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壹三】 ...
-
西蒙只出兵了几天,便在北祁和南鄣双方的围攻下落荒而逃。这场战役来的快,去的也快,若真要说有什么影响,大概就是北祁的太子爷以身殉国了。
深秋的这天,北祁举国大丧,为太子送行。
身在南鄣镇国将军府的落萤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她偷偷把芽儿叫过来,往芽儿手里塞了点碎银,道:“你去外面买点香烛纸钱,偷偷地去悄悄地回,千万别让别人发现。”
“小姐……你买香烛纸钱做什么?”芽儿掂着手中的这点碎银,实在不懂自家小姐这是做什么。
将军府近来没出什么事啊,而且以前也未见落萤要祭拜什么人。
看芽儿满脸的不懂,落萤也无法解释,就神神秘秘地说:“你去买就是了,如果别人问起,你就说是我想吃东街的糕点了。对了,你最好也买点糕点回来。”
“芽儿这就去办。”
“快去快回。”
芽儿带着碎银出府去了,落萤走到院落里,已然深秋,院落里积满了落叶,平添几分凄凉之意。
落萤在石桌边坐下,托着下巴,心情不大好。反正回府之后,她就觉得生活无趣,大概就是因为太无趣了,她才会心情不好吧。
其实落萤自打知道年存璟以身殉国后,她好几夜都辗转反侧睡不好。不过这位太子爷终于算是了却心愿了,那么想死,这下终于死了。
可落萤的心里始终有个地方很不舒服,像不愿意去相信年存璟已经去了的事实。夜深人静的时候,落萤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出初次见面他看自己时的眼神,充满戒备和杀气,眼眸深处又带着神秘。
说来这场战争,似乎就是为北祁太子准备的一样。
一个时辰后,芽儿带着落萤需要的东西回来了。
落萤仔细检查了一下,便对芽儿说道:“你去酒窖拿一点酒过来。”
“酒?小姐,你是要祭拜什么人吗?”
“一个故人,你去拿一点就好,最好是我爹钟爱的那坛女儿红。”
“将军钟爱的女儿红?!芽儿不敢,若是被将军发现,芽儿可就惨了。”
“放心吧,就当我喝了,我爹也不敢说什么。”
芽儿没办法,只好又去酒窖偷酒。跟着自家这位小姐,总是得做一些奇怪的事,芽儿心里苦。
一天很快过去,终于等到入夜时分。
落萤确定徐氏已经睡了后,就带着自己准备好的东西,在将军府找了个偏僻的小角落给年存璟烧纸钱送行。
“太子爷,咱们也算是相识一场,今天也送你一程。你就好走吧,千万不要留恋人间,多喝点孟婆汤,忘却尘世之事。以前若有得罪的地方,还望不要怪罪,大人不记小人过。”
落萤烧着纸钱,非常虔诚地说着。她把纸钱烧完,就倒了一小杯酒,洒在纸钱前边,说道:“你是北祁太子,喝的肯定都是好酒。现在我给你倒的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酒了,你就将就点吧。看在我救过你两次的份上,你发发善心,别来找我。”
落萤把酒洒完,末了闻了闻酒杯,这酒还真的挺香的。
她又在酒杯里倒了一点,喝了一小口,香,真香,怪不得李施厚把这酒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见时候不早了,落萤收拾了一下现场,偷摸摸离去。
在不远处把风的芽儿见落萤回来了,松了口气,迎上去:“小姐,火星子都灭了吗?”
“灭了,我们走吧。夜深人静,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落萤警惕地看看四周,确认没人后拉着芽儿往北苑走去。
两人迎着秋夜的冷风回到北苑,落萤因为喝了点小酒,脸微微发红。
芽儿替她更衣,见她这样,担心地问:“小姐,你没事吧?”
“没什么,偷喝了点酒。”
“小姐你胆可真大,要是被将军知道了……”
“睡一觉就好了,我爹他哪里会知道。不过……我这心里总是堵堵的,很不舒畅。”
落萤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这几日总是如此,她也找不出具体原因。
“小姐,是因为那位故人的原因吗?”芽儿猜测问道。
落萤却摇头笑了笑:“我跟那位故人还没那么深的感情。”
不过她和这位太子爷相处的有点不大愉快,她还有点怕他阴魂不散留着一缕鬼魂来寻仇。
落萤抖了抖,想想都觉得背后阴风阵阵。
芽儿替落萤更衣完毕,突然想起今日在外面听到的消息,就与落萤道:“小姐,今日我在坊间听闻咱们南鄣的四皇子要从北祁回来了。”
南鄣四皇子?
