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魂魄入梦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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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魂魄入梦来
启明星高悬，微微的晨光害羞带怯地探向大地，王素生悄悄地从床榻上起来，夙夜未眠的结果是眼边一圈儿黑，他在书房门口揉了揉眼睛，然后推开了们。
圆圆从画卷上飘下来，依然是用一双懵懂又信赖的眼神看着他。面对着这样的目光，王素生只觉得内心更加纠结。他看着这个连名字都和自己妻子像上几分的画里的仙子，默默地，又忧虑地揉着自己的眼睛。
圆圆看着他的动作，张了张嘴又不敢真的说些什么。她只能继续用她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看着王素生，希望他能体会到她眼神里的央求。
王素生还是心软了。他回望过去，苦涩地一笑：“圆圆，你的主人用情至深，他也是傻的，怎么就不和我说一声呢？”
圆圆疑惑又茫然地望回去。
王素生接着苦笑道：“也是，和我说了又有什么用，不过是更加尴尬罢了。伤心人对伤心人。他一个孤家寡人，我一个被束缚住的人，都不是什么圆满之人，只能说可怜可叹罢了。”
*
秦家的上门女婿中邪了，他和他之前交往的那个姓方的朋友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秦家的下人们偷偷传说，是书房里有什么鬼祟，吸食着这个年轻风流的男人的精气。
秦苑苑也听说了这个传闻，小老虎睁着那双孩童明媚天真的眼睛，好奇地问：“娘，什么是精气啊？”
秦苑苑拍着婴儿的手顿了顿：“年纪轻轻的，不要问不该问的问题。”
她把孩子递给奶娘，和丫环双双说：“你让下人们都注意着些，再乱嚼舌头，我可就不会客气了。”
她也不理会嘟着嘴不满意地瞪着她的小老虎，挥退了下人，自己一个人来到了书房。她也不敲门，先是站在书房门口侧耳听了一会儿，也没听出什么动静，便敲了敲门，开门走了进去。
王素生放下笔，冲着进来的秦苑苑微微一笑：“苑苑，你来啦！”
王素生以前也是长得周正的少年人，高额深目，风采动人。秦苑苑那时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丈夫，便觉得这个年轻人的眼里亮光惑人，她不敢直视，便低下了头。而此刻，他原本丰满的两颊变得瘦削，依旧炯炯的目光看上去有些吓人。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哀哀回想起这几年做妇人的时光。一开始，她知道对方是个富家公子，对于做上门女婿这件事，她害怕他抵触，从而俩人成了一对怨偶。可是王素生真的对她很好，她也就渐渐宽了心，希冀着更多，比如，这个男人的爱情。可是两人终究还是差了点什么，无论是他对她，还是她对他，俩人最后只能像是熟识的朋友或亲人那样生活下去。虽然她不说，但那颗少女悸动的芳心还是萎缩在后院漫长的等待的时光里。后来有了孩子，她便懒得管一直在外面对谁都一样好的傻丈夫。生孩子都是一个人熬过来的，怀孕时的艰辛无人诉说，他的母亲来过，却只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她的母亲看过，云淡风轻地说“女人嘛，都会经历这一遭”，便匆匆忙忙地走了。夜里因为小腿抽筋从噩梦中醒来，空了一半的床铺，枕上的泪痕彻夜未干。梳妆台上放着的信还是上个月的，他太忙，忙着准备考试，忙着和各个朋友往来，忽略了还是少女年纪的年轻母亲的忐忑不安……
她的心渐渐地越来越凉，她的笑容也越来越少。寂寞的后院，漫长的时光。婴孩的啼哭倒是打破了宅子里的死气沉沉。她逼着自己成长起来，肩负起一个母亲的责任，然后，又有了一个新的孩子，他们这对小夫妻间的话语，越来越少……
此刻她的目光撇过那幅画着她样貌的画像，落在这个和她同床共枕了几年的男人身上，也只能淡淡地说：“夫君，天快黑了，早点休息吧。”
王素生看了看画卷上完成一半的男子画像，应着她：“好，我随你回房。”
房间里点了安神香，王素生之前是向来闻不惯这个味道的，如今却恍恍惚惚，一幅没有察觉的样子，洗漱过后躺在了床上。
秦苑苑在他身边躺下，眼睛盯着帐子，想的却是放在王素生枕下的她从道观里求来的几张符咒。白日里的疲惫攫住了她的身体，然而她还是那么清醒，无法合上自己的眼睛。
王素生倒是很快进入了梦乡。
白茫茫一片的雾，雾里什么都看不清。王素生置身于这片茫茫的大雾之间，惶惶然不知该往何处走。他的意识也是模模糊糊的，对周边的环境没有探索的欲望，就这样傻傻地站在原地。
雾气渐渐消散。一个颀长的人影出现在王素生的视线里。那个人影冲着王素生一笑，王素生不由讶然地问：“子梅，你怎么在这里？这里是哪里？”
方子梅拉着他的手腕，带着他往一个方向走去：“素生你忘了，我已经不是尘世之人了。来，我带你去我的新家看看。”
王素生跟着他走到一处洞穴外，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下。头顶的树开着白色的团状的花，散发着沁凉的芳香。王素生手指在散落在石桌上的花瓣划过，低着头不看方子梅：“子梅，你喜欢苑苑，怎么就不和我说呢？”
方子梅沏茶的动作一顿，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来：“怎么会？素生啊素生，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我对嫂夫人并没有非分之想。”
王素生看着他，恳切道：“子梅，你不用顾忌我。我们是交心的朋友，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方子梅苦笑道：“素生，你觉得我是……唉，不是我说你，我真的不骗你，我对嫂夫人，对秦苑苑，真的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王素生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真的吗？那为什么偏偏是那幅画而不是别的画？”他语焉不详，但方子梅听懂了这一句，解释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这是我画的最后一幅画的原因吧。这幅画倾注了我毕生的心血，所以……素生，你真的不用想太多，这都是巧合而已。”
方子梅又问：“那为什么你给她起名叫做圆圆？”
王素生凝重的表情终于轻松下来：“你忘了吗？圆圆，圆圆的汤圆，这是你的小名啊。”
方子梅“啊”了一声，又恼羞成怒地说：“什么小名？这是你自己起的，这么多年你还记着呢你！”说罢又有些怅然，“子梅，可叹你已不在人世，我们再不能像从前一样饮酒作诗，畅谈人生了。”
方子梅只是安慰地笑笑，不置一词。
王素生低下了头，眼角酸涩。
方子梅劝他：“素生，你有妻有子，应当珍惜。之前谈话，听得你对家中琐碎有些不大耐烦。你当想想，嫂夫人之前也是天真烂漫的闺阁少女，是因为你学着打理这些琐碎，你这般言行，是寒了她的心啊。”
王素生没有说话。方子梅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素生，我走了，你好好的。”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魂魄入梦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