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成为了反派》浅寺

3、上学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森鸥外日常办公的地点位于守卫森严的大厦顶层，是个不论站在房间哪里，都能从通排的落地窗上眺望到远处横滨风貌的绝佳地带。
　　只是这样一个位置极佳的房间，房间的主人却鲜少会打开落地窗。通常，漆黑的防爆破铁板会挡住所有的窗户，将这个房间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像是一个安逸的囚笼。

　　夏玖此刻就在这里。

　　她被包围在昏暗的环境中，抱着一柄三日月宗近蜷缩在柔软的沙发里。面颊枕着的抱枕是爱丽丝最近的新宠，出自池袋很有名的一个大演员羽岛幽平的同人周边。

　　“在这里住着还习惯吗？”

　　好不容易处理好了一天的工作文件，森鸥外从一桌子的文件中解脱了出来。揉揉眉心，抬眼看向一旁倒在沙发上的女孩。

　　房间里还有其他的人。做为港口Mafia大小姐的贴身护卫——中原中也此时安静垂立在女孩身后的位置，双手揣兜站着，闭目沉默。

　　“习惯的。”女孩点了点头，霜白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垂落：“港口Mafia里的干部们和基层员工都非常和善。太宰先生帮我找的房子也很好。卧室朝阳，外围有一个精致的花园，很漂亮。”

　　“是么，听起来不错。”森鸥外笑了一下：“听说太宰给你安排的新的人手被你拒绝了？”

　　夏玖点了点头。

　　距离她回到横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时过境迁，当年陪在她身边的人基本都晋升成了干部，变得越来越忙碌。就连中也也是临时抽调出来的，所以太宰准备重新安排给她一个能打的手下，可以时刻护卫在她身边的，据说是一个叫做芥川龙之介的少年。
　　“虽然人不算机灵，又蠢又笨，但应该和你很相和。”这是太宰治当时的原话。

　　这样的形容有些一言难尽的体验感，不过夏玖最终选择了拒绝却不是因为太宰这句话。
　　她只是单纯不需要一个跟在她身边的人。

　　“一个人的话，真的可以吗？”森鸥外有些担忧。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夏玖说：“我能照顾自己了。”

　　森鸥外仔细想了想，觉得13岁和11岁好像并没什么差别。也不知道她是哪来的底气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了。
　　有条理的家长总是尊重孩子的话语的，更何况是这种期待独立的话语。森鸥外倒也没再撅着这个话题说什么，只是笑得荡漾了点，然后起身走到了她的身边。

　　女孩回到港口Mafia不久，他便派人去调查了她这些年的踪迹。就结果而言，他得到的和太宰治一样。
　　没有任何能证明她存在过的痕迹，不论是失踪的两年，还是在港口Mafia的过去。所留给他们的只有印刻在脑海中的记忆......像是个只存在于人类脑海中的幽灵。
　　就好像某种超然的东西抹去了她存在时间一切的痕迹，像是这个世界都在抹杀着她的存在一样。

　　太宰治当时问他：“你相信自己的记忆吗？”

　　这句话让他感到些许微妙醉人的惶恐，他很久没有感受到了，想必太宰治也是如此。

　　所以他决定就像最初牵起她的手那样，这一次，也要亲自将她留在这里。

　　那个女孩于他而言就像是一朵从红玫瑰园中盛开的唯一一朵黑色的玫瑰，迎风屹立，藏着尖锐的刺，和黑色的空无。
　　他对她那样独一无二的特质欲罢不能，就好像他每一次注视着她的目光的时候，都能从那里看到最真实的自己，和另一个最终与他失之交臂的少女。
　　森鸥外俯身，手指的指肚轻柔抚摸在女孩的霜白的发上。

　　“森先生？”夏玖抬头看他，面露疑惑。

　　“我只是有些感慨。”森鸥叹了口气：“我亲手带大的小姑娘。最终也在不知不觉的时候长大了。”

　　他似乎有些伤感。
　　夏玖九岁的时候跟他身边。在被森鸥外带走之前，她遭到了父母仇家的追杀，几天不眠不休的逃跑，几乎死在了横滨贫民窟的某个臭水坑中。
　　直到在那一天，森鸥外牵起了她的手，将她带离了那个地狱一般的梦魇。
　　他带了她两年，本以为这一次可以将握在手心中的沙粒留住，却不想一不留神还是让那些细小的沙粒溜走…

　　“您是期望我不要长大吗？”女孩歪着头，斜斜靠在森鸥外的掌心中。男人的手掌宽大厚重，她几乎将自己的半个脸颊埋了进去，探出一只手去勾他的衣角：“您想我永远停留在九岁的那一年吗？”

　　森鸥外对上她的视线。

　　那是一双微微弯曲的桃花眼，右眼角下有一颗浅痕的桃花痣，如浮尘的痕迹。瞳孔清澈剔透，似璀璨的明珠。

　　他不由得微微一怔。
　　那份恍然只在霎时间，没等夏玖看清那双眼睛中的情绪，男人迅速拍了自己的脑门，哀嚎了一声，恢复了他往日的不正经：
　　“啊——小玖真的是太狡猾了，用这样一双眼睛看着爸爸，会让我难以维持定力啊。”

　　一旁的中原中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可您明明刚刚就是在想另一个人。”夏玖认真说。

　　“......”
　　被直截了当的拆穿，森鸥外顿了顿。

　　拍在脑门上的手掌有片刻僵直，然后他眼睛转了转，再次开口：“小玖这话说得好过分啊，明明我也很爱你的啊。我那么尽心尽力的照顾着你。还给你买了好多好看的小裙子。”

