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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隔墙之友(上) ...

  •   读前须知:

      本文CP:博晴(友情向→CP向发展)

      涉及习俗均为百度得知。

      0
      咚咚,咚咚。

      砖墙被敲得咚咚响,却没有哪怕一块砖掉落在地作为回答,唯有雨打在油纸伞上发出啪嗒啪嗒与沙沙的声响。

      咚咚,咚咚。

      敲墙的声音依旧执着地响着,直到有木屐踏过水坑的声音慢慢靠近,敲墙声才逐渐停止。

      “喂——我来了哦——”

      也许是不知道是否是梦的缘故,‘他’的口吻明明透露出认识对方的意思,心里却想让眼睛钻过墙上的缝隙,去看看对方的脸,看看对方到底是谁。

      “你太吵了。”
      对方在墙的那一头说着,“而且,为什么下雨还要来?”

      “说好了天天听我吹笛子的,难道你这家伙想要反悔吗?”

      “我无所谓,但是你的话,不会想在雨天出门吧。”

      “为什么不想,下雨的话灵感更多啊——”

      “狂妄。明明还吹得不到家。”

      “喂,这说法太过分了吧——你今天要多听一个时辰!”

      “无所谓,反正我一直在这里。”

      那人安定地说,而‘他’也踮起脚尖,将一个包袱丢过去,烤鱼的香味即使是在雨天也没办法被掩盖,焦糊味也是如此。

      “你家的母亲又忘记做饭了吧?给。”

      那边则含含糊糊地抱怨:“你又烤糊了……”

      “有的吃不错啦,还有糕饼呢。我要开始吹了——”

      ‘他’拉长着声音说道。

      “嗯。”那边更为稚嫩的声音轻轻说道,“我在听。”

      随后响起的,便是一段雨中笛音——

      但是真奇怪啊,雨水到底是往哪儿流的呢?为什么雨水会在他头顶划过弧线,滴落在旁边的空地上呢?到底是雨停了,还是说对面的人是妖怪呢?

      那随着笛声响着的咚咚声,是皮球的声音吗?

      “是阴阳术而已。”
      墙那边的孩子轻轻笑了。

      啊啊,真想推倒这面墙,看看那孩子到底是什么样子啊——

      ——源博雅就在此刻张开了眼睛。

      “…………什么啊?”
      在大约半刻种盯着天花板的时间被荒废掉后,他喃喃地说。

      “已经是丢到不知道哪里的事情了……居然还会入梦么?”

      01
      这是一个值得人懒洋洋地去闲聊的午后。

      “是吗。”
      一只素手拨弄着铜筑的香炉,让里面燃烧出的香味幽幽萦绕在廊下,有着漆黑长发与不老容颜,一身白色法衣的美丽女人轻笑一声,在博雅随口说了些外面小官们的悄悄话后,却依旧不以为意。

      “没想到因为我的偶尔外出,而让晴明大人背负上了‘那个安倍晴明,居然也有与之相好的女人’这样的传闻呢……这倒是我过错,有劳博雅大人了。”她拂去袖子上些许的香料粉末,饶有兴致,“上次我拜托给博雅大人的东西,不知道您带来了没有?”

      八百比丘尼总是非常恭敬地称呼博雅与晴明为‘大人’。

      确实,博雅是贵族出身,是从三位的武官,晴明虽官位不显,也是为官之人,更何况晴明身负强大的灵力,八百比丘尼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谦卑地称呼他们为大人是绝不过分的。

      但是博雅就是瘆得慌——每次被这个女人所称呼一声大人,他都觉得自己浑身不自在,仿佛要折寿一样。

      “我上次不是说过,不要这么叫我吗?”博雅眼皮子跳了跳,从身边的大包袱里挑拣半天,拣出一个纸包,不以为意,“这是藤原家据说吃了会让人死去的草药粉末——别让神乐误食了,还有就是别让晴明看见了——话说这真的会有用吗?”

