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墨白浅陌

7、柒

　　柒
　　“陈大帅，你一定会后悔的。”
　　“那就让我后悔去吧。”
　　陈炳林不听张贵鑫劝阻，把手伸到了张贵鑫的绸缎衣服里
　　冰凉的触感让张贵鑫浑身一震
　　“嗯……”
　　太凉了，他的手，以前不会这么凉的
　　“很凉吧，我的手，以前很热，可是现在却变得有些发凉，知道为什么吗？”
　　陈炳林的嘴唇缓缓在张贵鑫的脸颊摩擦，轻的像羽毛在触碰一样
　　“因为当年，我在大雪的时候，在湖里泡了整整一天，后来医生说我体内被寒气弄出了毛病，常年手脚冰凉”
　　张贵鑫感觉陈炳林的呼吸都有些凉
　　“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

　　“大帅！”
　　正在陈炳林要把张贵鑫压倒在地上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叫喊
　　“我不是说了没有急事不要过来！”
　　陈炳林没有起来反而更加搂紧了张贵鑫
　　“你快放开我”
　　张贵鑫觉得自己的身体被压得喘不过气了
　　“大帅，夫人来了，我们说什么都拦不住”
　　外面的人很焦急
　　“该死，谁告诉他的！”
　　陈炳林看着张贵鑫的眼睛，那眼睛里根本一点多余的情感都读不到
　　“大帅，夫人快来了。”
　　副官在门外焦急的催促，陈炳林深深地看了一眼张贵鑫，便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知道了”
　　陈炳林整理了衣服，看着张贵鑫把裤子穿上，再看看包厢，除了两个人脸上有些红，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夫君！”
　　廖云儿把守在门外的人推开，拉开了包厢的房门
　　“你怎么来了？”
　　陈炳林明显不悦的看着廖云儿
　　廖云儿看着房间整整齐齐，一点也不像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我听说夫君找张老板，想来是想听张老板唱戏，就像过来也听一听”
　　廖云儿整理了一下头发，露出难以捉摸的笑容看着张贵鑫
　　“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是……”
　　“是我。”
　　门外闪过一身白衣，只见叶星云穿着白色绸缎锦服站在廖云儿身后
　　“是你？”
　　陈炳林眯起双眼看着叶星云
　　叶星云刚回到医馆发现并没有像传话人说的有需要急救的病人，才知道中了调虎离山，赶回了梨园听管家说张贵鑫被人请走了，叶星云马上便知道是谁请走了张贵鑫，找到了廖云儿，问廖云儿是否知道陈炳林在何处便借口把廖云儿带到了酒楼压制陈炳林
　　“大帅请张老板来喝酒怎么连自家夫人都不告诉。莫不是……想做点什么？”
　　叶星云绕过廖云儿来到张贵鑫前面，挡住了陈炳林的视线，挑着眉有意无意的说着让人捉摸不透的话
　　“叶医生的医馆这么闲？来管我的事”
　　陈炳林知道最近叶星云一直在张贵鑫身边打转，要把张贵鑫请来实在不易，便托人放了假消息给叶星云说医馆来了重病者把叶星云支走，谁料想这人把廖云儿叫来了，实在让陈炳林恨得牙痒
　　“最近太平，既无瘟疫，也无伤患，小病好医又何须我经常在？倒是大帅难道不用忙于政事，还有空请人喝酒？”
　　“难道我想请人喝酒也碍到叶医生你的眼？”
　　“大帅要请谁我自然无权干涉，只不过现下，张老板是我的人，恐怕以后大帅要请张老板得和我说一声”
　　叶星云把“我的人”咬的一个一字。陈炳林瞳孔猛地一缩，看着叶星云，那眼睛仿佛要把他给吃了一样。
　　“叶医生真是越来越会开玩笑了。”
　　陈炳林咬着牙看着他
　　“大帅怎么会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说罢叶星云把张贵鑫扶起来，给他整理了衣领，顺了顺衣摆
　　“贵鑫，我们回去吧”
　　张贵鑫看了一眼陈炳林，点了点头
　　“等等，这酒还没喝完，张老板就打算走？”
　　陈炳林拦着了想离开的两个人
　　“大帅，我今日不太舒服，恐怕是没办法再和你喝酒了”
　　张贵鑫不看陈炳林，只是越过陈炳林的肩膀，看着他身后床边的街景
　　一如既往的热闹，就像他们当年时候
　　“相公，这张老板既然身体不舒服你让他回去便是，不然被人以为我们仗势欺人”
　　廖云儿看了一眼张贵鑫，便转而扶着陈炳林的胳膊。娇声说道
　　“大帅，想喝酒，以后可以来梨园我们陪你喝。而且张老板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酒这种东西还是少喝比较好”
　　叶星云不管陈炳林怎么拦着他拉着张贵鑫的手绕过陈炳林离开，离开时叶星云在陈炳林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陈炳林没有说话只是捏紧了拳头垂在两边
　　这一次他没有拦着两个人，他看到刚才张贵鑫看自己的眼神
　　很悲伤，悲伤地让他不敢再看他
　　听着两个人脚步声走远，陈炳林才回头看着廖云儿
　　“相公……”
　　“回家吧”
　　叶星云我是不会把张贵鑫就这么让给你的，他这辈子，只能是我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张贵鑫坐在车里看着窗外，他的腿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我到了医馆才知道根本没有什么病人，觉得不对劲回去问了管家说你被带来这里了。就找来了”
　　叶星云捕捉到张贵鑫揉腿的动作，把手放在他的膝盖上轻轻揉捏
　　“你在发抖，很疼吗？”
　　张贵鑫的身体无意识的颤抖，听到叶星云的话张贵鑫才意识到自己的双手都在抖
　　可是绝对不是因为疼痛
　　而是刚才陈炳林在自己身上的触感，那冰凉的气息，让他头皮都在发麻
　　“没有，还好，可能有些凉了”
　　这个季节，三月的夜晚还是很凉，张贵鑫没有穿外套，叶星云盖住他的手，的确有些凉
　　他把张贵鑫的双手放在怀里，缓缓地摩擦
　　“最近还很凉，以后晚上出门要穿外套。你的身子不能受凉”
　　张贵鑫在叶星云的怀里渐渐暖和了起来，身体的颤抖也不在了
　　“你刚才说的那话，是何意？”
　　他指的是那句“他是我的人”
　　“哪句？”
　　叶星云坏心眼的看着张贵鑫