落萤突然来了点兴趣,她知道这位四皇子慕靖其,出生之后就被抱去北祁当质子养着。至于原因,好像是因为他母亲是北祁过来和亲的公主,加之两国之前一直战争不断,休战之后为了手中有个筹码,就一边养了个对方国家的人质。
北祁那边把最宠爱的公主送了过来,南鄣就把北祁公主生的四皇子送过去。
“你可知他为什么突然要回来?”
“好像是四皇子成年了,其他的原因芽儿也不知情。小姐,你很感兴趣吗?”
“在府里待着太无趣,就是听听八卦。”
落萤对这位四皇子没什么兴趣,反正他回不回来,与她无任何关系。
芽儿想了想,就说:“小姐,你说四皇子回来会习惯吗?虽然他在北祁当质子,可是我听坊间的人说四皇子很受北祁皇上的疼爱,打小就被封为南王,享皇子的荣、行王爷的礼。”
“他习不习惯也不是我们这种小老百姓管得着的啊,咱们皇上膝下那么多儿子,其实多他一个少他一个大概也没什么区别吧。”落萤说着,打了个哈欠,有点乏了。
芽儿知道落萤想睡了,就说道:“小姐,你睡吧,芽儿先下去了。”
落萤“嗯”了一声,在床上躺下。芽儿离去前灭了蜡烛,房内一下子归于黑暗,只有外头那稀疏的月光从窗户纸溜进来。
这夜似乎会长。
北祁,皇宫。
头发半百的皇帝饮了些酒,有点微醺,身边只有一个老奴伺候着。老奴往空了的金杯里又倒了点酒,皇帝端起来,对前面坐着的男子道:“来,再喝点。”
男子玉冠束发,剑眉英挺,脸庞轮廓棱角分明,整个人高贵清华。他对皇帝说道:“皇上,您今晚喝得有点多了。”
“不多不多,朕也就才饮了几杯。今日太子风光大葬,总算了解了朕的一桩心事。靖其,这多亏了你。”
慕靖其漫不经心地一笑,道:“这是靖其该做的。”
皇帝长叹一声,眼中生出几分痛惜来:“太子离世几月,朕到今日才能为他大葬,朕这个父皇做的不好,是朕不好。”
太子年存璟虽然平日里放荡不羁,仗着太子身份以及皇帝宠爱大肆圈养男宠,本来皇帝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竟因为一个男宠跟皇帝顶撞。
皇帝一生气,立即下令派太子去边关镇守一年。哪知太子还没到边关,就因为花/柳/病死在了半路,此等有辱皇室形象的事,宫内无人敢声张。
为了给太子一个好看的死法,皇帝千想万想,终究只是想出了一个法子。
慕靖其扮作太子年存璟,替他去了边关,替他荣耀地死了一次。不过年存璟的这张脸,慕靖其平日看着并无感觉,但真的易容成他那样,他倒是浑身都不习惯。
堂堂七尺男儿,顶着一张比女子娇美的脸,着实不舒服。
“这次西蒙正好发动战争,否则靖其也没有这样的好机会。”慕靖其淡淡说道,也往自己杯里添了点酒。
皇帝点点头,世间之事,大概都得讲个巧字。他对慕靖其道:“几日后你也动身回南鄣了,以后若是有时间,回来看望看望朕这个舅舅。”
十八年眨眼就过,身为南鄣质子的慕靖其在北祁荣华富贵衣食无忧,他对于回南鄣这件事,并不抵触,也并不欢欣。
“会的,舅舅大可放心。这些年多谢舅舅的养育之恩。”
“皇妹可真有福气,有你这样一个懂事的好儿子。她十几年未见你,估计想得苦了。”
慕靖其的眼眸暗了暗,未有言语。
他自打出生,不过就是一枚棋子,这些年北祁和南鄣和平共处,若是发生动乱,他就会是第一个死的。虽然北祁皇族对他一向以礼相待,可关系到国家利益,他终究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不过他还好,北祁皇帝待他不差,毕竟是亲外甥。可他的那位母亲,在那样一个深宫里,是否受尽冷遇,他无从得知。
南鄣,这个他即将回去的国家,如此陌生。
但这十八年他一直做着一个准备,若是有天回去,他一定会把他失去的全部讨回来。
质子,人质,南鄣的那位皇帝竟然都能主动提出来,那么他慕靖其,也就不会那么容易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