      这东西是没用的,博雅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因为纸包里只是普通的糖粉而已。八百比丘尼一心求死,私下常常要求博雅利用己身地位找来一些剧毒或者满是血债的武士刀,博雅不喜欢做这种事情,经常拿些假的东西搪塞她,八百比丘尼俱都收下,自己也会独自一人寻找这类物什,她的舌头就是在半月前误食一株毒草后,才变得尝不出酸甜苦辣的。

      她也许是看出了博雅拙劣的伎俩,也许没有看出,但是每次她都是微笑着收下那些东西,为了可能到来的死亡向博雅道谢。

      如果让晴明和这样的女人相好,那晴明还是出家为僧吧。博雅心里默默想着,拿起女人倒给他的茶喝了一口。

      “如果不试试的话,又怎么知道是否灵验呢。”八百比丘尼拿宽袖收起那纸包,“说起来,晴明大人明明有如此风姿,却未有相好的女子,确实也是一件令世人奇怪的事情呢。”

      “谁管他,”博雅说,“只要神乐不被教坏,他有相好的女人也没什么。”

      “博雅大人也没有相好的女子,”八百比丘尼说,“难怪博雅大人和晴明大人如此要好。”

      “喂喂,才不是这种理由。”博雅把大包袱往八百比丘尼那边一扔,没好气地说,“只不过是因为神乐在他这里……而且他也确实是个不错的人,作为朋友天天切磋也不错啊。”他说到半截喃喃自语道。

      “呵呵。哎呀哎呀,这是新的和服么,”八百比丘尼对他的话只报以微笑,随后俯首打开那包袱,只见除开神乐日常所穿的那套樱色的衣物,还有一套非常讲究的十二单衣,一些琐碎的饰品则是放置在小小的胡桃木匣子里,她只手挑起一只扎成桃花的发饰,“这是为了‘雏祭’而特意去城里的裁缝店定做的吧?博雅大人真是有心了。”

      晴明对神乐耐心非常,细心体贴,但是这座府邸里到底没有什么仆妇,因此神乐的生活还是有诸多不便,很多时候晴明都得使唤式神去做一些杂事。

      而缝补与裁定新衣服这种任务,就一半交给了喜欢照顾孩子的姑获鸟,另一半原本是交给了低级式神,现在则经常外出且身份高贵,行事便利的博雅。这次博雅的车子之所以走得慢,就是因为多了许多新衣服的缘故。

      “我家的话,裁缝还是找得出几个的。”博雅摸摸鼻子,颇不自在地说,“咳咳,你们这儿也没厨子,到时候我会带吃的和娃娃过来。”

      三月里最初的巳日,是女孩们的节日——雏祭,又或者说女儿节。节日来临时,贵族家的女儿们都会收到丰厚的礼物,其中人形娃娃是必不可少的,

      博雅的家里至今还有神乐第一次过女儿节所收到的娃娃,他病逝的母亲在重病之前,每逢女儿节便会坐在窗边,把那些好像真人的娃娃取出来,一一擦拭排列整齐,仿若神乐还在家那样用心。

      “那么,有劳您了。”虽然想说神乐并不记得女儿节的传统,但八百比丘尼心里清楚这是作为兄长的博雅在尽属于他自己的一份心意,便先替女孩收下了这份礼物,“到时候也别忘了留下来一起喝杯酒——最近晴明大人这里很是寂静,说实话,就连我这样的人,都有些不太习惯了呢。”

      “哈?——说起来,那家伙做什么去了?”博雅坐在廊下望着庭院,樱花树下仅有穿着白色短服的莹草小姑娘正在生气。她本来在和红发獠牙的觉猜拳玩,但却因为忘记‘觉’这种生物能够看透人心的本领而屡屡惨败。

      而博雅在登门时早就问过守在门口的纸人式神,后者摇头晃脑便表示主人并不在家。

      “晴明大人的话,是去祭拜母亲去了。”八百比丘尼说,“神乐的话,在和一些要好的小妖在城外采药。”

      “祭拜母亲?”博雅有点意外,他慢慢地放下茶杯,拖拉着声音说,“我好像有听过‘晴明是白狐之子’这样的传闻……原来不是啊?”

      “不过是世人的言传罢了。”八百比丘尼微笑着给他添了一道茶,“晴明大人的父母亲我曾有幸见过,说实话,是两位再平凡不过的大人。”

      “噗——你见过晴明的父母?!”说完这句话,博雅才想起来眼前的美人是活了千百岁,却不老不死的‘人’,“长得怎么样?”