　　“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那就不知道吧。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传出去对你不好”
　　张贵鑫从叶星云的怀里起身，想把手也抽出了，却被拉得更紧
　　“我说过，我不在乎”

　　“可是我……”

　　“鑫爷，还是说，你心里还放不下那个人？”

　　张贵鑫看着叶星云那如墨般的眼睛，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气息围绕在两个人周围
　　张贵鑫撇开了眼睛，淡淡的说了一句
　　“没有”
　　放不下？如今还有什么可放不下的
　　“那你愿意接受我吗？起码，给我一个机会，不好吗？”
　　叶星云的手扶着张贵鑫微凉的脸颊，轻轻地摩擦
　　“鑫爷……”
　　张贵鑫感受到叶星云的呼吸在脸上拍打，温热的气体熏得脸颊开始发烫
　　张贵鑫的手背叶星云拉着扶上了胸口，感受到了那强烈而有力的跳动
　　“这里，很喜欢你，真的很喜欢”

　　张贵鑫没有抽离手，他垂着眼，好一会儿，才开口

　　“我不知道，还会不会爱一个人了，如果这样，我希望到时候你不要怨我”

　　已经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胸口里的那颗心脏早就支离破碎不知道怎么粘起来了

　　“如果真的这样，我不会怨你，因为我爱你，就够了。”

　　这一晚张贵鑫破例让叶星云留在了他的屋里，可是两个人除了相拥而眠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甚至于张贵鑫能感受到，叶星云在睡到床上时候身上抑制不住的颤抖。

　　“你在发抖，可是有些凉？”

　　“不，我只是太高兴了，有些紧张”

