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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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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夕华近到宁英身边,见她出神,便轻唤了一声。
“夕华、夕朝,你们二人去一趟华云镇,打点一下赈济灾民一事。”
“我们二人同去?那公主您……?”
宁英一笑,撇了一眼不远处站成两排的侍女,道:“这么多人跟着,我还能丢了不成。去吧,此事不能耽误。明日我会亲去华云寺主持赈济流民。”
“是公主。”
薛慕晟走了,夕华和夕朝也被宁英支走,她一人,即是无聊也是慵懒,便往凉亭里一坐,看满园春色、姹紫嫣红,这偌大的院子,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有人精心料理,年年月月都要有新花样,宁英小时候觉得自己就像这院子里的花草,被人面面俱到的照顾着,却不是因为关心或爱,而是一旦出错便是性命难保。宫里的人那么多,她却是孤独的一个,即便有兄弟姐妹,如孝柔、如先大皇子、如当今圣上,俱不能太亲近,许是皇家天性凉薄。
萧霆瑜远远瞧见凉亭里有人,一眼便将宁英认了出来,走近了向她行礼:“臣参见公主殿下。”
“萧将军?”宁英微微一愣:“免礼。萧将军这会儿怎么不在陛下身边?”
“回禀公主,太后寿宴当日午后将于御花园邀请宫中太妃和朝中诸位夫人、小姐游园,是以需要安排人手守卫。”
“既是如此,本宫便不耽误萧将军的正事了。萧将军请便。”
萧霆瑜听着这话意思是要赶他走,可他只当没听明白,非但没有乖乖退下,让宁英一个人想心事,反而一步跨进凉亭里,一如既往地一屁股坐到了宁英边上:“公主怎的一人独坐?”
“今日天气好,院子里花开得亦好,不妨稍坐。”
“公主是有心事吧,不知微臣如何能为公主解忧?”萧霆瑜一脸正经,口气却是轻佻,好在侍女都立在原处,听不清楚他二人说话。
萧霆瑜看着宁英一副淡淡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小侯爷呢?怎么不陪公主多坐一会儿?”
宁英瞥了萧霆瑜一眼,目光如刀。
“我方才见小侯爷陪着公主散步,不敢打扰便未向公主请安,没想到绕了一圈回来,公主居然还在,却不见小侯爷。”
“他回去了。”
萧霆瑜看着宁英半晌,还是忍不住问:“小侯爷玉树临风、才华横溢、温文尔雅,究竟哪里不好?”
“他有多好跟你有关系吗?”
“是是,自然是与我无关,只是微臣实在想不明白,小侯爷即便不是十全十美的完人,怎么也该有十全九美了,何故公主却一点看不上呢?”
宁英板着脸,忽然侧过脸对上萧霆瑜的目光,一笑反问道:“我看不看得上他,与你又有何关系呢?你又岂止我是看得上、或是看不上呢?”
萧霆瑜清楚宁英无论对薛慕晟是什么样的感情,都不会坦白说于他听,但偏是忍不住想问。万一,宁英态度坚决呢?万一,她对薛慕晟半分好感也无呢?
可他最怕宁英如此模棱两可、不清不楚、似有还无。
萧霆瑜本不讨厌薛慕晟,此刻却有些恨了,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小气的莫名其妙。
“哎……”萧霆瑜无奈摇头。
宁英嗤笑一声,懒得去问萧霆瑜有何高见。
萧霆瑜却是自己憋不住,凑近了宁英,低声说了一句:“女人心海底针。”
宁英瞪了萧霆瑜一眼,他立刻请罪求饶:“公主息怒,微臣知罪。”
“若要治你以下犯上之罪,早就治了,先记着吧,咱们秋后算账、数罪并罚。”
“这……多谢公主恩典。”
宁英虽然还是绷着脸,嘴角却已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
萧霆瑜不再谈薛慕晟招惹宁英,转而问道:“公主生于后宫、长于后宫,自然对这后宫最为熟悉,不知公主可否告知一处制高点,可俯瞰御花园,若能瞧见保和殿那是最好不过。”
“嗯,却是有一、两处符合萧将军的要求。跟我走吧。”
摘月楼是高祖皇帝为陈阳皇后所建,居高临下俯瞰整个御花园,乃是整个皇宫的最高楼。
原本是个风花雪月的地方,却也是后宫最冷清的地方之一。
萧霆瑜站在摘月楼下,抬头仰视,不自觉地微微一叹,向宁英问道:“公主,要不还是换个地方吧?”
