,亦不乏女客,只是寻常女客要么随父兄前来,要么随夫君前来,而宁小姐却是孤身一人。观琴便是五十两,寻常人家怕是做梦都梦不到这么些银子,宁英独自而来,坐在这里斗技也不显怯色,即便是富家千金、名门之后恐怕也没这份沉稳心性。不由得便让萧霆瑜上了心。

      俗世女子,笑眼媚而艳,官家女子,笑眼娇而羞,而她,嘴角笑意清浅,眼眸中光华流转,是有捉摸不透的意味,令萧霆瑜好奇,不住多看两眼,多看两眼便更挪不开眼,又恍惚失了神。

      十年,他应当是认不出来的。

      萧霆瑜的目光毫不避讳,若是其他人,宁英心里大约要恼,但此刻,她却不介意,最好萧霆瑜好好认认她。她此来本是想以琴会一会孙瑞阳,学一学姜太公钓鱼。而萧霆瑜的出现乃是意外之喜。

      宁英和萧霆瑜各自怀揣心思,斗技已近尾声,两人挨到了最后,对视了片刻,宁英一笑,起身道:“献丑了。”

      原老板备下的琴,虽比不得古琴九霄环佩,却也是上佳之品,已有数人奏过,宁英自然晓得它的音色和特质,起手拨弦,便成高山流水之音,此曲本不如广陵散之类技法考究,却恰如其意,也算应景,众人原也不曾想宁英一女子能有多才华出众、技惊四座,听其琴音知其琴技不输于人,纤纤玉指轻捻琴弦,竟不再是流水之曲,在座诸位知音人皆是皱了眉头,再细细一听,音仍是流水之音,却是惆怅已极、哀思凄苦,又都是一愣,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传说中钟子期离世之后,伯牙鼓琴再无知音,便摔琴绝弦,正是此刻宁英琴声中的情境。

      宁英有意哗众取宠,只弹奏了七段,便戛然而止,众人还不及沉醉便又惊醒,不由得都愣住了。

      谁能想,宁英一介女子,竟敢在邵宣等一众雅士面前改了古曲,以一首残曲惊艳众人。

      孙瑞阳不免惊喜,宁英一眼扫过众人,只轻轻触及孙瑞阳的目光,微微一笑。

      数息之后,邵宣抚掌大笑:“好好好啊。宁小姐,好才情,好技法,好!”

      有邵宣的称赞,其他人更是不吝溢美之词,宁英浅笑着谦虚了两句,便坐了回去,目光流连在萧霆瑜身上。

      萧霆瑜是最后一人,在宁英之后,斗技不是打仗,他恐怕只是庸庸之辈,宁英想不出来,他要怎么赢这一局,但瞧着萧霆瑜镇定自若的模样,似乎是胸有成竹。

      萧霆瑜端坐于琴案之前,抬头挺胸颇有些架势,抬手轻轻拂过琴弦,不着急开始,拨琴三两下,全不成调,捻弦调音,又拖了些时间,原氏琴坊二楼鸦雀无声,没想到他还未开始弹奏,已叫众人屏息。

      宁英听着他调了音,眉头不由皱起,心中浓烈的好奇悄悄紧张起来。

      萧霆瑜准备妥当,稳稳起手拨弦,分明是一首十面埋伏!众人皆惊!

      十面埋伏本是五弦琴曲,后改为琵琶曲,描绘楚汉相争、垓下之围、项羽兵败、乌江自刎,曲风激烈、技法繁复,扫弦滚拂都是极为复杂,以古琴奏来,其难度更甚广陵散!

      宁英又惊又喜,不由叹服,一声琴入耳,萧霆瑜琴音中杀伐之气激荡淋漓,若是旁人必然少了些血杀决绝。宁英算是别出心裁,萧霆瑜简直是石破天惊。一曲毕,余音绕梁,意犹未尽,宁英忍不住笑意,自此之后萧霆瑜必定才名远播。

      月渐高、夜渐深,原氏琴坊里的人终于渐渐散去。

      萧霆瑜在斗技时一鸣惊人,孙瑞阳听其一曲便知其胸臆间天远辽阔,将他引为知音,将朝堂上的瓜葛抛到了九霄云外,恨不得与萧霆瑜当下结为异姓兄弟,两人相谈甚欢。孙瑞阳这般真性情倒让宁英又多了一分喜欢。

      齐放在楼下等得都睡着了,怎么都想不到一觉睡醒居然瞧见自家少爷与孙瑞阳有说有笑的,甚至以表字相称,这般亲密简直不可思议堪比梦境。

      宁英不着急追着萧霆瑜和孙瑞阳走,反而坠在最后与原老板聊了几句,同邵宣一起出来。

      孙瑞阳本与邵宣相熟,自然要聊上几句,他正意犹未尽,便相邀道:“琴坊生意兴隆怕是太过热闹,明日我们不如找个清静地方烹茶聊琴?不知先生、上云兄意下如何?”

