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歌》举觞踏荷

15、十五 铁牌

　　秦无伤道：“过不多久，薛青云又来找时过，想必便是发觉这铁牌不见了，疑心是时过动了手脚。他将这铁牌随身携带，丢失之后追得又是如此紧急，看来这铁牌定然是要紧物事。”

　　二人就着灯光将那铁牌仔细杳看了一番，那铁牌正面刻着一副图画，背面光滑平整，上面一行有小字：“达自在之境，方可妙悟神功，虽洗髓换脉易筋，莫不能为。”

　　文鼎“咦”了一声，笑道：“他奶奶的，这块破铁牌，又能有什么功了。还偏生玄玄乎乎说要‘达自在之境’。”

　　秦无伤笑道：“薛大掌门随身带着的玩意儿，可不是拿来唬人的。”

　　文鼎道：“也是，你先收好便是。这定不是寻常物事。”又笑道：“你还是天天放在怀里好了，保不准哪天还能救你一命。”

　　秦无伤道：“你方才跟那蒙面人交过手，有没有探察出他的武功路数？嘿。我先前还当是个小毳贼呢。哪知他功夫了得，一出手便如此狠辣，分明是存心要取我的性命。”回想起方才的惊险，心中尚有余悸。

　　文鼎摇摇头道：“ 我只跟他过了一招，什么都没能探查出来。 ”沉吟道：“会不会是……”

　　“田井。”秦无伤接过话头道。

　　文鼎道：“我看十有八九正是他。想来是他先前吃了亏失了脸面，便想乘夜刺杀了你泄愤。”又摇了摇头道：“只是咱们没什么凭据，也不能十足的断定是他，不然定要找上门去剁了那厮，管他是关中剑派还是关外剑派？”

　　秦无伤点了点头道：“说得是。”又拈了拈手上的那块铁牌，说道：“我在想，要不要把它还给薛青云。这毕竟是他的东西。田井得罪我，毕竟是田井一人的事，跟薛青云可不相干。”他向来恩怨分明，也不贪图旁人的物事，虽然知道那个铁牌大不寻常，却也不想据为已有。

　　“你干么做这个人情给他？”文鼎道：“哼。且不说他的那个田师弟差点要了你命，即便是你送还给他，他非但不会领你的情，反到坐实了他先前对你的猜疑。”说罢又补了一句道：“你当做好人那么好做的么？好人要是容易做，那满街都是好人了。”

　　秦无伤苦笑了一下，说道：“说得也是。”起身取过酒囊，笑道：“我这酒囊里还有酒。先前没喝够，现下来补足。”他方才惊出一身冷汗，此刻是一丝睡意也无。

　　文鼎笑道：“正合我意。”

　　二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喝了起来，边喝边谈谈讲讲，直到天色大亮。

　　秦无伤辞别文鼎，仍是一路向北，过得十数日，方到潼关，回到自已与师父住过十多年的小村子，步入旧居，桌椅书案，皆如故时，唯尘土厚积，蛛网密结，已是久无人气。秦无伤抚览旧物，缅怀先师，心中慨叹不已，顿感天道无亲，人事无常。

　　又过数日，便是十二月二十八，秦无伤师父一周年死忌。他叩首三拜，枯坐坟头，烧罢纸钱，一坛酒浇地，直入黄泉。

　　祭罢先师，便驰马急奔洛阳，过得十余日，方到洛阳，入得城来，已是傍晚时分，心想夜晚不便探访，只有权待次日再去隐剑山庄了。

　　秦无伤在客栈安下，便信步闲走，偶见街边有一首饰铺子，心想：“她送了条围脖给我，我却没送过什么东西给她，我挑个首饰给她，既便是粗陋物事，她也定然喜欢。”于是步入店中，选中了一枚青玉发簪，取来收好，付钱出门，又步入一家酒馆，要了几碟小菜、一坛好酒，才饮数杯。

　　忽然听见坐在旁桌的一个瘦削汉子道：“你们听说了么？关中剑派薛掌门前些天亲上隐剑山庄给宋庄主贺寿，同时也是前来求娶宋大小姐。”

　　秦无伤心中一突，心想：“难怪薛青云带的礼物如此厚重，原来不只是寿礼，还有聘礼。”转过头一看，见旁桌坐着四位江湖客正在喝酒闲聊，便停杯不饮，听他们说话。

　　一个白净面皮的人道：“宋庄主答充了没有？”

　　那瘦削汉子道：“那当然答充了。依我看，宋庄主是磕睡来了，薛掌门便送来了枕头。”

　　又一个中年胖子道：“宋大小姐虽是女流，却一向甚有主见，也不知她情愿不情愿。”

　　那瘦削汉子道：“她怎的会不情愿？论人才武功，江湖中还有谁及得上薛掌门的？论门第，二人也是两相匹配。”

　　那瘦削汉子又道：“这么一来，隐剑山庄和关中剑派联了姻，便自然会结盟，那摆明便是冲着天道盟来的。嘿嘿，天道盟可要头疼得紧了。”

　　那白净面皮的人道：“即便不是为了结盟，那薛掌门和宋大小姐郎才女貌，也是天作之合。”

　　瘦削汉子道：“这也说得是。也只有薛掌门这样了不起的青年才俊，才配得上宋大小姐。”

　　中年胖子道：“哼。我看这门亲事未必便有多好，这世上哪有天作这合之等事？”

　　桌上一个一直埋头喝酒的花白胡子的老者抬起头来，冷笑着道：“嘿嘿。天作之合？嘿。这江湖中，只怕是又要大风大雨了。”

　　秦无伤越听越不是滋味，心中也越是慌乱，付帐出门，回到客栈，踱来转去，心中又是焦虑又是疑惑，恨不得立马找宋青璃问个明白。

　　是夜，心事如潮涌，一夜无眠。

　　翌日一早，秦无伤便直奔城南外隐剑山庄，到得门前，下马叩门。过得片刻，便有一个护院装扮的人打开门来，满是狐疑地上下细细打量了他一番，看得他甚是不自在。那护院道：“这位少侠，请问你找谁？可有名贴？”秦无伤一愣，道：“我姓秦，是宋大小姐的朋友，前来寻访宋大小姐。”那护院又打量了他一番，道：“秦少侠请稍候，待我通传一声。”说罢便进内堂去了。又过了片刻，仍不见回复，秦无伤不由得心中焦燥，心道：“大户望族，就是礼数繁，规矩多，麻烦得紧。”又过了一会儿，那护院总算回来了，打开门，道：“秦少侠，里面请。”

　　秦无伤进到院内，四下张望了一番，见山庄内楼台屋宇构建宏伟，气派非凡，心想：“单看这房舍格局，便果然有天下第一庄的派头。”又想：“我一个无名小子，要攀附上这天下第一庄的千金大小姐，只怕大大不易。”想到此处，心中不禁忐忑不已。

　　一进山庄大门,便是一道长长的青石台阶直通山顶。秦无伤跟在那护院身后一步步拾阶而上，每走一步，心中便转过一个念头，千念万念，总还是落到宋青璃身上。

　　台阶将尽，便是一个汉白玉牌坊横跨在青石道上，那牌坊上写着“天下第一庄”五个金色大字，下面横题“宋一山题”四个小字。

　　秦无伤心想：“所谓位高者更需卑下。隐剑山庄既然领袖北方武林，更当常怀谦退之意，如此才能威德并行，慑服各派。宋庄主在山庄里竖起这么个牌坊来，岂不是令江湖中有识之土齿冷？素闻宋庄主老来狂悖昏乱，致令隐剑山庄江河日下，看来此言大抵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