      “不魁梧也不勇敢,家资也十分浅薄,面容也不算俊美,不过一介凡人罢了。”八百比丘尼说,“我不是一件说了么,再平凡不过了。”

      茶水冒着丝丝的雾气,被端到博雅的面前。

      “不过,这些对于博雅大人来说怎么会是谜呢?”八百比丘尼呵呵笑道,“博雅大人不是一直居住在京城之中么?比起在十年前就长住凤凰林的我,博雅大人应该才是那个知道更多的人吧。”

      她也许是无心,也许是无意,但无论如何,博雅听了这一句话,倒是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这于种外八道的消息,他的兴趣还没他藤原家的表妹高……

      “说起来,还有件事情想要拜托博雅大人呢。”

      八百比丘尼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一件东西,送到博雅面前。

      02
      “倒是很少看到博雅中将来我府上做客,真是不甚荣幸。”

      贺茂保宪是位在才俊满城的京都里也称得上数一数二的美男子,这点博雅早就听说过,而他早年也见过他几面,知道这是个怎么样的人——贺茂保宪确实是位名副其实的美男子,但是与此同时,他也是个滑不溜秋,心计不浅的人,换句话说,他是博雅最讨厌打交道的那类人,他们嘴上说话永远不会失礼,但是想踹开大门直奔主题是很需要时间的。

      现在那位名满京都的美男子正一袭正装,头戴高帽,坐在博雅面前。与几年前不过是礼貌致意下的照面相比,他出落地更加风姿绰约,肤色和晴明一样白皙,血色却在脸颊恰当好处地被抹开,看上去比晴明多了一丝活气;他嘴边似乎永远都挂着一种浅笑,那双茶色的眼眸里也永远有着肉眼看得出的笑意,黑发虽然被老实束缚在黑色高帽之中,却还有那么一缕垂在眼前,越发令他看起来面冠如玉。

      如果说晴明是看上去无法融化,无可高攀的冰雪,这人便是一杯春天的浓茶,看着便能使人动容。也难怪京城里的女子在这对师兄弟里更爱贺茂保宪一点。

      不过就博雅个人来说,他还是更喜欢和晴明相处——贺茂保宪那仿若八百比丘尼般的深不可见的微笑,和那一边拿扇子敲打着掌心,一边说着场面话的作风,实在令他喜欢不起来。

      “没什么好荣幸的,今天来拜访你不过是为了一点事。”博雅干脆利落地说,“你就说帮不帮吧。”

      “一点事?”贺茂保宪略沉吟几秒,便关切地说,“是我的那位小师弟晴明出了点什么事情么?自从他一场大病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不知道他现今怎么样了?”

      博雅内心腹诽着这位知道师弟失忆,却从未上门拜访的师兄,坐正了咳嗽几声:“他现在好的不得了,目前正在老家祭祀母亲——话说你怎么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晴明?”

      “京中没有人不知道博雅中将与我的小师弟交好,我自然也是知道的呀。”贺茂保宪慢吞吞地说着,看着博雅一脸‘京中都知道什么了’的表情,笑意更深。

      我果然讨厌这种人。博雅心想,索性直奔主题。

      “这是晴明留下的信件,”博雅掏出一封信来,“他好像是回老家时忘记送了,所以我替他把信拿来了。”

      “恐怕是来要回寄存在我这里的东西吧。”贺茂保宪看上去似乎早就知道博雅为什么而来,草草看过信件后便拍了拍手,一群侍女便捧着大大小小的物什低着头小步走进来,“他在大约一年前寄存在我这儿,说请我好好保管,现在终于想起来要回去了啊。”

      “哦,这样啊。”博雅匆匆扫过一眼那些东西便草草点头,“那我就带走了。”

      “是,那么这些就劳烦博雅中将带回去了。”贺茂保宪说,“不过,冒昧问一句,是晴明在老家的妹妹上京了吗?不然他为何会在信中还托我准备女儿节用的娃娃?”

