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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晶莹虾饺,香酥烤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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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幼鱼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巳时。
任小念好心肠,让了半张床给她。她睡的十分畅意。
她平日里很少睡在床上,这张床让她觉的很是温馨。
不知是否因此而感化了她,巳时醒来,方幼鱼伸了个懒腰,抱怨了一通昨夜里太过辛苦,转身就不见了踪影。
待她再回到书屋时,手上便多了一个包裹,——正是任小念丢失的那一个。
包裹里除了银子、珠子,还有些不知还能不能吃的小点心。任小念自打住进了品茗轩,有吃有喝,又见到了梦过几回的李侠风,不着急离开,便暂时忘了包裹一事。那日江湖馄饨摊上,无意中听方幼鱼说起她幼时不幸经历,觉的她也怪可怜的,干上“飞贼”这一行当,许是不得已,便在心里单方面原谅了她。宋伯曾教与她道理,这世间本没有彻头彻尾的坏人,她生来便不愁吃穿,甚至婚事也早早预定给了一户好人家,旁人也许就没这般幸运了。没想到啊,有朝一日,这包裹还能失而复得。
“别这么看着我。”那小丫头惊喜交加外加一丝茫茫然的眼神盯在她脸上,看的方幼鱼一阵心虚,便道:“你那包裹我早就拆开看了,里边不少值钱东西。我本来不想还的,我做贼是有原则的。可是呢,偏偏不幸,我有一个自称受过你爹大恩的师兄。他说了,偷谁的包裹,也不能偷你任大小姐的。”
“你怎么会知道我姓任……”任小念一脸迷茫。
“笨呐,你脖子上那条海石琏谁不……咦?你的海石琏哪里去了?”方幼鱼掰着任小念的脖子,左看右看,只见一道圆弧状的淡淡印痕,却不见琏子去了哪里,心中好气。她可不是一般的飞贼,价值连城的海石琏怎会不认得?枕霞山庄的任小姐百岁生辰当日,当年的天下第一剑客——“君子剑”上官亮仁派人送来大礼——水神宫的镇宫之宝海石琏,天下谁人不知?
她当初之所以没对那条海石琏下手,一是想到了这宝贝乃是小丫头贴身心爱之物,若是遗失了,她该有多伤心?正所谓盗亦有道,她是大盗不是毛贼,这等没品的事,她通常是不屑去做的;二是想到了小念父亲任老庄主的实力,女儿出门在外丢个包裹,当不得紧,若丢的是他上官师兄赠予的宝贝,怕是不会善了;三是想到了她师兄与枕霞山庄的渊源,她师兄并非李侠风那般死脑筋,很是懂得变通,只是吧,大是大非、大恩大怨上的问题,他是不会让步的。枕霞山庄与他有恩,还是大恩,她若想打海石琏的主意,他多半不会应允。
只是没想到,海石琏没得偷,就连顺手牵羊得来的这个包裹,也要还回去。
“小念的海石琏在我这里,暂时保管。”宋康施施然走了进来。
今天,他换了一身华贵的紫服,步履矜贵,像是要去赴一场盛大的晚宴。
“你?”方幼鱼瞬间撒了手,视线转移到了一派贵气的宋公子身上。
“不错,是我。”宋康道。
“小念,你同意了?”方幼鱼又跳回到小念身边,她实在难以相信,这么一件稀世珍宝,她怎么随随便便就给了旁人?早知如此,还不如她当初先下手为强。
“嗯啊,宋大哥人好,武功又高……”任小念一脸纯稚。
“你要小心这个人!”方幼鱼附到小念耳边,好心提醒她。
“为什么?宋大哥人很好的……”任小念不解。
“你跟他才认识几天,居然这么信任他?!”此刻,方幼鱼十分想掰开她的脑子,看看里边儿都装了些什么,再顺手把自己的江湖经验塞进去。
“当着我的面,尽说我的坏话,这不太好吧?”宋康轻摇着手中折扇,信步踱到二女身侧。
“你怎么会……”后面未说出口的两个字是“听到”。
她已尽量压低了嗓音,自信站在洞口的宋康听不到,没想到……
方幼鱼的心中升起疑团:此人武功,究竟有多高?跟她师兄比,如何?
那日在小伙房,她亲身探试了他的机敏身手;此时此地,她又见识了他的陈厚内力。
他说他是付家的表公子,可她方幼鱼浪荡江湖多年,从未听说过中原付家年轻一辈里有这等高手,不禁对他的身份生了疑。
她狐疑地看向悠然而立的宋康,想要从他那张并不出众的脸上看出破绽。
却没想到,宋康趁着任小念下去取饭盒的空当儿,冲她眨了眨眼,道:“你这么看着我,还看了这么久,莫非,又想勾引我?”
