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歌》举觞踏荷

13、十三 偶遇

　　那汉子眼见确是无酒，只得气呼呼地坐下，一双鼠目滴溜溜四下里一扫，瞧见秦无伤与文鼎二人的桌上有两坛酒，便施施然走了过去，搓着双手，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二位，这酒……。”

　　秦无伤早看在眼里，想看看他是开口要，还是动手硬抢，眼下见他这般不好意思，全然没有先前呼喝店掌柜的凶狠劲儿，心中好笑，不待他说完，便道：“这位仁兄，相请不如偶遇，一起喝两杯吧？”

　　那汉子两眼放光，口中说道：“哪怎么好意思呢……。”屁股却已坐在椅子上了。
　　那汉子虽是贪酒，却也还讲些礼数，先是敬了秦、文二人一杯，随后三人又各叙了姓名，那汉子名叫时过。

　　文鼎笑道：“原来是时兄啊，真是久仰大名。”

　　时过笑道：“我的名头那是有些的，只是没什么好久仰的。”

　　秦无伤知道时过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偷，外号叫做“四只手”意思是偷起东西来神不知鬼不觉，让人防不胜防，当下笑道：“呵呵。没想到又来了一个大贼。”三人哈哈大笑。

　　笑声未毕，忽然听见有人喝道：“什么大贼？”一个身着黄袍的人步入店堂，那人接着道：“分明是偷偷摸摸的小贼，亏得还敢在这里自吹自擂。”

　　那人约摸二十岁年纪，手扶在腰间的剑柄上，似是已准备出手，看服色是关中剑派门下，那人又道：“时过，你竟然偷到关中剑派头上了，若是不交出东西，再磕头赔罪，我让你四只手变一只手。”

　　时过一扬眉，鼠须竟又翘了翘，说道：“咦！田井，你关中剑派有什么值得我出手的？都是些破烂玩意儿。”

　　田井冷哼了一声，说道：“这么说，你是不交了。”话音刚落，便一剑向时过直刺过来。时过向后一仰，仿佛身子突然断了半截似的，田井便刺了个空，当下连连出剑狂砍疾刺，却见时过左闪右躲，身子东倒一下，西歪一下，忽地左闪，忽地右避，头颈、四肢及胸腹竟似能随意弯折，全似一个木偶做成的人一般。

　　秦无伤看得哑然失笑，大觉有趣。田井猛攻了数十招，仍是未沾到时过的衣衫，心中发恼，手中的力道便更劲猛了些，一剑当头向他直劈过去。时过侧身避过，这一剑力道威猛，收势不住，直砍在桌上的一个包袱上，包袱里的珠宝玉器一阵脆响，珍珠碎玉四散飞溅，哗啦啦滚到满地都是。

　　田井一愣，冷笑道：“还说你没偷，现下是人赃并获。”

　　时过也是一愣，这包袱并不是他的。

　　秦无伤冷冷道：“给我把打散的东西一粒一粒、一颗一颗的拣起收好。”那包袱里的珠宝玉器正是他在那山洞秘室里信手抓的一把。

　　田井微微一愣，冷笑道：“嘿。像老兄你这样做贼做得理直气壮，也当真难得。只可惜你不过是一个替人窝赃的不入流小贼。”他方才见时过和秦无伤同桌共饮，又见秦无伤面前的包袱里有珠宝玉器，便以为他是替时过窝赃的跟班。

　　秦无伤仰头喝下一杯酒，一字一字地道：“你拣？还是不拣？”

　　“哈哈。”田井笑道：“待我砍了你的两只手，那我便会体谅你拣不起，再来慢慢拣起也不妨。”随即刷的一剑刺出。

　　秦无伤左手剑鞘格开，不待他再度攻上，右手拨剑反攻。斗过十数合，秦无伤见他的剑招变幻无方，几致无迹可寻，常在不着意处突出杀着，只是气势上稍嫌不足，心道：“关中剑派称雄西北，果然有点门道儿。”他见田井在剑术上修为只是平平，心中虽是自忖必胜，却也不敢小觑了关中剑派。

　　文鼎本待出手相助秦无伤，随即又看出他在百招之内必能胜得田井，便也不出手，只是和时过一同饮酒观战。忽然田井又是一剑劈空，砍在桌上的酒坛上，酒坛“哗啦”一声碎裂开来，酒水淋漓满桌。

