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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醋女剑起,鸳鸯绣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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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不同身份的人为了同一个目的走到了一起。
李侠风跟任小念都穿着寻常衣服,而另外一对儿——方幼鱼跟品善老板,一人一身黑色夜行衣,看上去是来干正事儿的。
夜半三更,无双城里的大小铺子除了笙歌漫舞的倚红楼已全都打烊了。于是,心善的品善老板把他们请到了品茗轩里小坐。
品茗轩的整修尚未完工,品老板乐呵呵的擦出来一套四方桌凳,又泡了一壶好茶,四人边喝边聊,全无睡意。
“我方才亲眼看到绣猫大盗逃进了阎府。”李侠风在说这话时,眼睛是看向品老板的。只因另外两人一个比一个更令他头痛。
“那李少侠你……为什么不追进去呢?”众所周知,阎府上的阎大老爷是无双城首富,阎府戒备森严,森严过无双城的府衙,但凭天下第一名捕的武功,不该连一栋家宅都进不去,故而品老板有此一问。
“我是追进去了,还跟他们大管家薛振交上了手。后来……唉,技不如人。”李侠风十分坦荡地说出了他夜闯阎府而不得的真正原由。
“以寡敌众,输了也没什么。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阎府那么多人围上来,你能全身而退,就已经很了不得了。”方幼鱼边说边啄着花生米,似个小耗子一般。实在难以想象,看上去这般貌美若仙的一个小女子,吃相竟如此不讲究。
“话不能这么说,即便那薛振没有其他帮手,我也很难赢他。”李侠风是个真正的君子,并不因薛振不在场,便说些贬低他的话。他只是有些感慨,师父当年曾告诫他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路漫漫其修远兮,武道一途永无止境。没想到无双城里小小一个阎府,竟有薛振这样的高手,即便单打独斗,他也并无百招之内胜他的把握。江湖之大,卧虎藏龙。师父说的,果是金玉良言。
他从小便没了亲爹,是师父教他养他,这师恩便同父恩一般无异。
想到枉死的生父,他心中对绣猫大盗铭心刻骨的恨意便更深了一分。此仇不报,枉为人!
“侠风哥哥,你……你怎么了?”坐在对面的任小念见李侠风不知为何,脖颈处突然青筋暴起,急急问道:“你是身体不舒服吗?”说着,抓过他伏在桌板上的那只手,想要帮他号脉。
“我没事。”李侠风顿觉失态,忙抽回了被任小念强行抓过去的那只手。一来他是真的没事,心情不好而已;二来他见到对面那个不男不女的男人就心里发毛。天下爱慕李侠风的女子不少,且个个投怀送抱,难缠得很,他不得已才离开了家乡骁骑城,辗转去了僭南城当捕快。但生平还没遇上过如此痴迷于他的疯狂男人,因而不知如何应对,惟有“躲”。
“即便抓不到绣猫大盗,也无损你天下第一名捕的威名,何必这么走心呢?人绣猫大盗在无双城犯案,你巴巴地从僭南城跑来,要把人缉捕归案,你当无双城本地的捕快都是死的啊?”方幼鱼一边说着,一边帮大家添添茶水,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便不上心的样子。
“方姑娘你有所不知,那绣猫大盗曾于十五年前在僭南城犯下一桩人命案。身为神捕门的弟子,将那恶贯满盈的绣猫大盗绳之以法,我责无旁贷!”说这话时,李侠风的眼眸中翻腾着难消的怒火,就差没顺着心意,做出咬牙切齿的模样了。桌上另外三人皆面面相觑,不知那绣花猫究竟犯下怎样的滔天罪恶,竟令一向君子风度的李侠风多番失仪。
“我说李少侠,你跟那绣猫大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李侠风的话他并非不信,只是嘛,对同一件事、同一个人,不同的人见解是不同的。品老板也有他自己的看法。只听他道:“品某二十几年前便听说过绣花猫的大名。嗯,那时候他还不是著名的绣猫大盗,行窃时留的是绣花猫这个怪名儿。我听说那绣猫大盗只盗财物,并不伤人。那绣花猫出道多年,小猫混成了大盗,又消失多年,江湖上的人都说他盗术高超、神出鬼没,却当真从未见他伤过无辜百姓的性命。恕品某直言,李少侠……不,贵派与绣猫大盗之间,误会颇深呢!”
“他伤的……的确不是普通百姓!”茶杯扣翻,茶水溅了一桌。
挨着他坐的方幼鱼一个不留神,湿了大半个袖子,“哎呦——”一声站了起来。
隔桌而坐一直含情脉脉望着他的任小念心头也吃了一惊,官与贼天生是对头,这道理她懂,却未料到,这李侠风竟如此痛恨于绣猫大盗。毕竟嘛,那方幼鱼也是个贼,侠风哥哥还不是待她格外手下留情?此时,那李侠风也跟着站了起来,一边赔着不是,一边从怀中取出绣帕,帮方幼鱼擦拭着那条半湿的袖子。
江湖儿女,素来洒脱,并无什么男女间授受不亲的顾忌。
他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呢?任小念呆呆地望着出了神,竟没去注意为何李侠风一个大男人,怀中会莫名藏了一条鸳鸯绣帕。
“咦?你这帕子是哪里来的,怎么以前没见过?”那“惯贼”方幼鱼二指一并,便把绣帕从李侠风的笨手中夹了出来,紧攒在手里,分明是不想还了。
“哦,前天在雁桥上救了一个姑娘。一个没留神,自己也受了点小伤。这帕子便是那姑娘帮着包扎伤口时留下来的,若是将来有机会再见,是要还她的。你还是……还给我吧!”说着,便要从那方幼鱼手里取回帕子。
那李侠风若是不懂武功,整个儿就是一副呆书生的样子,哪里是方幼鱼那只活狐狸的对手?
