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黛）此已非常身》小九千

4、我叫伏地魔（下）

　　黛玉转过头，看着河面上自己的倒影，没有说话。
　　这次里德尔没有坐到她的身边，他依旧孤身站在河边，朦胧的晨光中显得非常突兀。
　　“林……告诉我，你所谓的真心实意。”里德尔目光炯炯，声音坚定，完全不似往日轻浮柔软的口吻。黛玉本要对他嘲笑一番，却惊讶于他的姿态，不由得严肃起来。
　　“现在的你，可谓真心实意。”她浅笑着，望向水中自己的倒影。
　　“真心实意地发问，真心实意地对原来没有注意过的东西生出了兴趣。”
　　没错。里德尔心中默然。他确实对某种东西产生了兴趣。
　　然而……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大抵是说，人的一生都在无奈漂泊，回头看去发现自己已经面目全非，不再是开始时的自己了。
　　“这实是一件憾事，而非一件乐事。”黛玉也一反平时的柔弱之姿，肃然说。
　　“所以，我总是很好奇，你并非谦卑之人，为何总故作谦和之态，以此示人呢？”她是真心发问，仿佛真的完全不解其缘由。
　　“我以为我们虽然有极大的不同，根源上却有些许相似。可你却没有半点真心，半点离不开自己虚伪的谦恭姿态。你并不讨人喜欢，同学口中的敬爱的级长不过是对你力量的羡慕，或者畏惧，而你却觉得自己社交水平一流，处处玩这些把戏。
　　“那天在塔顶，当我说起家中之事时，你的眼里全然是恨意，仿佛连我说的话也听不见了，样子着实吓人。”黛玉不犹得抿嘴笑了起来，“但我也很释然，心想这原来才是你真实的样子啊……”她咯咯地笑起，像是无意中窥见了别人秘密的小精灵，露出些调皮的神色，里德尔心中一热，觉得烦躁不已。

　　她笑了，还想说下去，想说些体己的话，问他些儿时的遭遇。却听到里德尔发出了嘲笑声。她突然觉得难堪至极，一片真心受到了嘲弄，起身便要离开。转身之际，却发现里德尔用魔杖指着自己，乌黑的头发遮住双眼，看不清表情。
　　她惊呆了，攥住袖子的手微微发抖，难以置信地望着理德尔，竟忘记要抽出自己的魔杖防身。

　　“我想，这就是黑魔法的指引。”里德尔抬起头，他仍然笑着，五官却有些微的发抖，分不清是愤恨还是难过，“斯拉格霍恩教授说，若想制做魂器，分裂灵魂，邪恶是必要的，比如取人性命。”
　　“我不知道我与你家族到底有什么渊源，林，又或许是你的婢女有些预言的能力，才会那手帕交到我的手中。她的想法我无法得知，但这居然让我生出了守护你念头，让我想对你说说我小时候的事。”

　　里德尔喉咙一紧，感觉眼睛有些湿润，这个五年级的少年，承认自己是对这个东方来的姑娘暗生情愫了。他脑子里总有她的笑容，她对他的赞许，她说“这就是诗的咒语”，她偷窥到他的“小秘密”时开心的样子，他无法否认，自己对曾经不在乎的东西感兴趣了。
　　他还不确定那是不是爱情的开始。但是，他知道他要走向的道路，不需要陪伴，只需要奴仆。大概这就是黛玉所说的，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
　　她是这么聪明的女孩子。

　　“我一直很奇怪，虽然没有杀过人，但是杀人对我来讲，大概不是一件难事。只是抹去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性命，真的能让我的灵魂分裂吗？但是，杀死你或许可以。”

　　里德尔明白现在不是一个取人性命的好时机，清晨寂静的河边随时会有人走来，他的摄魂术也还不能完美地善后。而且他还在喋喋不休地对这个人说着自己的计划，他知道这来自他本质的疯狂。
　　太阳一点一点升高，正在驱散清晨的迷雾。里德尔低着头，理智一点一点地回来了，侵蚀着他少得可怜的感情。他想着，自己是疯了吗，都在干些什么傻事。但是，至少可以用摄神取念，修改她的记忆，他并不想分享自己的秘密。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望向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也正在怔怔地望着他，仿佛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并不需要你护着，里德尔。紫娟这件事可能是你想多了。你这么惧怕死亡的人，还说什么要守护我，甚为可笑。”黛玉紧攥着衣袖的手渐渐松开，表情也慢慢放松下来。他是个疯子，她想，既疯狂又阴暗，还动不动就以杀人做要挟才肯谈论自己。她这么想着，双手慢慢张开，在晨光中显得衣袂飘飘。
　　里德尔呆住了，他看着黛玉的双脚一点一点地离开地面，看着她整个人浮在半空中。
　　“我也是不用扫帚就能飞的，级长。东方人擅长飞天的法术，我自小虽然没有人教，却在这点上有些天赋似的。不过，也只能飞到这样的高度罢了。”她面上犯烧，害羞得不了了，看着里德尔一脸忍着笑的模样，鼓足勇气向他说：“既然你告诉了我你的秘密，我也可以说说我的。”
　　“我家的园子很大，走起来很是费劲，我有时候就偷偷地飘着，还被他们唤作是作弱柳扶风。”她用袖子掩住嘴，止不住地笑起来，却因为没怎么飞到这样的高度，一下子跌落下来。
　　里德尔一惊，慌忙拉住她的双手，让她平稳地落下来。黛玉有些怯生生的抽回手，让里德尔觉得这个女孩子真是奇怪，哪里都奇怪，自己却每次都被她带得没了主意。

　　他知道自己肯定会后悔的，但他忍不住说：“我……不怎么喜欢自己原本的名字，所以给自己起了个新的，从小就起好了，念作伏地魔。”他忍不住偷瞟黛玉的表情，好像变回了刚想出这个名字时的自己。
　　“谁还没个号了？”黛玉也不示弱，“我也有个别称，是那些巫师浑叫的，不过我也甚为中意，唤作绛珠仙子。”她两颊飞红，却也忍不住沾沾自喜。
　　里德尔俯身行礼，他一手放在胸前，没有丝毫假装：“你好，绛珠仙子小姐。”
　　黛玉抿嘴轻笑，提起裙摆，也恭身还礼：“你好，伏地魔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