      博雅知道这肯定是给神乐准备的,因此一边在心里腹诽着‘什么他老家的妹妹,明明是我妹妹’,一边嘴上应付着:“啊啊,算是吧,不过并不是安倍家的。”

      贺茂保宪微微坐前了一点,“说来惭愧,就算是晴明失忆之前,我也未必了解他多少……现今更是离他更为遥远了。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博雅中将多多看顾晴明——他注定比我们要走的更远,却只有博雅中将这么一名好友,有时候我都忍不住想,这样的晴明,实在是太寂寞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博雅皱起眉头问。

      “晴明幼年只顾刻苦修行,时常在野外不知踪影,父亲最初并不看重他,也由着他来,时不时才给回到这里的他一些指导,与我一道修行的时光少之又少;而当他自立门户之后,我们虽有书信与事务上的来往,但是除此之外,我便很难找到他了——不过,觉得有趣才出现,无趣便在家赏花酌酒,阴阳寮的工作却从不落下,如果硬要说的话,这就是之前我所认识的晴明啊。”

      “……喂,这又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说,假如这件事情非常枯燥无味,那么就算出了人命关天的事情,晴明也许也不会理睬;但是如果这件事情非常有难度,非常有趣,晴明觉得它十分有价值,那他就会出现。有时候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都会去看看,这也是外人说他古怪的缘故。”贺茂保宪徐徐说着,时不时还会看看窗外的春景,“父亲逝去后,便由我来教导他,这也是父亲的嘱托,不过这段时间也并不长,这也是出乎我意料的事情。”

      “怎么个出乎意料了?”

      “博雅中将自身是通过自身修行,而学着布下阵法并成功的人,有这样的天赋,自然不知道阴阳师对普通人来说有多么难以学成。”贺茂保宪将一直持有的扇子合起来,一一敲打着面前的地板,“对阴阳师来说,勤奋仅仅是其中一项最微小不过的要素,一个人生下来,是否与这个世界相合,是否具有能够领略其中奥妙的智慧,以及生辰是否适合学习阴阳之道,这些才是我们所看重的。”

      博雅的眉头拧巴地更深:“那么你的意思是?”

      “之所以说我觉得意外,是因为所有的法术,只要我略提一二,晴明便能施展地比我还好;我还没有察觉到的事情,晴明却能够有所察觉并且告知于我,这说明他有着绝顶的,令人难以想象的天赋。说起来,我自认天资过人,却依旧难以脱离俗世去领略世界的奥妙,而晴明却可以,这也注定了他会比我走的更长远。”贺茂保宪意味深长地说,“他的双眼所能看见的,和我们这种人所看见的,注定不会一直是同一个世界,这个道理,你懂么,博雅中将?”

      “晴明那家伙可不像你说的这样,”博雅说,“我们认识的是一个人吗?”

      “也许是失忆后性情有变吧,”贺茂保宪叹息,“听说他最近为京城解决了很多麻烦,看到他能有如此改变,还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也替他高兴。”

      屋内在这一刻陷入了一片沉默。博雅端坐在主人家对面,低头沉吟,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而贺茂保宪则招招手,在侍女的耳边悄声命令,让她们取来一些物什。

      “既然你说晴明回老家祭祀母亲了,那么劳烦帮我跑一趟吧。”贺茂保宪声音平缓地说,“晴明呢,总是不在意世人的一张嘴会说什么,我却不愿意他这个时候惹上什么麻烦——这些金银和布帛就劳烦你送到他老家去吧,切记要叮嘱送东西的式神,这些是分送给晴明的弟妹亲族用的。”

      博雅还沉浸在思索之中,听见这句话才回过神来:“……啊?”

      “他的父亲,后来又生育了几个子女,因为资质普通,没能上京当官,”贺茂保宪说到这里,微微露出一丝嘲讽,“但是想必除了我,没人会提醒他吧,记得过去回老家祭祀母亲,他从来都是只带着式神悄然前往,从不理会父族,也是我偷偷叫人打点的,他知道了以后还会说我‘多管闲事’……但是他又何苦要听亲族的刻薄言语呢?不过是一点东西的事情罢了。”说到这里,这位晴明的师兄轻笑一声,“他遣散了所有过去的式神,新的式神想必不会让我的人进门,因此便劳烦你跑一趟了。”

      博雅:“……啊?哦。”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还蛮关心他嘛。”

      “父亲在世时常说要我们如兄弟一样关照对方,晴明又是我的半个徒弟,我怎会不为他着想,”贺茂保宪说,“听说博雅中将和晴明尽释前嫌,我还在家里高兴地多喝了几杯小酒。”

      “尽释前嫌?我和晴明那家伙之前也没过节,哪里来的前嫌啊?”
      博雅说。

      “嗯?”贺茂保宪这回是真的惊讶了,“这话怎么说?”