宁英回头看了萧霆瑜一眼:“进去吧。”
萧霆瑜皱了皱眉,还是跟着宁英走近了摘月楼。
初进摘月楼,扑鼻而来的是岁月的味道,虽然一直有人打扫,空气中依然是挥之不去的潮湿而寒冷。
萧霆瑜跟着宁英一路走到顶楼,站到楼顶最高的环廊俯瞰整个御花园。
“萧将军应该没来过吧?这里的景色是不是很好?”宁英问。
萧霆瑜点头:“确实很美。”
其实萧霆瑜并不是第一次来,少年时与先大皇子胡闹,曾偷偷溜进来玩过两回,第二回被逮了个正着,让先帝罚跪了两个时辰,差点把膝盖给跪碎了。
“你身为御前都指挥使,应该知道摘月楼为何如此清冷吧?”
萧霆瑜又点头:“听闻当年陈阳皇后就是在此失足坠楼而亡。”
宁英拍了拍身前高过腰际的护栏,问道:“如何失足?”
萧霆瑜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宁英看了萧霆瑜一眼,自己回答道:“当年陈阳皇后是自己跳下去的。”
这陈年旧事萧霆瑜是知道一些的,高祖皇帝对陈阳皇后隆宠一世,却因忌惮外戚势力而将陈阳皇后的父亲、兄弟落罪发配边疆,甚至要牵连陈阳皇后的皇子,陈阳皇后为救儿子,便从这高祖皇帝为她而建造的摘月楼纵身而下。
听宁英提起此事的语气,萧霆瑜有些心慌,他感觉到宁英此刻的心情非常不好,她的脸色苍白,眉眼间有说不出来的悲戚,他原本只是想陪着宁英散散步,却没想到宁英会选择来摘月楼。
“后宫里的女人,得宠的、不得宠的,不是争就是斗,为权利更为生存。这个繁花似锦的后宫才是真正的虎狼之地。”宁英苦笑,“若杀,都能一刀见血了结干净,不痛快么?”
萧霆瑜见宁英如此感慨,心念一动,突然悟到了,当年宁英母妃淑妃离世,他尚在京中,淑妃薨时恰是当时皇后潘氏生辰前数日,为了不妨碍潘氏寿宴,淑妃密葬,宫中无人戴孝。
现在离太后生辰越近,宁英该越是心里不好受。
也许是察觉到了萧霆瑜担忧的目光,宁英回过神微微一笑,道:“萧将军尽管在此处派兵吧。陈阳皇后之事已过去百年,不必介意。”
萧霆瑜皱眉:“公主并不是在想陈阳皇后吧?”
宁英微微勾起嘴角:“陈阳皇后只是一人,在她之前、在她之后,这宫中有多少如她一样的女人?”
萧霆瑜不知如何作答,他不敢提起淑妃,只怕宁英更伤心。
宁英叹了口气,转身想走,忽然被萧霆瑜拉住,宁英一惊看了萧霆瑜一眼,旋即环顾四周,幸好侍女都还在楼下候着。
萧霆瑜整日没个正行,现在突然绷着一张脸盯着宁英,让她心里微微一颤,愣了愣,只能淡笑道:“我没打算往下跳。”
宁英挣了挣被萧霆瑜抓住的手,却是半点挣不动。她蹙眉,抬眼对上萧霆瑜,朱唇轻启,忽然语塞。她难道不该呵斥萧霆瑜放肆?难道不该命令他松手?
萧霆瑜眉头揪得紧,看着宁英生出许许多多的忧,想宽慰,却不知是要宽慰宁英还是他自己,转念间,又生出许许多多的情思,乱糟糟、不知为何、不知何为。
憋了半天萧霆瑜松了手,道:“我送公主回府。”
宁英愣了愣,点点头。
马车上宁英一直不言语,倚在一旁神思恍惚,萧霆瑜本不想去打扰,却又不知为何总觉得放心不下,不停地瞥眼看她。
出了皇城,宁英悄悄合上眼,萧霆瑜怎么看都觉得宁英脸色苍白得有些不对头,不像只是心情不好的样子。
“怎么了?你脸色不好,不舒服吗?”
宁英呼出口气,微微点头:“有些头疼。”
“折回去请太医瞧瞧?”
宁英摇头:“去临风居。”
“临风居?”萧霆瑜一皱眉,“若有要紧事,尽可吩咐我去。”
宁英只点头,又不言语了。
萧霆瑜犹豫了一下,吩咐车夫改道临风居。他其实有些私心,一点点他自己或许都还未意识到的私心,若是宁英回了公主府,他就得打道回府,但若是临风居,他便能跟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