　　“哦。”夏玖点了点头。

　　中老年人的几大错觉——呵呵代表礼貌，微笑表情代表开心，不带叠字的叹词代表认真。

　　森鸥外误以为夏玖对他的话深以为然，虽然她的语气听起来总是有点不太对劲。

　　其实森养父在收养夏玖这件事上确实下了十二分的心力，无论是饮食，衣行，住处。都试图给她他所能得到的最好的。
　　但他绝对算不上一个优秀的父亲，因为他对夏玖期与了太多的爱和关注的缘故，他总是在无法克制的重蹈着与谢野晶子的覆辙。就像是一个无法走出的循环。
　　唯一跳出这个循环的，或许是夏玖与与谢野晶子的不同。

　　与谢野晶子是有基本道德观念的人，而夏玖却不是。

　　“——夏玖是一个天生就没有良心的人。”这是港口Mafia干部太宰治给予她的最中肯的评价。

　　所有和她有过接触的港口Mafia成员都对此深以为然，在这一点上，她与太宰治不逞多让，甚至更甚。

　　太宰治是懂的。他活得太清醒，也因此而痛苦。而夏玖是不懂的，她也活得清醒，却心似死海。

　　“话说回来。”虽然有着不太正经的谈话前言，森鸥外还是很快进入正题：“小玖，有考虑过回来后继续工作吗？”

　　“欸？”话题跳转过快，夏玖茫然了一下。

　　“…首领。”这时，一直沉默着的中也终于开了口。

　　他几乎不会在首领说话的时候打断他的话。但这次不太一样，女孩看过去的时候，少年冷淡的眉宇间藏着忧虑，似乎是对首领忽然的试探有些不赞同。他一直是这样，不太会遮眼自己的情绪。

　　“她不适合，无论是从体能，还是实力都不过关。”中也说。

　　“哦？”森鸥外不意外中也会在这个时候说话。他站直身，对着少年挑了挑眉：“中也，我可以认为你是在质疑我的决策能力吗？”

　　别的不说，夏玖当年可是他亲手从外面捡回来带在手边养大的。单看同样后来也有着他教导的太宰治如今的能力，作为他的养女，她也不会比他差去太多。

　　这已经是很明显的警告了，中也垂下头的时候，目光从盘在沙发上的夏玖身上扫过：“不敢。”

　　和太宰治不同，中也认识夏玖的时间很短。调查荒霸吐事件的时候她和太宰一样是他的敌人，双方明里暗里交锋数次。后来他们成为了一个组织的人，夏玖因为身体原因从原搭档太宰的身边隐退，他接替了她的位置，也逐渐踏入了港口Mafia的权利中心。

　　当年的夏玖在港口Mafia是特殊的，这份特殊除了她的身份，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特殊的能力。
　　中也最开始的时候没有把这个瘦弱女孩的能力放在心上，直到有一次他亲眼见证过。同他的异能力“污浊了的忧伤之中”，或者太宰治的“人间失格”这样的能力相比，夏玖的能力更加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如果硬要说的话，他倒觉得，那更像是一种天赋，或者才能。

　　因为能力的特殊，她大多数的时候是沉默的，几乎不会开口说话，如同一个隐藏在人群中的幽灵，来无影去无踪。除了太宰像是一个脑内蛔虫一样能精准get到她的情绪点，其他人往往在面对她的时候，都是大眼瞪小眼的沉默。
　　中也虽然比起太宰来得晚，但到底心里对她还是有些特别的感情的。

　　中原中也重情，也重义。他加入港口黑手党的时候才15岁，那时候身边除了一个让他讨厌的太宰治，就只有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小女孩。

　　本着那点微弱的本性和从“羊”培养出来的后遗症，他总是忍不住的去照顾她，千方百计的护着她。后来习惯了，不太称职的原监护人太宰治干脆做起了甩手掌柜，将夏玖的一概事物都交给了他管理。

　　但有句话怎么说呢——离家太久的猫，即使当初铲屎官对她再好，也早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更何况那孩子还是个没心的人。

　　首领刚刚得话语显然是想要利用回来的夏玖谋划什么，中也会一开始就开口阻拦，是因为女孩的能力并不适合参与到黑手党中的纷争里来。更何况她有着失踪的前例，很容易再次陷入危险。

　　可惜他很真心实意的为女孩着想，但女孩却是一副漠然的表情，好像他们在讨论着的是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

　　如果是太宰的话或许会吐槽一句“真是没良心的小东西——”但中也肯定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他只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关心，然而那女孩却无所察觉。

　　夏玖开口道：“您想要我继续在这里工作吗？”

　　“如果我说是呢？”男人揉了揉女孩柔软的头发。

　　夏玖拄着下巴，眯起眼睛笑了笑，然后软软答道：“好的啊。”

　　森鸥外挑了挑眉。

　　“这是你的能力告诉你的？”

　　夏玖点了点头，然后想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不，只是我的意愿。”

　　森鸥外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不得不说，萝莉控首领在喜欢萝莉上是真的喜欢，但在真利用起来的时候，也是绝对不会手软。
　　夏玖等着他会提出一个什么样的要求。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森鸥外在得到她确切的答复后，忽然又忧虑了起来。
　　“嘛，其实现在的港口黑手党已经运转起来了，并不急缺人手。所以我仔细想了想，小玖这个年纪了，还是更应该呆在学校里接收正规教育呢。”

　　……

　　我都这么大了，你才反应过来我没有上过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