起初呢,那方幼鱼对这帕子无甚兴趣,只是觉的好奇,取来瞧瞧是个什么样式。她五岁那年没了双亲,从小没人教她女孩子该做的事,对这些绣花一类纤巧的手艺,心中既是羡慕又是嫉妒。
而李侠风呢,并非把这帕子看的多么贵重。若是一般帕子,被她拿了去也无妨。只是这帕子绣工精湛,料子又是上等湖绸,恐是它主人的心爱之物。若是改日它主人再来寻找,而他又无可还之物,那可就说不清了。他一直盼着方幼鱼能改邪归正,不再做那偷蒙拐骗之事,更加不想她因这点小事为人误会。
只见二人空中斗法,方幼鱼半招“折戟画眉”,向那欲取绣帕之人横劈了过去。
李侠风反身一式“游龙摆尾”,堪堪避过。立稳之后,又向那占据高地的方幼鱼发起攻势,那条绣帕,他志在必得。
任小念内力不济,没多大功夫,便被扬起的脏尘呛哑了嗓子,想咳都咳不出来,难受得想哭。
“住手!都给我住手!”那品老板运劲一挥,便将这屋子里武功最弱的任小念推进了后院。随后,身形坠落于正在斗法的方、李二人中间,愠色道:“我这茶馆刚装修到一半儿,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想给拆了不成?要打出去打!”心中想的却是:他方才那招“鹤于九天”的最后一式,本应似那谪仙一般,飘飘落下。而他方才身形,分明像一颗坠地冬瓜,“咚——”地一声落了地。唉,实在丢人。这些年养尊处优,吃好喝好,当真是胖了不少。
李侠风却未留意到这些细节,他有着朴素的武学观。于他而言,武学一道,招式好看,不如耐打实用。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品老板出手。这小小茶馆的老板会武功他不惊奇,惊奇的是,他的武功如此之高。且看上去,并不在他之下。不由慨叹:江湖之大,卧虎藏龙。师父昔年教诲,果真都是良言金句。
“我说品老爹,你生气了?咱们的赌约,你输了!”说罢,方幼鱼笑嘻嘻地从房梁上翻身而下,两只手往品老板跟前一摊,道:“三十两银子速速拿来,不许耍赖!”
“你……你这条狡猾的小鱼儿,原来是故意惹我生气的!”品老板故意摆出一张不大好看的苦脸,不甘不愿地开了柜子,取出早就备好的一袋银子,丢给了正在得意的方幼鱼。
其实,她方才说出“你生气了?”的时候,他已然消了气。晓得了那鱼儿是故意惹他生气,便不气了。
这些个年轻人,一个比一个更不让人省心,没事儿也能惹点事出来,生怕江湖上太平的久了,叫人忘了什么是江湖。
他这几年来久不沾江湖事,躲在小院里添花弄鸟,烹茶为乐。自以为修为到家,已不记得上一回生气动怒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便与那方幼鱼立下赌约,若是她能把他惹毛,让他动了气,就算他输。赌金便是那三十两银子。
那条狡猾的小鱼儿在他这间小茶馆里明着暗着折腾了近一个月,一会儿引来官兵,一会儿招来恶绅,他也都没生气,该赔不是的赔不是,该补银子的补银子。
没想到啊,小念这孩子一受伤,他就着了急,破了功。
这一回,他输的心服口服。
“怎么,你们早就认识?”李侠风看这两人在他面前半是正经、半是玩笑地做交易,心中犯了疑。
“不早不早,没你俩认识的早。”品老板笑意连连,连连摆手。这位天下第一名捕跟方幼鱼这个小毛贼往日的过节,他多多少少知道一点。
“我明白了!”李侠风目光一寒,正色道:“我有几次追踪她到了这条五柳街附近便不见了人影,怕不是藏在品老板这里吧?”
“我说李少侠,你可不能乱冤枉好人,”品老板轻咳了一声,稳了稳,才道:“品茗轩在无双城开了十几年,从未做过包庇犯人这等劣事。”
“什么叫包庇犯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犯人!”方幼鱼拿了银子后,转而变了脸色。
她的声音比两个男人加起来只高不低,听的品老板十分头痛,忙道:“是我错了,我错了!姑娘,已是后半夜了,没什么事儿的话,您还是早点回去吧……”说着,连连打了几个哈欠,以示他困了。
“是在下冒昧了,这便告辞!”说罢,李侠风便拱手告辞了。
“等我一下,”一见这人说走就走,也不同她打个商量,方幼鱼便紧跟着追了出去,口中道:“喂!你的绣帕——”
人刚踏过门槛,便被一不明物体拖了回去。脚底一滑,差点摔成个狗啃地。
只见任小念死死地拽着她,嘶哑的嗓子努力说着:“你刚才那招画眉剑法,是从哪里……学来的?”
她其实很想说“偷”学,但恐没证据冤枉了人,话到嘴边,立时改了口。
“怎么?想拜我为师啊?可以,用你那套无敌轻功来换!”方幼鱼秀眉一挑,当即做了个决定。
“我跟你换!”任小念答应的毫不犹豫。
“一言为定!”刚刚受了伤的任小念哪里是她方幼鱼的对手?只见她三下两下便挣脱了小念的钳制,飞身上了对面墙头。
待小念挣扎坐起,人已不见了踪影,微风中轻飘飘地送来八个字:“三日之后,再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