“不是。”
她嘴上说着不是,身体却很实诚地贴伏在了他的后背上,双手撑住他挺阔的臂膀,媚声道:“我在想,你跟我师兄比,谁的武功更高?当然,脸……是他的更有男人味儿。”说完,在他脖颈处轻呵了口气,道:“哦,忘了你不知道我师兄是谁,你还没见过他……”
“我知道。”宋康折扇一挥,便将那媚声媚气的方幼鱼挥出老远。
方幼鱼尖叫一声,静心沉气,在那粗粗的枝干上晃了几晃,才堪堪立住。
这般不懂怜香惜玉,实在可恶!她脚底一稳,立刻回身冲进了屋子里,便要教训那此刻正在得意大笑的宋康。
宋康却折扇一抬,抵住了她挥过来的粉拳,轻轻松松,随即正色道:“回去告诉他,我注意他很久了。”
“他……是谁?”方幼鱼一愣。
“你那个生的比我有男人味儿的大师兄呗。”宋康折扇一收,人已坐到了藤椅上,十分舒服地荡了起来。
这副藤椅是他今早买的,专为小念买的。
他早已从宋明远处听闻了小念的生活习惯,她的闺房里有副藤椅,跟这个差不多。
当小念问起这副藤椅时,他却说,就当是她昨夜里陪他买灯笼的报酬,是她的劳动所得。
一听到“劳动所得”四个字,任小念便欣喜地接受了。
她喜欢这四个字,可以说,这四个字是她这半个月来江湖之行最大的收获。
她若是想要得到某些东西,哪怕是一碗米,一捆葱,都得用自己的双手去劳动,然后换来相应的报酬,再去淘换米或葱。
日升月落,此消彼长,有得必失,万物守恒,祸福相依,都是同一逻辑的客观真理。
这样一个朴素而踏实的道理,从小没人教过她。
宋康教了她,——教会了她人不能活的像一个废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就是废物。
她因此而收获,成长,欢欣,喜悦,变成了一个比从前更加讨人喜欢的女孩子。
因而,她认定了宋康是个好人。
然而,方幼鱼却不这么认为。她十分不友善地瞪着宋康,问道:“你什么意思?”
她从宋康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嗅出了一丝丝“阴谋”。
她是一个贼,贼的嗅觉跟听觉通常都是很灵敏的。
她相信自己的判断,宋康此人……来者不善。
宋康是谁?长年流连于勾栏之所的富贵公子,脾气古怪的女子他见的多了。只要那女子在他眼里算的上美女,他便不介意那女子的阴晴不定。
无疑,方幼鱼是个美女,还是个绝色。
因而,她瞬息间态度突转,宋公子自然是不介意的。
他下了藤椅,移步换位立在了方幼鱼身侧,往她手里塞了个配饰,道:“把这块玉佩交给他,他自然明白什么意思。”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她口中的“大师兄”。
方幼鱼是谁?惯贼。那玉佩她两指那么一捏,便能试出它的成色,以及它的估价。
她很快判断出:这玉佩值不少钱。
不经意间,嘴角扬起了笑,但看向宋康的眼神,依旧是冷利的。
这个人敌友难辨,且身手不错,又似乎跟她师兄有着某种不明交易,她不得不防。
“别对我这么凶。”宋康要做的事已做完,人又回到了藤椅上,不忘提醒方幼鱼:“别忘了,昨天晚上是我跟小念救了你。这救命之恩,你打算如何还报?嗯,以身相许就算了,我家中已有妻室,且不打算纳妾。”
“以身相许?你会否想的太多了?姑娘我的身子可是金贵着呢,一万两银子,不,十万两银子也……”
话说到一半,任小念颤巍巍地出现在屋外枝干上,恰是方才方幼鱼踩过的那一根。
她手上提着两个大大的食盒,食盒里有饭有菜还有汤,她刚飞上来勉强站住,却再不能往前走一步。
方幼鱼忙迎了出去,接过她手上食盒,宋康赶在她后面,环腰抱住颤巍巍的小念,直接抱进了屋子里,抱到了饭桌前。
待任小念反应过来,他人已到对面坐好,开了食盒,摆筷盛汤。
“想不到,品老爹当真会同意咱们把饭菜端上来吃。他以前总说,这饭桌呢,不能离灶台太远,十米已是极限。否则呢,这一路走来,迎风飘香,会破坏食物原本的味道。”任小念一脸呆萌地啄着宋康夹给她的酥皮虾饺。品老爹的歪理,她当真记在了心上。
“有钱能使鬼推磨,”江湖老油子方幼鱼听了却不以为然,她道:“宋公子出手阔绰,品老爹便给他这个面子,让他当这个例外呗,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食物原来的味道。”
“味道如何?”宋康问的是任小念。
“好吃。”这虾饺做的晶莹美丽,口感鲜美,当真是好吃。
“你再尝尝这个。”说着,一根烤翅落到了小念碗里。
任小念看了眼一脸宠溺浅笑的宋康,便不由自主地吃了起来。
这烤翅火候刚刚好,该焦的地方焦,该嫩的地方嫩,上浇一层蜜汁,稠度不多也不少。
她吃了一嘴的幸福感,不由地咧开了嘴,冲着宋康甜甜地笑了,口中道:“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
这一桌的菜,她在宋康的提议下,挨盘试了几口。她从未像今天这般认真品尝过品老爹的厨艺。
她每尝一口,那宋康便问一句味道如何,接着,便是两人甜甜的对视。
一旁的方幼鱼看在眼里,真是又嫉又羡。
一个是叫人捉摸不透的心机公子,一个是没什么江湖经验的纯稚少女,却难得,这两人相处的竟如此和谐。甚至,有种天造地设的错觉。
方幼鱼一口接一口地扒着碗里的白米饭,一时失神,忘了夹菜。
不知为何,她看着旁人甜蜜,脑子里想起的却是那个不解风情的死呆子李侠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