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雨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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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看着赵青柏还在滴水的外袍，忍不住问：“赵公子，本观还有一些干净的衣服，是否需要更换？”
赵青柏忙道：“不用不用，不必这么麻烦。”一边说，一边拧干衣服。此刻，他的头发结成几缕挂在额边，颇有些狼狈，哪有平时那副翩翩公子的样子。
陆离递过去方帕，赵青柏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方帕，接着擦拭刚刚毛巾也没有擦去的水珠。“陆道长是个光风霁月的人，在下也不隐瞒了，实际上，在下是来这里找东西的。”
陆离眉心一跳，不动声色道：“哦？不知道赵公子来找什么东西？”
赵青柏叹了口气：“那是件仙物，本来仙物就不该留在凡间，可是这是我母亲留下的遗物，还望道长海涵。”
“哦，”陆离还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不知道赵公子丢了什么？”
“一件天衣，用雨珠织出来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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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记得那个小姑娘发边带着白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那个名叫芳芳的女孩，最终还是嫁给了别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她用这春天的雨滴编织了一件衣服送给她。现在这衣服又回到了她的手中。
她捧着这件衣服，想起当时编织它的场景。死去的少年坟头有了绿色的蔓草，他的父母一年年地衰老，他的玩伴也是他未婚的妻子疑惑不解地看着她：“姐姐，你为什么这么在意他的死亡呢？我和爹娘原来也很伤心，但我们都明白，无论如何，活着的人还是要接着活下去。姐姐，你在乎的东西我不懂。”
芳芳当然不懂。因为芳芳未曾爱过那个少年。其实她也是，她爱的不是那个病怏怏的柔弱男子，不是说他不够好，而是她一直在他身上找着别人的影子。
每一年春天，第一场春雨翩翩而至，她都会来找这个少年。这个柔弱的少年出世得太早，还没吸收母体的全部养分。先天的疾病难以治疗，他表面上不说，内心还是添了几分忧郁的。那一天还是个晴天，他问她：“娘怀了小宝宝啦！我应该高兴的，可是我开心不起来。姐姐，你说我死后，他们能记住我多久呢？”
问完他就笑了，好像是觉得自己幼稚，可是她看懂了这个少年的悲伤，其实他被家人照顾得很好，他的一些烦恼，在许多人眼里是可笑的，但她懂。
她看着这个悲伤地微笑着的少年，向他承诺：“会有人记住你的。即使他们不会，我也会记住你，永远。”
许下承诺的那一刻，她的眼里就是眼前这个少年，而不是当年那个英勇的男人。他曾带给她一个女人最渴望的安全感，而现在，她给了这个和那时的男人完全不一样的少年一个承诺。
少年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谢谢你，姐姐。”他坐在山坡上，看着难得一见的阳光：“我现在最遗憾的，是可能看不见芳芳穿嫁衣的样子了。”
那一年的冬天，他死了。
过了几年，芳芳嫁给了别人。
她用玉梳变幻出的梭子，将雨珠编织成一缕缕丝线，想那时候的那个少年，他期待看到的，是陪伴他长大的女子穿着嫁衣嫁给他，可这个女子，终究不是他的。
她不会织嫁衣，就编一件雨织送给那个少女吧。带着少年未说出口的爱恋，也带着她的祝福。
现在，她抚着这件雨织，想起芳芳出嫁时明媚的笑颜，然后她再也没见过她。
“她也死了吗？”
“家母两年前不幸染疾，药石无灵，最后还是撒手人寰了。”这个有着和芳芳相似的一双眼睛的青年不顾这场已经不够温柔的春雨，站在她身边，微笑着告诉她。
“你不伤心吗？”她还是忍不住问出口。眼前这个青年和芳芳如此相似，明明是身边最亲密的人去世，但现在回忆起来，他们更多的是释然，而不是伤痛。
这个问题无疑是失礼的。但青年只是诧异了一下，还是回答说：“伤心自然是伤心的，但再怎么伤心，活着的人总要接着走下去。我母亲死了，但我和我妹妹还在，我们难道不是母亲生命的延续吗？我们和父亲，都会记得母亲。我想她在的话，也不会希望我们一直沉浸在伤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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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
谷雨过了，这个春天快要结束了。不论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有着怎样的悲喜过往，时间还是按照自己的顺序，有条不紊地走下去。
赵老爷来到观里，为自己生病的儿子求支平安签。观主笑眯眯地问他：“赵公子可是得了风寒？那天他来的时候衣服都湿透了，我师弟请他换衣服，赵公子实在太客气了推辞了许久才换，想来是这场雨让他着了凉。”
赵老爷叹了口气：“别提了，他平时身体健壮地像什么似的，每次得风寒，不过个十天半个月还不会好，还愣是不肯喝药，我死马当……我听闻贵观的平安符效果不错，特地来求上一支。”
“赵老爷可是贵客，本观一定给赵老爷最好的平安符，不知道赵老爷是否需要其他的？”
赵老爷犹豫了一下，问道：“听闻贵观有棵古槐树，能通阴阳，中元节那天会在树上挂丝带期望逝去的人安息。虽然现在时间不对，可否请观主行个方便？当然，价钱好商量。”
观主笑眯眯地接过赵老爷递过来的银票，“当然当然，赵老爷客气了，请随我来。”
院子里的古槐树长得十分粗壮，虬枝盘绕，需要三四个人才能合抱，新生的郁郁葱葱的叶子绿得像是挽留住了最后的春光。这棵古槐树是镇上的传奇，据说很多年前天曾降下一道大雷，把这槐树劈去了一半，但这棵槐树熬了过来，后来又来了个道士，给这棵树浇了甘霖，在槐树所在之处建起道观。
槐树上松松地系着许多丝带，有的色泽鲜艳，一看就是前不久才系上去的，有的则非常黯淡了。观主递给赵老爷一条崭新的丝带，赵老爷把它系在最低的树枝上。
一阵风吹动树叶，也吹动满树的丝带，赵老爷抚着丝带，默默地念了句“芳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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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溪周报灵异版》：“天衣无缝，雨织传情。从羽织到雨织，论仙女们的时尚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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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溪周报园艺版》：“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破除迷信，今天为大家介绍四大鬼树柳树、桑树、槐树、桂树的种植技巧。”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雨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