　　张贵鑫看不清漆黑房间里的叶星云的脸，当然对方也看不清他。叶星云像抱着易碎品一样拥着张贵鑫，生怕稍微用力就会让他受伤。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让张贵鑫觉得想笑又有些惆怅
　　就这么答应了，说自己自私也好，说自己无能也罢，他承认，叶星云给他带来的温柔和温暖他很喜欢，可是喜欢的到底是人还是别的，张贵鑫自己都还搞不明白。如果能够爱上，他一定会对他十万分的好，可是如果爱不上了，他会选择离开这里，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安度晚年，靠着回忆过一辈子，也挺好的，起码，还能有可以回忆的东西。
　　这一夜张贵鑫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以前陈炳林每次拉完车都买着他最爱吃的桂花糕来到梨园那棵梨树下等着他，阳光照在他麦色的皮肤上，闪着橘色的光，看到张贵鑫来了，他总是露齿大笑，说着每天拉车时候的事情，张贵鑫总是嘴角含笑的听着，偶尔接两句，这样的日子，张贵鑫曾经以为可以一辈子。现在才知道，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一辈子
　　一辈子太长了，太长了……

　　自那日以后，陈炳林果真没有再来找过张贵鑫，连梨园也再也没有来过。听人说是老将军过来了，也就是陈炳林的岳父来到了居仙镇，陈炳林整日陪着岳父自然没有时间和闲情逸致来找麻烦。
　　这些都是在梨园唱戏时候，张贵鑫听到宾客议论才知道的。陈炳林的事情在他这里也算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而他和叶星云的关系也依然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好像比以前进了一步，又好像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叶星云没有过分的要求，每天只是和张贵鑫同床相拥而眠，更进一步的举动从来没有过。
　　张贵鑫知道叶星云想要的，可是他知道自己现在给不了，叶星云也知道现在张贵鑫没法给，所以两个人也心照不宣的这么过着。要说这段时间张贵鑫对叶星云没有感情那是假的，是块冰都会被融化，更何况是个人，还是个曾经受过伤的人。
　　叶星云给他带来的无异于是最好的疗伤药，只不过张贵鑫知道，这样的感情根本不够，他还需要时间，一个给他慢慢忘记过去的时间。
　　这天许久不见的北慕带着林煜来到了梨园，自从北慕把林煜借去金铺以后很少时间来梨园看张贵鑫了，东西还是每天都送，就是不见人
　　看到北慕和林煜，张贵鑫心里很高兴
　　“北爷这把我的人借走了，我还以为不打算还给我了。”
　　今天的张贵鑫穿着水蓝色的长褂，看上去儒雅俊秀，比往日更加精神
　　“鑫爷说笑了，你的人我哪儿会不还，今儿个不就带来了。”
　　北慕带着一个紫玉扳指，衬托着手指更加白皙
　　“鑫爷，最近金铺生意忙，我这想回来都没空，这不一有空就回来了”
　　林煜抓着脑袋一脸愧疚的看着张贵鑫
　　“哈哈，我又不是真的怪你，几日不见，你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果然在我这里屈才了。”
　　张贵鑫看着林煜，不像以前做长工苦力时候穿着无袖汗衫。现在的林煜穿着灰色的长衫，头发整整齐齐，戴着一副眼镜，活脱脱一个文人模样
　　“哪儿呢，这不都全靠北爷照顾”
　　说完看了看一旁面无表情的北慕
　　“北爷用的人都是能人，证明你有这个能力，要我说，你就在那里待着吧，我这里始终还是小了”
　　张贵鑫到了两杯茶放在桌子上，坐在藤椅上点燃了烟，笑着说道
　　“不不，等这阵子忙完我就回来了”
　　林煜说的小心翼翼，张贵鑫看的出来，这林煜说两句就要看一下北慕，不是害怕北慕，就是别的意思
　　“林煜，你先去把东西放去厨房让厨子炖了，我有话和鑫爷说”
　　北慕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道
　　“好”
　　看着林煜走远，北慕漫不经心的放下茶杯，看着院里那棵梨花树缓缓开口
　　“听说你最近和那个医生好上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
　　张贵鑫没有否认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这梨花树，每年都开的这么旺盛？”

　　“也不是，就今年开的比去年好，也不知为何”
　　张贵鑫看着梨花，白色有些晃眼
　　“不过这梨花，过今天就得谢了”

　　“是啊，梨花开的短，可是很漂亮，能看几天，也很幸福了”

　　“这人的命，有时候，连这花都不如。”
　　北慕把视线收了回来，看着张贵鑫，幽深的眼睛看不出情绪

　　“北爷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想和我说的？”

　　如果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何必打发走了林煜

　　“我问你，如果，现在让你知道当年打断了你的腿的人是谁，你会如何？”

　　“你这是何意？”

　　“一会儿，你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