      孙瑞阳邀请邵宣和萧霆瑜,心里并没有忘记宁英,她的一曲高山流水遇知音不算白弹,只是孙瑞阳出生世家,纠结了好久,若是大胆相邀只怕唐突佳人,若是不邀,只怕抱憾终身。

      萧霆瑜扫了孙瑞阳一眼,又看向宁英,谦和问道:“不知宁小姐肯否赏脸,临风居明日与我等一聚?”

      宁英含笑推脱道:“萧将军相邀,小女荣幸之至。只是明日家中有事不方便出门。”

      宁英此来并不是以琴会友,而是以琴识人,孙瑞阳磊落坦荡,萧霆瑜潇洒果决,她既然心中有数,明日之约就不必参加了,况且她暂时还不打算亮明身份,尤其是对孙瑞阳,他的河南之行在即,现在还不是见的时候,长久欺瞒反而惹人猜度,亦非上策,不若就此打住。

      “这样啊……着实可惜。”

      萧霆瑜觉得可惜,孙瑞阳刚刚被吊起来的兴致也一下子偃旗息鼓,邵宣以袖掩口看了宁英一眼忍了笑。

      不止是孙瑞阳,还有不少人尚未尽兴,都走到了原氏琴坊门口仍是聊得没完没了,宁英本不喜热闹,也不便久留,向邵宣道了别就准备走了。

      谁曾想那陈禄阴魂不散又缠了上来,执意要送宁英回府。

      宁英正想找借口甩开陈禄,萧霆瑜从旁边冒了出来,像是根本看不见陈禄一样,只向宁英问道:“冒昧打扰小姐,不知萧某可有薄面能送小姐一程?”

      一边是陈禄,一边是萧霆瑜,两人刨去身份和样貌,都一样像是登徒子,但萧霆瑜毕竟是朝廷命官,神将威名何人不知,总比不知道什么背景的陈禄要靠谱一些。

      更何况,萧霆瑜有意替宁英解围,她心领神会。

      宁英向萧霆瑜颔首一笑,并不立刻答应,倒让萧霆瑜抢了先。

      “萧某陪小姐走一走总不妨事吧?”

      宁英含笑点头答应下来。一旁的陈禄看是萧将军亲陪,横插一脚得不了好,只能悻悻然离去。

      宁英微服出游,只带了个婢女,卓延守在暗处,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看见宁英跟萧霆瑜在一起,只好在后头跟着,心中默想,若是卓敏跟来的话,保不齐寻个无人的小道便将萧霆瑜饱揍一顿。至于打不打得过,可得上手试了再说。

      齐放看着宁萧霆瑜勾搭美人,不由皱了眉头,这是天子脚下,自家少爷该有点收敛才是,不然难免落人口实,萧家又多是非。
      “宁小姐琴技超凡,不知师从何人?”

      “萧将军征战沙场,可谁能想到除了英武骁勇,也是风雅才学之士,倒叫人不免好奇,萧将军师从何人?”

      宁英不答反问,萧霆瑜也不怪,笑着应道:“小姐谬赞了。边关无战事时无聊得紧,萧某便抚琴解闷,都是瞎琢磨。”

      “瞎琢磨?那萧将军当真天资过人。”

      萧霆瑜苦笑道:“其实幼时我曾在宫中伴读,有幸得过邵先生的指点。”

      先帝子嗣不丰,早年便只有先大皇子和孝柔、宁英两位公主。萧霆瑜之父萧岭,曾是先帝的心腹爱将,位高权重、深受皇恩,彼时先帝爱屋及乌,先帝特许梁王长子齐垣和萧霆瑜,以及另几位世家公子入宫伴读,虽不与宁英常在一处,却也少不得见面。

      宁英尚年幼,许多事情都已模糊,但不能忘记“萧霆瑜”这号人,先大皇子和几个伴读总爱闹腾,整日里搞得鸡飞狗跳,倒是让冷清的深宫多了许多快活。

      直至那一年,突生变故,宁英性情激变,一夕之间忘却了少不更事的骄纵任性、胡作非为,唯是瞧见萧霆瑜四处闯祸,她心里才能有些痛快。

      萧家曾极受恩宠,若不是后来先大皇子落水,高烧数日,醒来之后略显痴傻,身体久治不愈最后薨了,朝中局势陡变,萧岭不至于被遣往边关,一去十年,连萧霆瑜也被带走了。

      二人既有前因,如今萧家回朝,重见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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