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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捐躯赴难 ...

  •   函谷关外千里连营压在沉寂的夜幕之下,帅帐中,项羽自梦中惊醒,案几上烛泪正融,将一应物什的影子映在帐壁上,宛如狰狞鬼影。

      项羽长吁一口气,打榻上起身,锋利的剑眉蹙着,重瞳中带着翻涌的乌云般的阴影。

      “侯爷?”外头亲兵见项羽影子映出来,便知道长安侯是又做噩梦了。

      项羽漠然道:“无碍。”

      自打活埋了秦二十万野战军后,项羽夜间就为能安寝过,梦中夜夜都是万鬼恸哭。

      如今破了函谷关更近咸阳,梦中鬼怪就更是鲜明了,好像要从噩梦中爬出来一般。

      同一时间,咸阳甘泉宫奇华殿内,刘邦正端详着刘满的眉眼,眼眸中闪细微的怀念之色:“你和曹氏,长得颇像。”

      刘满心中嗤笑,心说这鼻青脸肿的,他自个儿都没认出自个儿长成什么样,这个不知道见过自己儿子几面的便宜老子倒是看出来了,还能看出像来。

      刘邦看出刘满心中想法,淡淡道:“纵然是鼻青脸肿的,还是能看出大体样貌来的。”

      刘满只得收起视线,讷讷称是。

      “当年你娘亲是沛县酿酒的好手,为人侠义,虽为女子却不乏男儿气概……”刘邦目光放远,悠悠讲述当年沛县之事。

      刘满心不在焉的听着,心说你要说也让我先起来啊,就这么跪着听您老怀念当年?

      刘邦说了一会儿,叹息一声,摆手示意张良:“带他去秦宫武库里选个称手兵器,老规矩。”

      张良应声,刘邦点点头,似是有点感叹,末了又仍旧对刘满道:“你且去吧,明日见了长安侯,小心说话。”

      刘满一头雾水的跟着张良出了偏殿,又七拐八绕的被带进一处幽深的大殿前头,只见其内并不点灯,黑魆魆的一片,不见其有特别之处。

      “刘……我老子当真叫我挑个兵器?”刘满心说莫不是刘邦刚才认出自己不是他亲儿子,准备叫张良将他带到这处来“处理”了。

      张良似笑非笑:“难不成一会儿将你杀了,明日沛公自己去赴宴?”

      刘满想想也是,于是接着问:“那什么是老规矩?”正说着就被两侧侍从蒙了眼睛。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张良道:“就是这规矩,蒙上眼睛进去盲摸,摸到什么就是什么,一切听天意。”

      刘满哭笑不得:“这什么规矩?”话未说完被张良一脚踹在屁股上蹬进那门内。

      刘满忙不迭的伸手乱抓想要保持平衡,然后一下抓到一个什么玩意儿,本以为是架子,谁知道下一刻就摔在地上。

      张良目瞪口呆,半晌道:“得了,就这么着把,反正你也不是学武的,说不准这个还能让你拿着砸人。”

      刘满龇牙咧嘴的一把扯下蒙眼布,盯着手里头的一截黑乎乎的圆柱体,难以置信:“这,这就完了?”

      张良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不然你以为?”

      两个侍卫立刻将刘满架出去,身后大殿的门“砰”的一声关上。

      “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啊!当这是手榴弹呢!?”天色将明,刘满半醉半醒的靠在韩信肩上,推推面前桌上搁着的那截剑柄,一脸苦相。

      韩信听不懂最后那词是什么意思,只是瞧着刘满表情就忍不住想笑,但又觉不合适,只得忍住,俊朗的面容有点扭曲。

      韩信深夜从萧何处得了刘满将代替沛公前去鸿门赴宴的消息,便赶来偏殿内等刘满,给他送行。

      刘满见得韩信前来,顿时生出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凉,再加上选来的兵器居然是个没有剑身的剑柄,内心更是拔凉拔凉的。

