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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近几日唐鸦占了墨离的卧榻,墨离在别院草草收拾出一睡处。许是因两三天前手腕子又被抓了两道,近日又多疲惫,寻常清早准时醒来的人今日竟是起得晚了。墨离走出门时阳光已浓了。
      他推开自己卧房门时,听到些许细微声响,偏头一看,只见唐鸦已是醒了,半倚着床头抱着千机匣擦拭。墨离对千机匣不熟悉,亦不敢妄动他人物件,故前几日只将千机匣表面的血迹草草擦拭,近些天也未曾细细打理,只是讲起放在床榻旁。
      墨离微微蹙眉:“刚醒就乱动,伤口好了么?”
      唐鸦停下手中动作,望他一眼,又扫了墨离袖下隐约露出的缠着绷带的右手腕,垂眸。他抿了抿唇,方才道了一声:“多谢。”嗓音尚带着几分沙哑。
      墨离察觉到他的眼光,不动声色地将右手往袖中缩了缩,轻声说:“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胸口一刀那么深还在路边歇着,不知道来我住处么?”
      唐鸦抬眼看他,眼中淡然之下是平日里没有的迷茫,但也只一瞬间便无迹可寻了。他斟酌着开口:“大夫,江湖上不是什么人都能捡的,你以后……可是要仔细着些。”
      墨离敛眸一笑,走近:“不能捡?那你可是属于不能捡的那一类人?”
      未等唐鸦再开口,墨离站在床榻边微微俯身,低声说:“别动,让我看看伤。”他右手背后,用左手轻轻将唐鸦衣服领口拨开一些,小心地解着一小部分未着血迹的绷带。墨离柔顺的长发缓缓从肩后流至颈侧,窗外的柔光从其发隙间透过来,入唐鸦鼻间时还染了他身上淡淡的药草香味。
      一如他昏迷时日鼻尖常充盈的气息,闻着让人安心。
      唐鸦任他照料,沉默了一会儿,才不咸不淡地说:“像我这样的人,尤其是身上留重伤时,还是少碰为好。”
      若是重伤,即是他应付对手还有些艰难,对手会不会跟来都需考量。幸好此次目标也被他伤及要害,无暇追击,不然的话,恐怕要将那原本安然的人牵扯进来了。
      唐鸦身为杀手,与人结仇结怨不可避免。作为一把好刀,有人想用刀,自然也有人想毁了这把刀。拿钱买命,他本就不该拥有情感,杀人是他一生唯一该做的事情,而有朝一日死于某人刀下也是他这样的唐门人的宿命。
      只是常年蛰伏在阴冷幽暗处的人忽然遇到了光,冰冷坚硬的心也化得软了些,滋生了渴望。
      他本不该靠近墨离,和杀手有牵连,就是和灾祸有牵连。但最初偶尔隐在暗中偷偷注视,到数次装作寻常过客得三两言语交谈,再到渴望更多于是常来叨扰,欲念潜滋暗长,不受控制。他怕让外人知道,他怕给墨离惹祸上身,却又侥幸想,再多这一次应该无妨,便一直未停下。唐鸦当日重伤本不该打扰,所以未来墨离住处,却还是歇在他必经之路上。周身寒冷故而渴望温暖,当日他不抱活下去的希望,却还是贪心存半缕念想。
      想靠近又不该靠近,诸如此类的念想,自从唐鸦遇到墨离开始,便在心上矛盾纠缠如团乱麻了。

      墨离抿唇。你让旁人不去碰你,可你去找谁?他似未曾听到唐鸦所说一般,叮嘱:“还需静养些时日。你这几日不要乱动,有事情就喊我。我先去做些吃的来吧。”
      他直起身来,想了想又说:“擦千机匣时也仔细着些,别牵动着伤口。”遂转身出门。
      墨离离开的时候心中还想,唐鸦这是因为累着了还是因为心中因伤了他手腕而感到愧疚,平日烦得他头疼的人这会儿竟是安静了。

      墨离再回来时,左手端了一碗热腾腾的清粥。唐鸦这时正望着窗外发呆,见人来了,便侧过头来。墨离走近时,唐鸦安静乖顺地便伸手将碗接过来。墨离想让唐鸦心情好些,便笑说:“不趁机让我喂吗,这可不像你呀。”
      唐鸦正要饮粥,闻言便停下。他垂眼望着清粥,淡淡笑了一下,平静地说:“我看这粥就觉得很有食欲,不知道大夫扒我衣服给我清洁身子更换衣裳的时候是不是也很有食欲。”
      “……”墨离知他意有所指,顿时觉得这个唐鸦才是真唐鸦,而他刚才就不应该招惹唐鸦。
      墨离忙正色:“伤者的身体需要保持清洁,在我眼里你的......胸口和你的胳膊腿脚没什么区别。”第一个想到的词未脱口,犹豫了一下换掉了。
      实际也确实如此,当日唐鸦的伤太重,触目惊心,哪还有心留意别的。
      唐鸦低头饮一口粥,头也不抬地说:“哦?大夫碰过的地方不止我的胸口吧。”
      墨离感觉脸上一热,随后咬牙切齿。他瞪着唐鸦欠收拾的脸,心中狠狠地默念:不、可、以、对、病、人、动、粗!
      唐鸦在墨离的注视下淡定地喝粥。他喝粥很快,一碗粥一会儿就见了底。墨离猜想这应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只是不知这样的喝法能不能将粥饭尝出味道来。唐鸦喝完后面无表情地将碗交给墨离,墨离用杀人的眼神瞪一眼唐鸦那张看似无辜的脸,决定不予计较,收了碗,转身出屋。
      走至门口,右手抬起,还未拉门,就听唐鸦轻声唤:“大夫。”
      墨离瞪他:“怎么了!”
      只见窗外柔光泄进些许,空气中的尘埃反射着金光,上下浮沉。唐鸦半隐在阴影里,脸上光斑错落,看不大清,唯有露出的一只眼灼灼地望着他,混含着墨离不甚清楚的情绪。唐鸦轻声说:“你可曾被救下的人伤过么?”
      墨离垂眼,心下了然。他左手端碗,右手在抬起拉门间腕子上缠着的绷带露了出来。伤得不轻故而绷带厚重,本不想让唐鸦看见,只是刚才被他故意一气,霎时忘了,才教他如愿看了去。
      墨离心下怒气瞬间消散了。他无奈地叹一声,说:“无碍。莫想这些了,应好好修养才是。”
      他见唐鸦收回目光,低头不语。还是在意。他心想。
      墨离拉开了门,外面阳光仍是暖洋洋的。看着这光,墨离想,过几日拉唐鸦出来转转吧,省的他在房间里闷久了心里面长霉子,净想些细枝末节的事。
      墨离本就心细,又为医者,自以为算是心思机敏的人了,在唐鸦面前却连手腕上的绷带都藏不住。不愧是做杀手的。他猜想,日后唐鸦若是想要算计他,他大抵也是看不破的吧。不过,平日里两人便是如此,他自认对谁都很是平和的心只要遇到唐鸦便能轻易被撩拨起了波澜。他摇摇脑袋,还真是救了个祸害。
      他不知,唐鸦对他手腕伤口的小计较并非是因着病了而心思变得分外纤弱敏感,而是因着唐鸦一直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哪怕墨离的伤不至太过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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