      “你忘了我这几年基本上都不在京城么。”博雅看了一眼他旁边的一些册子,“你不是阴阳寮的么,记载并管理这些也是你的职责吧,每年的大典祭祀我不是几乎都不在么,晴明可是阴阳寮的阴阳师,又不是信使,上哪里去见我。”

      “……你们之前都居然不曾见过一面?”
      贺茂保宪惊讶地说完,陷入了沉思,随后便从身边正写就的册子下拿了几册别的递给博雅。

      “博雅中将,请看看这个。”

      04
      “40,41,42……”

      绳子一摇一摆,神乐拉着小小的衣摆和振袖,踩着落满了樱花的砖地,在萤草和童女的数数声下嘿咻嘿咻地跳跃,每当绳子从她脚下荡过,女孩子们的数的数儿就多了一下。

      博雅在童男的带领下抱着大堆礼物走进庭院时,看到的就是妹妹在樱花树下气都不喘地跳绳的情景。

      “啊呀,是博雅大人!”童女嫩生生从庭院的那头传了过来,“他抱了好多东西呀!”

      负责帮忙摇绳子的萤草和童女停下游戏,神乐也不跳了,转过头来后便仰着头看着一屁股坐在自己旁边石凳上的博雅。

      “博雅?你看上去很不高兴呢。”虽然是疑问句,但是神乐就是可以把这句话说成肯定的意味,博雅知道这一向是她的作风。

      “没有。”博雅干脆地回答。

      “你有哦——”神乐说着,踮起脚,一根指头戳在对方眉心,“这里皱起来了。”说着还点了点嘴角的位子,“还有你这里,还有你的声音,都告诉我你不高兴了。”

      “都说了我没有不高兴啦。”虽然很感动她的细心,但是因为并不想把这件事情衍生到妹妹身上,博雅如此搪塞道,“你继续你的游戏去吧。”

      结果他就看到神乐微微歪着头,语气很平淡地问他:“是因为晴明回老家了吗?”

      一说到晴明,博雅的愁闷越发深了。

      “不是啦不是,”博雅说着还摆摆手,“虽然和晴明有点关系……”

      “呐,呐,博雅大人,这些是什么啊?为什么要带这么多东西过来呐?”童女扑闪扑闪地飞过来,金黄的翅翼勾着石桌,好奇地戳着桌上那堆礼品,看到旁边一堆旧物,又大呼小叫地抱住了一个老旧的皮球,“是晴明大人从老家带过来的球!”

      “哦,说起来有件事情要麻烦你们——现在谁能抽空出趟远门来着?这些是给晴明父母亲族的东西,他师兄拜托我送过来的。”

      “晴明大人的……师兄?”童女眨眨眼,然后啊的一声叫嚷开来,“又是他!又是他!明明晴明大人都说了不要他多管闲事了!”

      “不要这样说保宪大人啦,”童男拍拍妹妹的头,“如果是我,我也希望别人送你礼物啊。”

      “可是晴明大人的亲族都是些坏人!”童女在哥哥身边扭来扭去,稚声稚气地控诉着,“他们不仅欺负晴明大人,还说他是怪胎,说他冷血!晴明大人明明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童女最喜欢晴明大人了!”

      “什么?他们居然这样说晴明大人!”

      “居然还有人敢欺负晴明大人啊!”

      “对呀我想起来了,那些人真是恬不知耻呢,还打散过晴明大人给母亲的贡品!”

      以童女为首,院子里出现的不出现的所有小妖怪都义愤填膺地嚷嚷了起来,还有人提议:“我们去给他们一个教训吧!”

      “可是晴明大人肯定不同意的说!”

      “悄悄地嘛!”

      “晴明大人肯定会察觉的,不行啦,不行!”

      “哎呀,不知道晴明大人一个人在老家过的好不好!”

      “他失去了所有记忆,不认得那些欺负自己的人该怎么办?会不会吃亏啊!”