      “还是带上吧……不定明日真跟张良说的一样,可以砸项羽去呢。”刘满嘀嘀咕咕,醉眼朦胧的看灯下韩信的侧脸,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砸长安侯?”韩信哭笑不得,径自将杯中的酒水饮尽,扭头之际嘴唇和刘满的嘴唇擦过,四目相对,两人具是一愣。

      昏暗的灯光下,那个鼻青脸肿的小子倒愣是给韩信瞧出了几分少年的俊挺,一时间有点恍神,当年在薛县给了他一个馒头的小孩像是长大了不少。

      韩信忍不住在度靠近一些,鼻息间满是醇香的酒气,刘满盯着韩信坚毅的唇线犹豫着是否要闭上眼睛。

      烛火流转,一滴烛泪“啪”的一声低落,韩信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往后退开:“酒喝多了,有点闷热。”

      刘满知道韩信的意思,有点失落,勉强笑道:“是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呗。”

      韩信听得此言叹息一声,单手在刘满头上撸了一把,看着案几上跳动的火光,神色有些黯然:“你……保重。”

      第二天一早,天色微明,刘满顶着猪头脸,流着两条宽面条泪,被一众侍卫强行架上马去。

      放眼望去,刘邦兵马整军待发,就等着一声令下便要全军撤离。

      “我怎么办?”临出门前,刘满小心翼翼的问张良。

      张良笑的别有用意:“老话说,富贵在天,生死由命。”

      前往鸿门的一众具是刚被收编不久的散兵游勇兼老弱病残,先前的老部队在函谷关被项羽打了个精光,逃的逃散的散。

      “再……再等一会儿。”刘满对张良恳求道,他未见韩信总归有点失意。

      张良抬首望天:“莫误了时辰,走吧。”

      一声令下,刘满无可奈何的拍马上路。

      金银财宝并古玩封了不少,一车队绵延十余里,浩浩荡荡驶向鸿门。

      刘满未见着韩信心中难受,又是满眼金翠色却吃不得,顿时觉得生无可恋。

      “瞧你小子怂的,果然是姘头生养的货。”樊哙啐了一口,满脸横肉挤出一个嘲讽的笑。

      刘满不搭理这随行来押送的彪形大汉,他都已经知道樊哙不日就是吕雉的妹夫了,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樊哙犹在冷嘲热讽,刘满置之不理,抬头望天,满心惆怅。

      “算了,别说了。”樊哙身后的谒者随何轻声开口,却遭樊哙一通训斥,只得作罢。

      刘满此番前去一是代替刘邦赴宴,二是去当质子,不知道有无活路。纵然届时未有杀身之祸,日后寄人篱下的日子怕也不好过,动不动还会被牵出去当谈判条件。

      总归不如一走了之来的好,只是这机会又在何时?刘满难受的只想哭,前途未卜就是他现在的真实写照。

      “快到了。”随何示意刘满抬头。

      黑云压着前方倏然收成一线古道,天地不见色彩,黑白灰的一片。

      “不祥之兆。”刘满心里一突,就怕这回那长安侯项羽听了范增的话。

      绕过被雨水冲刷出来的峭壁陡崖,苍茫骊山退成一道虚影,眼前却豁然开朗,只见一处高台拔地而起,宛如巍巍巨人俯瞰万里荒野。

      这处,便是项羽设宴的鸿门堡。

      “呜嗡——”庄严的号角声骤响,回荡天地。

      声浪迎头扑来,刘满登时被震的两眼一黑,差点摔下马去。

      长安侯麾下千里连营,军帐叠叠相压,浩浩荡荡在刘满眼前铺成而去,无边无际。

      军营前方兵阵密布,和天际翻滚的黑云遥相呼应,具是黑压压的一片。

      正门至高处,只见一黑铠战神迎风而立,身姿伟岸,猩红的大氅在其身后翻飞,两根雉鸡翎被大风拉的笔直,端的是贵气非凡。

      瞧这阵势,哪里是有设宴的打算!?