　　文鼎大怒道：“你打不过就砸酒坛子么？老子只剩这一坛了。”蓦地飞起一脚，踢向田井的后臀。田井对阵秦无伤已颇感吃力，此刻已无余力对付文鼎，若是躲开这一脚，必定伤在秦无伤剑下，只得拼着受了这一脚，身子向前直飞出去。

　　文鼎哈哈大笑道：“砸坏了东西不拣起，我让你拣自已的牙齿。”

　　田井正要摔得四脚朝地，忽见一个人影从门外冲进屋内，身影快如鬼魅，伸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拨。田井身子陡地翻正，稳稳地立定在地。

　　文鼎笑声顿止，和秦无伤对望了一眼，心下都是骇然。此人的身法和方才举重若轻的那一手，实为二人生平仅见。

　　时过脸现惊恐声色，说道：“薛……薛掌门……。”

　　那人约摸二十五六岁年纪，身材挺拨，面如冠玉，双眸神采聚而不扬，眉宇间英气内敛，微微一笑，向秦、文二人拱了拱手道：“在下关中剑派薛青云。敢问二位高姓大名。”

　　秦无伤点了点头，说道：“我姓秦，叫秦无伤。”

　　文鼎冷冷地说了两个字：“文鼎。”

　　田井叫道：“掌门师兄，这姓秦的和姓文的跟时过是一伙儿的。”又指了指桌上的包袱，接着道：“贼赃都在这里了。”

　　薛青云俯身拾起一只方才迸飞在地的半截玉镯，拿在手上看了一眼，说道：“给宋庄主的五箱寿礼中的每一样都是我亲手挑选的，其中并没有这只玉镯。”

　　秦无伤心中一动：“原来时过偷了薛青云给宋庄主送的寿礼，不知道薛青云送上的礼物怎会如此厚重，竟有五箱之多。”

　　薛青云转头向田井道：“田师弟，给秦兄和文兄赔礼道歉。”

　　田井道：“方才那姓文的偷袭我……”

　　话未说完，薛青云便截断话头道：“不必多说，快去。”说话声音虽不大，却颇有威严气象。
　　田井心中颇不情愿，却也只得上前向秦、文二人拱手道：“方才误会一场，多有得罪，请勿见怪。”

　　秦无伤冷哼了一声，摆了摆手道：“罢了。”

　　文鼎一扬眉，喝道：“怎么？说句话就行了？砸烂东西不用赔的么？”

　　忽然时过身形如电闪一般向门外疾冲，刚冲出几步，便见薛青云的剑已顶在自已胸前，相距不过尺余。时过大骇，身形一退，再一晃，又要冲出，却见他的剑又顶住了自已。时过左闪右突，却总是慢薛青云一步，次次被堵住去路。

　　时过的轻功身法驰名江湖，此一节秦无伤早有耳闻，他方才在时过与田井对阵时又亲眼见识过了，眼下见薛青云后发制人，却还能将时过制得死死的，心中不禁惊佩不已。

　　正在此时，门外又来了数人，看服色都是关中剑派门下。那几人一齐躬身向薛青云道：“见过掌门师兄。”时过眼见此次实是无法脱身，便讪讪地笑了笑，说道：“薛掌门，你老是拦住我干嘛？”

　　薛青云微微一笑，只见剑光一闪，时过顿感前胸寒气割肤，疾退数步，胸前的衣衫已被割破，怀里掉出一个小布包来。薛青云抢上一步，伸手抄起布包，在手里拈了拈，随即还剑入鞘。

　　时过定了定神，又往门外冲去，薛青云身形又是一晃，又挡在他身前，将他弹开了十余步，又向他拱了拱手道：“此事已了，时先生不用急着走，安心喝酒便是。”

　　时过讪讪一笑，又回到桌旁坐下。

　　薛青云又向秦、文二人拱手道：“在下的师弟方才多有冒犯，薛某代他赔罪。至于毁坏的东西，就用这些来赔偿。”说罢手轻轻一扬，手里的布包平平地飞到了桌上，布包里满是珠包玉器之类，落在桌上却毫无声响。

　　秦无伤心想：“这些本是给宋青璃她爹爹宋庄主的寿礼，我怎么能收？”说道：“薛掌门，区区细物，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