      也不知道是谁提起来的,说起这个,所有的小妖怪都大惊失色,纷纷思索起这个问题。

      “哎呀哎呀,这可是惨了?”一双白皙长腿倒挂在树上,背后的蛇也嘶嘶吐信的般若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再甜美的面孔下也会有毒蝎心肠,就算是晴明大人这种人也难免会被蛊惑,说不定这回便会被骗的很惨呢~不知道他回不回得来呢?”

      听了这话的童女差点就哭了起来,萤草也抽噎着挥舞着手里的草:“不准胡说八道!再,再这样,我下次就不给你治疗了!”

      般若听了后咯咯笑了一声,像是蛇一般柔软的躯体倒着滑进了樱花之中,那张可爱的脸蛋也没了踪影。

      童女还在哭哭啼啼,博雅掏了块糖扔过去:“喂,童女,我有事情要问你……好了别哭了,一会儿也不用你们,我自己把这些送到晴明老家去,顺便帮你们看看他,这下该放心了吧?”

      满身鹅黄色羽毛的幼女果然停止了哭泣,抽抽噎噎地问:“真,真的吗?”

      “不会骗你的。”

      “那博雅大人尽管问!只要是我知道的事情,为了晴明大人我都会一一告诉博雅大人!”

      “那么你听好了,”博雅咳嗽一声,“童男,童女,你看,你们跟了晴明很久了,是这样没错吧?”

      “嗯嗯!”“是这样的,博雅大人,从晴明大人上京时开始,我们就是晴明大人的式神了。”

      童女拼命点头,童男则很详细地回答了博雅的问题。

      “这就好,”博雅有些期待又有些纠结地摸着自己的下巴,“所以说你们肯定知道……失忆之前的晴明是不是讨厌我吧?”

      “……诶?”
      童女似乎是没办法理解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拼命眨眼,而童男对这个问题也感到了困惑。

      “为什么要这么问呢,博雅大人?”
      童男疑惑地说。

      “就,就是啊,这样的问题太奇怪了!”童女拍着翅膀说。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博雅?”神乐问。

      博雅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册子,拍在他们面前。

      “诺,你们看吧。”

      唯一识字的神乐把它拿走,翻看了一下,发现这是一本记录册,是阴阳寮用来记载各种事务,以作备案的记载簿,上面除了写了何年何月何日何时做了某事以外,还会记录当时在场都有谁有幸参与或观看。

      看起来博雅是全部翻完了。神乐看着一些被折起来的书页,一页页地翻过去看……然后等她看完一半后,便发觉了一件事情。

      “博雅和晴明……从来都没有参加过同一件事情呢。就算是皇家祭祀这种大事,居然也没有同场的记录……”

      因为认识的字不多,神乐最熟悉的便是身边的人的名字,‘博雅’‘晴明’更是她在这本册子里最关注的名字,所以发现这点一点也不难。

      “所·以·说·啊!贺茂家可是把持着阴阳寮的大家族,我也好歹是皇亲贵族,我居然从未和晴明一起出席哪怕一个基本上所有官员都会出席的大型祭祀和典礼,这也太奇怪了吧!”博雅像是找到知音了一样拍着石桌,愤愤地大喊,“所以说这家伙以前果然是讨厌我么?真火大啊,但是晴明现在又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就这样怪罪到他头上似乎也不对……”

      “确实不对。”神乐把那本册子递回去,“冷静点,博雅。”

      “讨厌么……可是,那次的话,似乎,”童女小声地嘀咕着,拉拉哥哥的蓝色羽织,“呐,哥哥,你还记得么,大概是……唔嗯,五年前以前的事情吧?”

      童男也觉得奇怪:“是啊,如果说晴明大人讨厌博雅大人,那五年前为什么要……”

      ‘五年前’是个非常敏感的词汇。一旦听到‘五年前’,博雅的心就会不自觉地揪痛。

      “五年前怎么了?”他情不自禁地脱口问道。

      “您难道不记得了吗?”童男说,“五年前的时候,您和您的父亲上门拜访过晴明大人的师兄,贺茂忠行大人。”

      “……记得。”博雅忍住那股想扭头去看神乐的冲动,沉声回答道。
      怎么会不记得呢?五年前的任何事情都一直被博雅记在心上,不曾有一刻遗忘。

      “那是位很有德行的大人吧,”说起贺茂忠行,博雅的态度便好了很多,“那件事的话,我一直记得那位大人的恩情。”

      “那件事的话,可是晴明大人的功劳唷!”童女嘴快,马上说了出来,但是童男却一把拉住了妹妹:“不可以!晴明大人说过,这件事不能外传的!”