      “那个就是长安侯。”樊哙声音不自觉的压低,尾音有一丝发颤,握住流星锤的手臂青筋暴突,显示极力克制自己的颤抖。

      刘满浑身直哆嗦,颤颤巍巍的下马,心说这便宜老子果然是叫自己来做替死鬼的。

      号角再响,狂风裹挟着恢弘之声掠上直压而下的黑云,一记闪电穿云而下,炸雷声起,冻雨骤临。

      刘满心如死灰,落汤鸡一般讷讷走向鸿门,身后队伍皆退于外。

      刘满停下步子,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未敢转头看,僵着脖子往前踏出一步,额上冷汗密布。

      “唰”的一声,背后军阵闭合,将刘满一人隔在送礼队伍之外,继而又是“铮”的兵戈出鞘声,长戟戳上刘满脊背,逼着他再向前一步。

      一道闪电劈下,寒芒骤然刺入刘满双眼。

      刘满诧异抬头,滂沱大雨中的鸿门堡顶端旌旗之上立着一道人影,那人手中箭尖直指向那自己身后持戟之人,那是韩信。

      前方军阵骤然打两侧退下,黑铠战神在众星拱月的迈步而来,他的步子倏然一顿,微微侧脸。

      刘满心里一阵发紧,连忙抬头望去,却只见旌旗翻飞,不见韩信踪影。

      刘满堪堪舒了口气,便听见前方黑铠将领冷哼一声,又赶紧低下头去,心中惶恐不已,不知道这面前的长安侯是否发现了韩信踪迹。

      长安侯项羽接着抬步往前,风雨交加之中,他的面容看不真切。

      脚步声随着接二连三的炸雷靠近,刘满膝盖一软,“扑通”一下跪在泥浆里头,长发散乱,狼狈不堪。

      “参,参见长,长安,安侯。”刘满磕磕巴巴,望着眼前鎏金武靴,狠狠打了个寒颤。

      靴头镶精铁,后跟带马刺,若是一脚踢上来,他刘满还焉有命在!?

      “怎是个结巴?”项羽开口,声音说不出的冰冷,言罢把脚一抬,刘满两眼一闭,心说吾命休矣。

      谁知项羽只是用脚尖将刘满下巴挑起,乍一打量,暴怒:“怎是个小孩!?刘邦人呢!?”

      刘满估计是被吓过头了,不知道哪根筋一抽,脱口而出:“我不结巴。”

      项羽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垂眼略一打量,旋即不屑的撇过脸去。

      面前小孩湿漉漉的,一头长发被雨拍的七零八落,看不清相貌,只是隐约可见鼻青脸肿的,也不知多大年纪。

      “找个能说话的来。”

      “我,我,我能说话。”刘满撸了把脸上的水,极力证明自己的价值,深怕项羽来一句拖出去砍了。

      “那就说!”项羽不耐烦的怒喝。

      刘满这回不带停的:“代为问长安侯好,卧病在床不得相见甚是遗憾,犹念当年奋勇抗秦,以图天下安好之时日。”

      项羽冷哼。

      刘满赶紧继续:“白驹过隙,足下犹是少年英雄,鄙人却已垂垂老矣,不自意先入关中,遂秋毫无犯,等长安侯临,未想几日前突染恶疾,抱病在床,不得亲自前来迎侯爷入关,只得派……”

      刘满顿了顿,不知道如何自我介绍,这“长子”两字一出口怕是就没活命的机会了。

      “派什么?”项羽不耐烦的等下文。

      “派在下带上礼物给侯爷聊表敬意。”刘满急中生智,语焉不详的岔开话题——反正樊哙一众都被挡在了项羽兵马后头,也无人来说。

      项羽不以为意,懒得理会那通篇主语混乱的问候词,倒是那里头通篇都是的夸赞之意听来舒服,于是颜色少霁:“起来吧。”又对左右道:“门内设宴,以宴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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