      “诶——有什么关系嘛!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啊,”童女说,“让博雅大人以为晴明大人讨厌他什么的,这样晴明大人不是很可怜吗,哥哥!”

      “话,话是这样说,但是……”童男想了想,觉得妹妹说的也很有道理,因此露出十分苦恼的样子。

      “你们想急死我吗?知道什么就快点说!”博雅一拍桌子,童女吓得瑟瑟发抖,神乐不满地拿一个橘子砸了博雅一下:“不可以吓唬童女,博雅。”

      “难道博雅大人不知道吗?”童男说,“虽然没有和您说过一句话,还隔着屏风……但是五年前的时候,晴明大人也是在场啊。”

      “…………啊?”

      05
      博雅木然地在父亲的呵斥中,对座上的贺茂忠行行了个大礼,他神色浑噩地抓着自己的衣角,跪坐在一旁,任由哥哥们和父亲与贺茂家的家主往来交际。

      被当做祭品生下来的妹妹马上就要被用以祭祀,但是负责祭祀的阴阳师却突然病倒了几个——这其中当然有博雅的手笔——这就是父亲与哥哥们要到贺茂家来的缘故。

      贺茂家与他们这一支一向不亲厚,却也不至于捣鬼,再加上门下有着众多出色的阴阳师,的确是父亲他们在这件事情上的首选。

      “贵客上门,我却卧病在床,还请见谅。”屏风之后的中年男子咳嗽几声,让长子代他行礼后问,“那么,大人的来意我已经了解了,但是,大人,你得知道,这样的事——”他停顿一下,叹息声几乎都要锤在博雅的心口上,“——这样的事情,到底是有违阴阳人伦的。”

      “唉,您说的道理,我岂能不知?”他的父亲这样说道,“但是,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装模作样。博雅在心里咬牙哼了一声,如此想道。

      旁边的兄长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不甘,警告般地瞪了他一眼,强行压下了他瞪向父亲的头。

      “唉……”贺茂忠行再次叹息一声,像是想把所有的情绪与疲惫都从这一声声中给叹出来,“唉……”

      “父亲大人。”那时候的贺茂保宪虽然年轻,也已经有着绝世风采,他以折扇捂嘴,悄声说,“父亲大人有何犹豫,不如说与保宪听听,让保宪为父亲大人解忧。”

      “这样吧,”贺茂忠行说着,坐起身来,博雅在旁都能听到屏风之后衣物摩挲的声响,“既然大人如此坚持……我便考虑一下。不论如何,三日内与您一个答复,如何?”

      “不过是请大人借出门下的几个弟子,也需要如此犹豫吗?”博雅的父亲说。

      “问题的重点并不在这里啊,大人。”贺茂忠行缓缓地说,“您所要施展的,本来就是颇具危险的术法……如果真的要做这件事,至少要有‘这孩子’那样的水准,您原本能够凑够六个这样的人,实在是运气。”

      “‘这孩子’?”

      “是我的小弟子,年纪尚幼。来,你与大人行个礼吧,”

      博雅没抬起头看,却能听见衣物摩挲中脚步渐近的声音,那咚咚地声响,从地板传到了他的掌心。

      “哦,真是出色的孩子啊,明明看起来还如此年幼……应该比博雅还有小三四岁吧?”他听到父亲如此赞叹道,“那么,不说别的,为什么不把这孩子借给我们呢?我愿出重金借来您门下的人才,不敢劳动您和贵公子,至少这孩子——”

      “还请您允许我考虑些时候。”贺茂忠行并不松口,接着便让长子送源家的一行人出去了。

      博雅因此对贺茂忠行心怀感激——因为后来这位大人传来消息,说是不愿让弟子做这样的祭祀,希望源家谅解。

      而神乐也因此多了几天宽裕的时间,博雅当时虽然人小力微,却依旧想尽办法去找能够解救妹妹,或者劝说父亲,虽然最后祭祀还是进行了下去,但是那几天的时间着实给了他不少缓冲,就冲贺茂忠行对这件事的态度,他也是无论如何也忘不掉那位大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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